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子得了腎病,
嫂子組織全部親戚去配型。
卻不料只有我配型成功。
高考在即,我以學業(yè)為重拒絕了他們,誰知就在我考試當天,嫂子竟然開車撞死了我。
“一個小丫頭片子而已,早晚都要找老男人嫁了,哪有我們家耀祖重要。”
“要不是因為你,我家耀祖不會死,你活該!”
在嫂子撕心裂肺的吼叫聲中,我閉上了眼睛。
再次睜眼,我回到了配型那天。
1
“你別哭了,這不是還有希望的嗎,親戚都來幫你了!”
耳邊不斷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說話聲和啜泣聲,我強睜開眼睛,意識逐漸回籠。
被汽車碾壓過的身體似乎還在隱隱抽痛著。
“依依啊,你看你嫂子多可憐,我們能幫一定要幫幫她!”
媽媽湊到我的耳旁,止不住的嘆氣。
可憐?!
我看著不遠處正擦拭眼淚的嫂子,徹骨的寒意席卷全身。
上一世就是因為可憐他們,我做了配型,誰知結果剛出來,嫂子就拉著一家三口鬧上了門,說什么也要我當下去做捐腎手術。
眼看著高考還有五天,我以考試為重嚴詞拒絕了他們。
卻不想嫂子等不及,找了別人配型,結果侄子手術失敗。嫂子瘋了般的開車來到學校門口,沖著我撞了過去。
“依依,發(fā)什么呆呢,到你了。”
媽媽催促的聲音傳來,我回過神來。下意識的捂著肚子,咬緊嘴唇。
“我肚子疼,今天做不了了!”
“肚子疼?怎么會肚子疼,你剛才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該吃的…”
媽媽擔心的望向我,我剛想安撫她,嫂子一個箭步沖上來。
“依依啊,只是做個配型而已不用你做什么,抽點血就行了,很快!”
她邊說邊上前拉著我的手臂。
“我不去,我肚子疼!”
上一世的情景歷歷在目,湊近看這張臉,恐懼和厭惡涌上心頭。
“不行,你不去就是對不起你爸媽,你祖宗,你必須去!”
嫂子急切的拉著我的手,我怎么也掙脫不開。
不知是不是因為意識剛蘇醒,我渾身沒勁,一不留神就被用力拉了進去。
在針頭刺破皮膚的瞬間,我頭皮發(fā)麻,不斷輸出的血液就像是我流失的生命。
“血液已經全部都采集完畢,家屬等待結果就行了。”
醫(yī)生冷聲交代了幾句就讓我們都出去了。
我捂著胳膊無力的站在走廊上,看著周圍七嘴八舌圍上來的親戚。
“肯定會配上的,耀祖命這么好,又是個男娃,咱們老吳家的男孩呀都是有神明保護的,不會出事的!”
“對對對,你別著急,等這配型結果出來,只要這配型成功,不管是誰立馬安排手術!”
我站在旁邊聽著幾人的話語.
爸爸那關切的神色讓我感到惡心,還記得上一世,嫂子一家威逼利誘讓我去做手術,媽媽拼死擋在身前,甚至不惜拿出菜刀以命相搏。才為我爭取下了時間。
而當爸爸回到家得知這件事后,非但沒有袒護我們,還動手打了媽媽。
“你個娘們懂什么,耀祖可是我們吳家的獨苗!管他什么高考,耀祖的命重要!明天我就帶著依依去做全身檢查!”
那時距離高考還有三天,媽媽害怕爸爸真的會毀了我的一生,連夜帶著我找了一家賓館,讓我好好復習準備考試。
想的這,我默默的向著媽媽的身邊靠近,熟悉的味道和觸感讓我警惕著心漸漸放松下來。
2
回到家之后,我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拿出所有復習題。一遍遍的做完檢查。
窗外的蟬鳴越發(fā)的聒噪,我看著草稿紙上演算出的答案,無比正確。但內心卻焦躁不安。此時距離高考只剩下五天的時間了。配型的結果也該出來了。
果然,在晚飯時,桌上的手機不停的閃爍和震動。嫂子的頭像在家族群里瘋狂跳動。
“醫(yī)院剛剛發(fā)來通知,配型結果出來了!”
看到這條消息,我心猛地一緊,看到群中正有人問是誰的時候,嫂子突然消失了。不管群里的七大姑八大姨怎么刷屏,就是不回。
我剛想要松一口氣,就聽見房門被敲響。
嫂子和哥哥兩人急切的沖進來,滿臉激動的看著我。
“依依啊,你配上了,配上了,耀祖有救了,你侄子有救了!”
“快,現(xiàn)在就和我去醫(yī)院做檢查,明天就住院,后天就做手術!”
說著就要拉我出門。
一旁的媽媽此時反應過來,上前擋在我身前。
“琳琳,你這是做什么?!依依她馬上就要參加高考了,你知不知道這對她來說有多重要,你.....”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但是高考年年都能考,耀祖的腎等不了!”
猝不及防的,嫂子突然跪在我的面前,涕泗橫流的臉讓我想起上一世車輪碾壓過身體的劇痛。
“依依啊,耀祖現(xiàn)在每天都很痛苦,吃藥打針,那藥多苦啊,那么小的孩子,每天都這么遭罪,當媽的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你就幫幫他吧!”
嫂子跪趴在地上,不斷的抽泣,眼神卻一直似有似無的觀察我的神色。
我看著她扭曲的面容,緊握雙拳,不斷的調整自己的呼吸。
在所有人的注視中,我深吸一口氣,聲音冷靜的連自己都感到驚訝。
“嫂子,我?guī)筒涣四?,法律?guī)定,未成年人不能進行活體器官捐獻!”
“法律規(guī)定?法律規(guī)定?”
嫂子瘋魔般盯著我,口中喃喃自語重復著我剛才的話。
“琳琳啊,依依說的沒錯,她還沒成年,怎么去做手術,醫(yī)生也不會同意的!這可是犯法,我看就在等等,正好下個月是依依的十八歲生日,到時候高考也結束了,依依就能給耀祖配型了!”
媽媽和事佬般走出來說了幾句,伸手去扶跪在地上的嫂子。誰知嫂子像是發(fā)瘋般,猛地推開媽媽,轉身用手用力的抓住我的腳踝。
“法律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你愿意,我們可以找關系!花錢找醫(yī)生!耀祖不能沒有腎,他才十歲??!”
嫂子懇求的看向我,期待我能夠答應她。
哥哥見狀也在一旁紅著眼眶勸道“依依,你就當救救耀祖,他可是你的親侄子啊?!?/p>
我并沒有回答他們的話,只是把目光放在了一旁始終沉默不語的爸爸,他眉頭緊皺,似乎在權衡利弊。而站在我身邊的媽媽卻像一只護崽的母狼,死死的將我護著。
我在腦中組織了一下話語,想盡量以溫和的方式拒絕他們,希望這樣就不會出現(xiàn)像上一世的情景。
“嫂子,我不是不愿意做這個手術,但是你也看到了,我的條件并不符合做手術的標準,如果你強行走后門做手術,耀祖的生命和健康可不一定會有保障。”
我十分真誠的看向嫂子和哥哥,希望他們能理解我話里的意思。
“呵,吳依依,你可真是搞笑,保障?你以為我會信,說白了你就是個白眼狼,連自己的親侄子都不愿意救,還在這里裝什么好人!”
嫂子冷笑的看著我,表情平靜,絲毫沒有剛才瘋癲的模樣。
她慢慢的站了起來,眼神陰冷的盯著我,
“你等著,你會后悔的,你這個自私的賤人!”
說完,她拉著哥哥摔門而去。
媽媽見他們離開,轉身抱著我輕聲安慰:“沒事的依依,沒事的。”
而我卻并未放松警惕,嫂子瘋魔般的面孔浮現(xiàn)在我的腦海中,為了侄子,她什么事情都敢做出來。
而家里的氣氛自那天之后也變得異常壓抑,爸爸總是時不時的唉聲嘆氣,盯著我欲言又止。
好像我犯了什么不可饒恕的大罪,幾次想要上前說教都被一旁的媽媽攔了下來。
在離高考還有三天的時候,我正低頭做著模擬題,突然門外傳來一陣激烈的爭吵聲。
我打開房門,看到嫂子帶著一群親戚堵在門口,大聲叫嚷著:“大家快評評理,我的孩子每天都在醫(yī)院里疼的直打滾,但你卻在這里安心學習,天理何在??!這是見死不救啊,喪良心啊!”
嫂子聲嘶力竭地喊著,周圍圍觀的親戚和鄰居也跟著指責我。
媽媽首當其沖撥開人群,毫不示弱的對著嫂子反駁道“良心?你應該問問你有沒有良心,依依馬上就要高考了,這可是關系到她的一輩子!耀祖的病我們也很著急,但你也不能用這種方式毀了依依?。 ?/p>
一聽見高考,圍觀的群眾們很快停止了議論聲,紛紛轉頭看向嫂子,眼中帶著震驚和厭惡。
對于一個中國孩子來說,高考的重要性眾所周知。
“這人怎么好意思的,還來人家家門口鬧!”
“是啊,誰的孩子不是孩子,再說高考就這兩三天了,讓人家考完再去也行??!”
周圍鄰居開始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來,嫂子眼看著討伐她的人變多,也開始不管不顧起來。
“我不管,你今天必須答應,現(xiàn)在就和我去醫(yī)院做檢查!”
說著就要動手上前拉我,幾個一旁的親戚也幫著嫂子一起推搡。
我站在媽媽的身后,看著眼前混亂的場景,大聲的吼道“嫂子,我理解你作為母親的心情,但是強迫未成年人捐腎是違法的,如果你再這樣鬧下去,我就要報警了!”
對面的嫂子根本聽不進去,她迅速的穿梭過人群,用力推開媽媽,兩手緊緊的的抓住我的頭發(fā)把我向外拖。
“小賤人,你今天就算是死,也要給我死在耀祖的病床前!”
媽媽眼看我被抓,怒吼一聲,一把推過嫂子,和嫂子在地上扭打在了一起。
場面瞬間失控起來,圍觀的親戚和鄰居們有的在拉架,有的還在繼續(xù)指責我,整個樓道亂成了一鍋粥。
就在這時,一個響亮的聲音響起:“你們都在干什么!”
我順著聲音看去,原來是住在對面的王叔,他是一名警察。
王叔站在人群中間,看著這混亂的場面,眉頭緊皺,
“你們要鬧到什么時候!強迫未成年人捐腎?這是違法的事情,你們知不知道,要是在這么鬧下去,我可就要報警了!”
聽到王叔的話,嫂子和親戚們明顯愣了一下。拉扯著的手也漸漸松開,
場面漸漸安靜下來。嫂子不甘心的地上爬起來,亂糟糟的頭發(fā)和滿臉的抓痕無疑不是在透露這場戰(zhàn)斗的失敗。
她抬起頭,眼眶微紅,抬頭理了理額前的碎發(fā),抬起唇角冷聲對我說道“吳依依,你別得意,這事沒完!”
說完她就帶著親戚們離開了。
3
經歷了這場風波,我更加堅定了要保護好自己的決心。
剩下的三天,我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心無旁騖的復習,希望自己能以最好的狀態(tài)去迎接高考,媽媽也一直守在我的身邊,給我做飯,照顧我,還時不時的鼓勵我。
我安心的備考,但卻發(fā)現(xiàn)爸爸有些異常。
他總是在吃飯的時候看著我唉聲嘆氣
“哎,你說這琳琳不也是為了耀祖嗎,這當媽的哪有不心疼孩子的,而且這耀祖還這么小,萬一要是在出現(xiàn)個什么意外并發(fā)癥,這可讓他們一家人怎么過啊!”
每當聽到這種話語的時候,我都是充耳不聞,媽媽也不予理睬。
爸爸說了幾句見沒人理他,也不再提了。
時間很快來到高考的前一天,從早上開始,我就有些心神不寧。
熟悉的練習題也做不出來,或許是因為太緊張的緣故,我也暫時給自己放松了一會兒。
窗外烈日炎炎,空氣中悶熱的讓人喘不過氣。
我在空調屋里呆久了,想著還是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自從上次嫂子來鬧,我就不敢在出門了,學校那邊媽媽也請了假。
這么想來,我已經有五天沒出門了,
正好媽媽和爸爸都不在家,距離午飯還有一段時間。
我拿著手機準備去樓下的超市買點兒菜,順便可以和媽媽一起做頓午飯。
剛到超市,就發(fā)現(xiàn)人異常的多,我跟著幾個大媽的身后挑了幾個白菜和豬肉,又買了些水果。
眼看著隊伍越來越長,我放棄似的在超市里閑逛著。
就在這時,余光中看見爸爸常穿的條紋上衣!
我有些不確定,便偷偷的跟在后面,觀察了一會后,發(fā)現(xiàn)真的是爸爸,剛想要上前打招呼,就見一個帶著墨鏡圍著頭巾的女人站在爸爸的身邊。
兩人的距離不遠不近,正好面對著貨架,如果不仔細觀察,就像是兩個正在挑選商品的陌生人。
但我一眼就認了出來,那個女人正是前幾天來找事的嫂子!
我急急的向后退了幾步,把自己隱藏在一個不易發(fā)現(xiàn)的拐角處,觀察他們。
兩人似乎并沒有發(fā)現(xiàn)我的存在,還是非常專注的看著自己手上的商品,我看著爸爸拿著那包衛(wèi)生巾,翻來覆去的看來看去,就知道他是為了和嫂子說話。
由于距離離得遠,我也聽不到他們在說什么,只是看見,嫂子的拎著一個黑包,似乎是說了些什么,之后,不經意的把包放在地上,然后拿了包紙巾離開了。
在她走后,爸爸等了一會兒,非常自然的拎起地上的黑包,也學著嫂子的樣子,拿了包衛(wèi)生巾走了。
.......
我跟在后頭,看著爸爸似乎有些激動和緊張的拿著衛(wèi)生巾去排隊結賬,心中不免感到好笑。
排隊的人比之前減少很多,我拎著購物籃,選了一個人多的隊伍,觀察著爸爸。
自從爸爸拿了那個黑包之后,他就開始變得心事重重起來,眼睛時不時的看著黑包走神,好幾次都是后面的顧客提醒他跟進隊伍。
我也對那黑包里放的東西開始好奇起來。
終于等到爸爸結賬的時候,他像是突然醒了般,看著手中拿的衛(wèi)生巾不免有些尷尬,收銀員接過掃碼時,看了一眼,便隨口問了句“給女兒買的?”
爸爸不自在的笑了笑,接過袋子的時候,竟慌亂的打翻了貨架上的口香糖。
我看著反常的爸爸,迅速的把手上的東西放回原處,繼續(xù)跟了上去。
一直跟蹤到小區(qū)樓下,我等到爸爸走上樓,看著時間,在他剛關上門的時候我就跟了上去,直接開門。
但我還是晚了一步,進門的時候,爸爸已經從儲物間走了出來,看見我從門外回來,一臉驚訝
“依依?你怎么沒在房間里復習,你出去了?”
“沒有,沒出去。”
我指了指手上因為剛才買菜時不小心沾上的泥巴:
“李阿姨說是要借一點土去種向日葵,我正好幫她拎了一些,搞的一手都是泥巴!”
說完我還嫌棄的甩了甩手。
“這樣啊,你快去洗手,我給你做飯,餓了吧。”
爸爸盯了一會兒我的手,松了口氣,一邊招呼我去洗手一邊進了廚房。
我嘴上應下,腳卻不由自主的向著儲物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