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修心里發(fā)下宏愿:和妃一時的輕狂又有什么大礙,總有一天讓她哭。
不過宜修雖然心里這般想,面上還是一連菩薩樣,并不計較曦瀅的發(fā)言:“本來新進宮的宮妃按規(guī)矩該去壽康宮拜見太后,只是近來春寒料峭,太后犯了咳疾,今日不便去請安,太后娘娘說咱們來日方長?!?/p>
那便是沒事了,曦瀅起身:“既然這樣,那臣妾告退了。”
說完率先離場。
看著曦瀅的背影,宜修險些沒繃住,強撐著叫了散。
一向遲到早退第一名的華妃今日居然沒反應過來,慢了一步,余光覷得皇后的表情,隨即挑眉,露出了一個戲謔的假笑。
我年世蘭壓不住她鈕祜祿氏,你皇后這個烏喇那拉家的破落戶,不會有這個能壓住她的自信吧。
這般居中撩架,看你宜修又能討得什么好。
一番示威挑釁之后,儀態(tài)萬方的華妃娘娘帶著她的小團體揚長而去。
其他人看皇后的臉色,也大多不敢留下奉承,紛紛退下。
氣得皇后扶額:“剪秋,本宮的頭好痛?!?/p>
這回是真的了。
于是單獨留下來奉承的齊妃只好忙前忙后的去讓人請?zhí)t(yī)。
宮里的消息向來傳得很快,早已結(jié)束了一大清早的小朝會,在召見官員的間隙,蘇培盛就把景仁宮的盛況遞進了正同自己好弟弟吃加餐的雍正的耳朵里。
“和妃真這么說?”雍正忽然開口,聲音低沉得如同深潭。
“是?!庇赫恼Z氣難辨喜怒,來回話的小太監(jiān)聞言瑟瑟發(fā)抖,身子躬得更低了。
“還真不愧是鈕祜祿氏,恐怕也只有她家,對上華妃才這般有底氣吧?!毕胂脞o祜祿家深厚的底蘊,從未打過如此富裕的仗的雍正忍不住酸了。
他若也有這么背景雄厚的母家——不敢想他會是多自由的一個皇帝。
那還不得在朝堂之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順帶鄙視了一下自己那背靠如此強硬的母族,卻因沒有天資而早早出局卻又得了最高爵位的憨憨十弟。
鈕祜祿家,那可是比廢太子母族的赫舍里家更顯赫的存在,畢竟孝誠仁皇后當年還被鰲拜罵是“滿洲下人之女”。
此等的出身,卻從來沒拉到人來投資他,就連他母家唯一戰(zhàn)隊的阿靈阿一脈,也是站了老八一派,而不是支持他這個血親,還真是暴殄天物。
遠在宮外的老十若知道他的想法,定會搖頭,這老四果然還是沒搞明白這深宮中的生存之道。
也不看當年康熙爺?shù)暮髮m,上有皇帝只愛他的親親麻寶太子,下有包衣世家割據(jù)把持后宮的子嗣。
若他不平庸些,也不知道是先礙了“風頭都是我好太子的你們誰都不許搶”的汗阿瑪?shù)难?,還是先擋了無孔不入的包衣們的路。
說不得墳頭草都三米高了。
哪怕就是他現(xiàn)在開始胡亂蹦跶,也不過是他知道老四看在孝昭仁皇后和溫僖貴妃,還有他親親老婆背后的阿霸亥部,也不可能真的殺了他。
反正死不了就是勝利。
怡親王看他的好四哥并沒有生氣的樣子,呷了一口奶茶,語氣中帶上了幾分打趣:“咱們滿洲的姑奶奶,進了宮也不改往日的伶俐,還真是半分委屈都受不得,皇兄可多擔待些?!?/p>
雍正聽弟弟打趣,頗為自得的捻著手里的十八子:“非也非也,和妃懂分寸也知進退,并不在朕面前造次,倒是世蘭,難得遇上比她還硬氣的人,氣壞了吧?!?/p>
這是他對待后宮的一貫做法,管她跋扈還是狠毒呢,真當華妃在他面前解語花,背地里跋扈的事他不知道嗎?再說他后院接二連三失去的孩子,再遲鈍的人都該覺出貓膩了,逞遑論他這個生性多疑的九子奪嫡選拔賽最終冠軍。
不過是懶得在這方面費精神,后宮是女人的戰(zhàn)場,不是他的。
反正只要不舞到他跟前,那就是歲月靜好。
至于私底下誰占上風,那就各憑本事。
正如此時,新人把舊人氣的不輕,他甚至還有些幸災樂禍。
“也該有人治治世蘭了?!?/p>
“蘇培盛,吩咐下去,已經(jīng)準備好賞給永壽宮的賞賜,再加厚三成,你親自去挑些精致鮮亮的,想來那小姑奶奶定能喜歡?!?/p>
“是,奴才記下了?!?/p>
蘇培盛正要出去,又被叫住:“對了,跟你和主子說,朕今日晚些去看她?!?/p>
“是?!?/p>
怡親王見狀,知道曦瀅應當暫時還是合四哥心意的,暫時替策楞放下心來,知道自己的好哥哥對后宮一貫的德行,但也不好多置喙,只是在心里搖了搖頭,轉(zhuǎn)而把話頭移向了會考府。
一旁的蘇培盛看著面前君臣相得的場景,皇上似乎也沒有要責備和妃的意思,也只能感嘆人比人得死。
就算是煊赫一時的華妃,對著皇后這種程度的造次也得掂量著來,就算做做樣子皇上多少也要訓誡兩句,誰知到了和妃這里,事情聽過就過去了,和妃不僅沒挨罰,還得了賞。
和妃進宮的第一天,這種兩宮對峙的局面,就這么輕易的被打破了。
就如同之前的爭端只是小打小鬧。
也不知道這種三足鼎立的局面能維持多久。
看來還是他沒過渡好作為親王總管太監(jiān)到皇帝太監(jiān)首領的身份,格局小了啊。
這么想來,若當真滿洲的貴族們甘心歸順為皇上出力,說不得那個目中無人的年羹堯很快就能干到頭了。
年羹堯向來看不起他這樣的太監(jiān),蘇培盛同他暗戳戳的生了宿怨,想到年羹堯倒霉,他心里美。
想起本來想給安排進永壽宮伺候的同鄉(xiāng)崔槿汐,這么好一個去處,誰知道她偏生跟與先太子妃身邊的芝秀有齟齬呢,芝秀是人家點名要的人,崔槿汐就不好再硬塞了。
只能怪她自己沒這個雞犬升天的福氣。
跟對了主子才能一躍成為蘇妃(bushi)的大太監(jiān)真替她感到遺憾,盤算著把她塞哪兒算是個好去處。
午后蘇培盛親自帶著皇帝的重賞浩浩蕩蕩的送往永壽宮,消息自然如同長了翅膀一般的飛進了東西六宮。
隔壁翊坤宮最先聽到動靜的華妃,再度當上了桌面清理大師,手里還有些滾燙的茶徑直砸在了麗嬪身上。
“這便是你說的,沒什么美名,貌若無鹽的極平常人?”華妃恨的眼里都恨不得漚血,此刻她也回過味來了,滿洲貴族的小姑奶奶可不是待價而沽的貨物,也不必用這些虛名抬高身價,“人家是哪個排面的人,須得到處傳美名?”
被當了一頓出氣包的麗嬪訥訥不敢說話,只能在心里感嘆,這日子是愈發(fā)難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