第4章
時隔五年,秦懿昭終于走進了關(guān)押我的府邸。
卻是為了她生死不知的愛人。
高傲的女帝嫌棄地環(huán)視四周,趾高氣昂地對獄卒下令。
“陛下,謝將軍早就尸骨無存了?!?/p>
五年前,我做好了身死的準備。
誰都不清楚,除了季惟生和他。
他一聲不吭地想辦法進了牢獄做獄卒,只為了到時候好照料我。
沒想到,我被送到牢獄里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一具尸體。
他知道我不愿讓秦懿昭傷懷,默默守住了這個秘密。
一守,就是五年。
女帝卻嗤笑出聲。
“當年他欺辱阿生頂撞朕,朕留他一命已是恩賜,現(xiàn)在竟然學(xué)會裝死了?”
“去告訴他,若前去邊關(guān)迎戰(zhàn),朕就不計較他謀逆的事情,否則我就誅他九族!”
將士沉默。
許久才開口。
“陛下,謝將軍臨終說,等您有一天真的不再愛他了,就把謀逆的真相告訴你。”
秦懿昭的動作微頓,瞇起鳳眸,凌厲的視線掃過獄卒的臉頰,一寸一寸,宛如刀刃。
半晌,她嗤笑一聲:“朕倒是想知道,你能編出什么故事來?!?/p>
獄卒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有些凄慘的笑容:“其實,謝將軍本不打算告訴我真相......”
那是一個陰雨連綿的日子。
我坐在營帳中,拿帕子捂著嘴,咳嗽聲劇烈。
好不容易平息,拿下帕子,上面滿是刺目的猩紅。
季惟生站在我旁邊,神色帶著些許不忍,聲音微顫:“將軍......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就按照之前的計劃做吧?!?/p>
我抬頭,望向遠處。
飄渺風(fēng)雨中,遠山如美人峨眉,忽隱忽現(xiàn),或濃或淡,蜿蜒至皇城的方向。那里住了大渝最尊貴的君主,也住了我最愛的人。
我苦笑一聲,攥緊了帕子。
帕上繡著“懿昭”二字,是那個不善女工的帝王笨拙地繡出來的。
晚風(fēng)輕撫,吹散了我低不可聞的一個“好”字。
季惟生垂下眼眸,長睫遮住了眼中些許的得意之色。他俯身行了一禮,慢慢退出去。
獄卒忽然掀起簾子,不管不顧地闖進來,死死皺著眉頭問:“什么意思?你們要做什么?”
“曹叔?”我霍然一驚,下意識地去看季惟生離開的方向,確保沒人看見他闖進來,這才松了一口氣。
曹叔死死盯著我:“謝將軍......無憂,我是看著你長大的,有什么事,你都不該瞞著我?!?/p>
確實如此。
曹叔在謝家軍待了許多年,勤王救駕,上陣殺敵,戰(zhàn)功赫赫。
但不愿加官進爵,一直“躲”在軍營中,并非我的下屬,而是我的忘年之交。
許是心神太過渙散,他逼問兩句,我便苦笑著說出了一切。
曹叔聽著我與季惟生的計策,臉色一點點難看起來。聽到最后,手死死攥緊了被褥:“謝無憂!你糊涂?。∧?.....”
“曹叔不必多說。”我虛弱地笑了一下,“知道真相之人寥寥,你也當作我沒說過這些話,免得連累了你?!?/p>
曹叔眼神沉痛:“你......你想過謝家軍嗎?想過謝家嗎?”
“謝家烈火烹油,鮮花著錦,早便被放在火上烤了?!蔽覈@息一聲,不愿再看他那雙眼睛,“我謀反了,陛下不一定會動謝家。但我繼續(xù)做謝將軍,誰也不知道前路如何......”
曹叔了解我,見我心意已決,側(cè)過頭去,指腹抹掉了眼角的淚水。
錚錚男兒,悲慟至極,也難免落淚。
“好。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他低聲說,“有什么......遺物,想要交給我嗎?”
我猶豫片刻,拿出早便寫好的遺書:“曹叔,我不愿牽連你到這個泥潭中......但若有一日,陛下不再牽掛我,你可以告訴她真相?!?/p>
“那時候,她應(yīng)當不會為難你?!?/p>
聽曹叔用粗糲的嗓音講述了過往種種,秦懿昭的神色沉冷,看上去不為所動。
實則指關(guān)節(jié)微微發(fā)白,眼中掀起驚濤駭浪。
“我瞞著謝將軍混進來做獄卒,為的就是能好好陪他走完最后一段路,沒想到他被送進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一具尸體......”
曹叔看向牢獄深處,“我本想著,他已是強弩之末,撐不了多久也是常事,可終究是不甘心,偷偷尋了好友來驗尸......”
“陛下,他根本不是過度操勞,油盡燈枯而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