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宋知鳶以為有上輩子的記憶,她已經(jīng)重新認識了宋知雪,這會兒突然覺得還是小瞧了她。
她伸長脖子想聽聽二人對話,但距離太遠,實在聽不到。
但看二人舉止動作,蕭承軒似乎要稍顯熱情兩分,宋知雪更為矜持,始終保持著距離。
兩人并沒有獨處太久,片刻后分開。
眼見蕭承軒離去,宋知雪沒有往回走與大家匯合,而是反方向而行,去往更深處。
宋知鳶頓住。
沁園是端華長公主私產(chǎn),園內(nèi)百花叢生,占地廣闊。
但花宴主場安排在靠近東門的牡丹區(qū)與芍藥區(qū)。
此處的汀蘭水榭已經(jīng)相距有些距離了,再往內(nèi)更遠。
長公主說請大家自便,并未規(guī)定何處不能去。
可宋知雪以往是謹慎安分的性子,這舉動有些反常,除非里面有她必去不可的原因。
宋知鳶只猶豫了一瞬就做出決定,轉(zhuǎn)頭吩咐畫屏:“你回去,向場內(nèi)婢女要間小憩室,幫我遮掩,別讓人發(fā)現(xiàn)?!?/p>
“是。”
畫屏應(yīng)下,宋知鳶便小心翼翼跟上去,綴在宋知雪身后。
眼見宋知雪一直往里,邊走邊觀望,四下逡巡,似乎在尋找什么。宋知鳶內(nèi)心疑惑更甚。
不知走了多久,來到一片杏花林。
此時杏花已至花謝之期,微風(fēng)輕輕一吹,便有無數(shù)殘敗花瓣凋零飄落。
雖然也別有一番風(fēng)景,但遠不如正值繁盛期的牡丹芍藥艷麗。
宋知雪卻十分歡喜,拿出手絹開始撲蝶。
左撲右撲,上撲下?lián)?,在杏花林?nèi)到處游逛,歡聲笑語,好不樂呵。
看得宋知鳶云里霧里不知其所以然。
撲蝶何處不能撲,一路走來,哪里沒有蝴蝶?
一個人跑這么遠就為了撲蝶,尤其途中一直鬼鬼祟祟,神神秘秘。正常嗎!
就在她懷疑人生之際,宋知雪突然摔了一跤,跌在石徑臺階上。
轉(zhuǎn)瞬她又慌忙站起身,對著前方行禮:“公子。小女子不知此處有人在,可是驚擾了公子品茗?”
宋知鳶轉(zhuǎn)身換了個方向,順著她的視線望去,這才看到石徑盡頭有一小筑。
筑前廊下一桌一椅,一位錦衣男子,身旁跟著一個奴仆。
宋知鳶怔住。
因為她又見到了那雙眼睛,那雙玉壺春廂房對視的美麗雙眸。
這回,她看到了他的全貌。
眉似墨畫,入鬢三分;鳳眼微揚,光華溢彩。
鼻梁高挺,輪廓分明,宛如精心雕琢。
溫潤中帶著幾分英氣,柔和間暗藏些許銳利。
唯一不太美好的是,他面色偏白,少了點血氣,好像帶著病態(tài)。
男子并不在意,揮手示意宋知雪自便。
宋知雪卻沒有走,反而攀談起來:“公子也是來參加花宴的嗎,怎不去前面?”
男子看了她一眼:“你呢,怎不去前面?”
“那邊人太多了,我嫌吵鬧,這里清凈些。公子可是與我一樣,那我們可想到一起去了?!?/p>
男子剛要說話,奈何病癥發(fā)作,以拳掩嘴咳嗽起來,一兩下未停,竟越咳越厲害,到得后來,似是還有些喘不上氣。
仆從第一時間上前給他拍背順氣,不見好轉(zhuǎn),面色大變。
他蹲身打開男子腰間掛著的鎏金香球,取出里面的藥丸。
匆匆倒掉茶盞的水,另灌入熱水,準備將藥丸丟進去化了端給男子。
宋知雪幾乎同步拿起旁邊未用的新茶盞,斟上水后又是晃蕩又是以手扇風(fēng),令其速涼。
邊做邊說:“這位小哥一時情急,但那茶盞泡過茶葉,哪怕倒掉了也有殘余,恐影響藥性。
“而且需用水化開服用的藥丸,多是用溫水,不宜用熱水。
“水溫過高反而會讓藥丸結(jié)塊,延長化開的時間。用我這個會更好?!?/p>
仆從頓了下,沒用宋知雪的,倒也聽進去了勸告,另取了茶盞重新弄好喂給男子。
男子吃了藥,咳嗽漸漸緩下來。
他看著宋知雪,眸中似乎暗含深意,半晌后才問:“你怎么知道這些?”
宋知雪低頭:“祖父晚年也常有咳嗽喘癥,我與長姐擔(dān)心他,翻過一些醫(yī)書,常常問詢大夫,所以懂得點皮毛?!?/p>
宋知鳶:......她確實如此,但宋知雪何曾有過?她一直陪著祖父,怎么完全不知道這回事!
男子順勢又問:“你祖父是......”
“祖父姓宋,曾任太子太傅?!?/p>
男子恍然,嘴角笑意更深了:“原是宋太傅啊。姑娘系出名門。今日多謝姑娘了。”
“不用謝的,我也沒幫上什么,不打擾公子休息?!?/p>
宋知雪見好就收,福身告退,仿佛做成了一件大事般,心情愉悅,腳步都輕快起來。
宋知鳶本想跟著離開,又恐自己這個位置走出去怕是就要暴露,正躊躇著,但聽男子道:“出來吧?!?/p>
宋知鳶:......很好,果然被抓包了。
她尷尬現(xiàn)身,跪拜行禮,卻與宋知雪所行尋常禮儀不同,乃君臣大禮。
“臣女見過太子殿下,臣女屬實不知太子在此,方才無狀,并非故意,還望殿下恕罪?!?/p>
蕭承煜動作微頓:“你怎知孤是太子?”
“殿下雖著常服,但袖口腰帶處仍可見蟒紋圖樣。我朝帝王穿龍紋,親王及儲君穿蟒紋?!?/p>
蕭承煜有些好奇:“那怎么不是其他王爺?”
“殿下年歲尚輕,現(xiàn)有的宗室親王年紀更長,唯有陛下排前的幾位皇子相符。而且......”
宋知鳶猶豫了下,聲音小了些,“素聞太子病弱,旁人腰間鎏金香球放的是熏香,太子備的是藥?!?/p>
蕭承煜看了看袖口紋樣又瞥了眼腰間香球,輕笑出聲。
宋知鳶在此叩謝:“臣女多謝殿下當(dāng)日玉壺春仗義執(zhí)言之恩?!?/p>
蕭承煜眸光微驚。
這回不必他開口,宋知鳶主動解釋:“那日與殿下對視,臣女記住了殿下的眼睛,也記住了殿下的聲音?!?/p>
蕭承煜點頭:“你記性倒是好,起來吧?!?/p>
宋知鳶謝恩起身,心中暗嘆:
不是她記性好,而是太子的眼睛太好看,聲音也動聽。人對美好的事物記憶總會深刻兩分。
這般想著,她偷偷瞄了對方一眼,嗯,這張臉長得更驚艷,可惜命不長。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