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車剛回村，林小麥遠(yuǎn)遠(yuǎn)瞧見一個熟悉的人影。
陳蕓香在村口等了許久，一見牛車趕緊上前：“二嫂！快，快回去，大嫂她欺負(fù)小草......”
林小麥心頭一沉，二話不說跳下牛車就往家跑，粗草鞋在地上揚起一路煙塵。
張氏在后頭聽著，心里著急：“這還了得？村里誰不知道馮氏那潑婦手黑著呢，林氏能討到好嗎？”
她一把拉住柳氏的手腕跟了上去：“咱們?nèi)コ虺?。?/p>
黃展岳拽著鞭子的手緊了又松，望著林小麥遠(yuǎn)去的背影，最終只重重地嘆了口氣。
他一外男，貿(mào)然插手二山家嫂子的家事，只會憑空惹出更多的是非。
倒是曾氏眼睛一亮，聽聞有好戲看，也跟著湊了上去。
待到眾人走遠(yuǎn)，落在后頭的陳蕓香這才故意不緊不慢地往回走。
今天這個家，可算是有好戲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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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家院外，里三層外三層圍滿了看熱鬧的村民，對著屋內(nèi)的人議論紛紛。
堂屋里，周萍姑翹著二郎腿坐在主位，嘴角噙著冷笑。
馮翠蘭正把瘦小的黃小草按在地上，手里提著個發(fā)餿的泔水桶。
“小賤種，你娘不是能耐嗎？今兒這刷鍋水，就讓你替她先嘗嘗！”
她今日本是沖著林小麥來的，可惜對方進(jìn)了鎮(zhèn)，只能先挑個沒人護(hù)著的軟柿子出氣。
黃小草今天滴糧未進(jìn)，干癟的肚子早已餓得發(fā)疼，此刻盯著那點兒渾濁的刷鍋水，喉頭竟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她瘦小的身子微微前傾，卻在湊近的瞬間被撲面而來的餿味熏得后退半步。
她下意識搖了搖頭。
“今兒個你不喝也得喝?！?/p>
馮翠蘭冷哼一聲，死死按住她的身子。
黃小草臉色慘白，躲閃了幾下后便不再動彈，只有睫毛顫得厲害。
一旁的黃滿倉護(hù)著瑟瑟發(fā)抖的妻女，不敢沖上前，急得額頭青筋暴起：“放開我小妹！”
黃滿瑞紅著臉想沖過去，卻被黃四驕和大房兒子黃鐵牛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
馮翠蘭獰笑著狠狠掐住黃小草的下巴，泔水桶傾斜的瞬間——
“砰！”
林小麥撞開人群沖了進(jìn)來，一腳將對方手里的泔水桶踹飛。
刷鍋水瞬間灑了一地。
黃小草木然地躺在桌上，眼神空洞麻木。
女兒這副模樣，刺得她眼眶生疼。
就因為自己昨日給了馮氏難堪，今天對方就要欺負(fù)到小草頭上？
這事絕不能這么算了......
自己每退讓一分，惡人就會將刀子往她和孩子身上多扎一寸。
林小麥想到這里，猛地沖上去，揪著馮翠蘭的發(fā)髻摜在地上。
“啪！啪！”
兩個結(jié)實的耳光響起。
她騎在馮氏身上，左右開弓：“讓你動我閨女！讓你動我閨女！”
每說一句就落下一巴掌，打得馮氏殺豬般嚎叫，兩頰火辣辣地腫起，沒有一絲還手之力。
“賤人敢動我娘！”
黃鐵牛見到馮氏挨打，頓時目眥欲裂，揮著拳頭就要沖上來。
方才還護(hù)著媳婦的黃滿倉擔(dān)心娘親受傷，一個猛子將對方撲倒在地，順便狠狠砸了兩拳：“狗東西敢罵我娘，我打死你！”
“我可是長孫！”黃鐵牛嘶吼著，“是你們這幾個狗東西的大哥！”
黃滿瑞也在氣頭上，沖上來踹了幾腳：“還罵？打得就是你！”
先前仗著長輩身份攔著兄弟倆的黃四驕，見到這幕，趕緊腳底抹油溜到門后躲著。
緊跟而來的張氏和柳氏擠到人群前時，差點被眼前的景象驚掉下巴。
屋內(nèi)將巴掌甩的啪啪作響的人，竟是林氏？
沒想到對方為了孩子能做到這個地步，倒讓她們心里生出了一絲敬佩。
堂屋主位上，周萍姑看著林氏如同鬼上身的樣子，嚇的半晌說不出話。
昨兒個的事，她本就憋了一肚子邪火。
今天原想借著馮氏的手好好收拾二房，讓林氏來乖乖磕頭認(rèn)錯，誰曾想對方一回來就將家里鬧了個天翻地覆。
眼見眾人扭打成一團(tuán)，周萍姑這才猛地驚醒。
再由著二房鬧下去，往后這個家，怕是要變天了！
她抄起桌上的陶碗狠狠砸向地面：“一群喪門星！不孝子！難不成想氣死老娘？”
“林氏，你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娘？再敢打馮氏一下，我...我就把你趕出去！”
林小麥胸口劇烈起伏，抬起頭：“娘這時候知道擺架子了？”
“這惡婆娘剛往小草嘴里灌泔水時，你怎么不出來管管她？”
周萍姑猛地拍桌：“不知好歹的東西，有口刷鍋水吃都是抬舉她，還敢嫌棄？”
馮氏這時趁機(jī)掙脫鉗制，捂著臉踉蹌著爬起來：“狗日的娼婦！你家死丫頭早晚要送出去，也配吃家里的糧食？”
“好啊！”林小麥突然抄起地上的泔水桶，掄圓了胳膊朝周氏砸去：“泔水這么好，那你倆吃??！”
周萍姑眼疾手快，瞬間蹲在桌下，泔水桶在她身后裂成了兩半。
“我的老天爺啊！”
她順勢一屁股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干嚎起來：“造孽啊，殺人啦！兒媳打婆母啦！大家都來看看這忤逆不孝的喪門星！”
張氏在外圍聽著，氣不打一處來。
忤逆可是重罪，若讓周氏繼續(xù)嚎下去，林氏今天定討不了好。
她叉腰嚷道：“誰家正經(jīng)婆母給孫女灌泔水？能把媳婦兒逼成這樣，想必也是個黑心肝的東西?！?/p>
圍觀村民頓時炸了鍋。
幾個年輕媳婦交頭接耳：“再窮也不能糟踐人，咋能讓吃泔水......”
“這家人也忒狠心了，可憐見的，這么對一個寡婦?！?/p>
曾氏先前被林小麥下了面子，正愁沒處撒氣，聞言立刻尖著嗓子嚷回去：“刷鍋水咋了？總比餓死強(qiáng)！周嬸子肯給口吃的就是菩薩心腸！”
“倒是這林氏，公然毆打長輩，這種惡毒的賤婦就該被趕出村！”
有人點頭附和：“就是，再怎么樣也不能失了本分，打自己的婆母?！?/p>
圍觀的兩撥人越吵越兇，不知誰家娃娃被擠得哇哇大哭。
就在推搡間，突然有人高喊了一聲：“里正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