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約生效。
劉杰盡力隱藏心中的激動。
這么多年摸爬滾打,笑臉早已收放自如。
讓他從三號展廳,笑著走出來?
簡單!
只要里面展覽的,不是自己的偷稅漏稅證明,不是妻子偷睡摟睡的照片。
笑著出來,豈不是簡簡單單?
劉杰覬覦三號展廳已久。
雖然只有十平米,但只要拿到手,等于白賺。
陳梵難得犯蠢,這個機會,劉杰一定要把握??!
“陳梵,男人一言既出,駟馬難追?!?/p>
“萬一我笑著走出來,你反悔怎么辦?”
“沒個憑證,不合適吧?”
陳梵面露微笑,“簡單,簽個合同就是了,再找專業(yè)人員公證?!?/p>
“我來!”秦春秋自告奮勇,“鄙人律師,擅長起草賭約。且有專業(yè)資格證,能確保你們的賭約真實有效?!?/p>
陳梵一怔。
沒想到這老色批,竟然還有這層身份。
“那就辛苦老爺子了?!?/p>
“不辛苦。你給我的貴妃撩裙圖,夠我為你打一輩子的官司?!?/p>
“真的?”
“呃……”秦春秋忽然覺得,面對陳梵,話還是不要說的太滿。
他是專業(yè)律師,從業(yè)幾十年,很快起草了一份文案。
雙方確認后,簽字生效。
“你們二人,但凡有人反悔,對方便可拿著此協(xié)定,起訴維權(quán)?!?/p>
劉杰挺直腰桿,“咱爺們要臉,肯定不會反悔。”
陳梵道:“俺也一樣?!?/p>
秦春秋點點頭,“那樣最好?!?/p>
陳梵做出一個請的姿勢,“劉老板,里面請吧?!?/p>
劉杰笑著進入三號展廳。
他不僅要笑著出來,還要笑著進去。
展廳門外。
秦春秋面露擔(dān)憂,“萬一他不怕鬼,真的笑著出來怎么辦?你這展廳可值不少錢,白送出去多虧啊!”
陳梵挑眉,“你覺得那幅畫威力如何?”
秦春秋渾身一顫,硬著頭皮回憶,“很恐怖??戳艘院蟠_實血脈賁張、足夠刺激,而且雙腿發(fā)軟……你到底怎么做到的?”
“無他,技術(shù)高超而已?!?/p>
“他也懂繪畫,萬一解構(gòu)其中技巧,沒被嚇到怎么辦?”
“那就愿賭服輸,把三號展廳給他。”
秦春秋對陳梵很是贊賞。
小小年紀(jì),不拘一格,比其他那些斤斤計較的年輕人,境界高了太多。
只是,這三號展廳寸土寸金,至少值個幾十萬。
萬一真拱手相讓……
秦春秋嘆息一聲,“我以后上哪兒看畫兒啊?!?/p>
陳梵眼皮一跳,“原來你是擔(dān)心這個?我還以為你真怕我賠了展廳。”
秦春秋尷尬一笑。
陳梵道:“你也不必擔(dān)心。真倒閉了,只要錢給足,我去你家畫給你看,想換誰的臉都可以?!?/p>
“太好了!那老頭子我祝你早日倒閉?!?/p>
陳梵:……
……
三號展廳內(nèi)。
劉杰進來后,一眼看到貴妃的大白腿。
“呵,低俗……貴妃的臉,怎么有點像我老婆?”
貴妃容顏,似有故人之姿,談不上驚艷。
但腿型著實畫到了好處。
劉杰一眼看出這幅畫的端倪。
“把腿畫的足夠完美,吸引注意力,從而忽略臉上的微小瑕疵……”
劉杰很清楚,自己只能噴這幅畫低俗,卻不能噴它爛。
陳梵的畫功,真的沒法挑刺。
“投機取巧?!?/p>
劉杰罵了一句。
中年夫妻的苦,經(jīng)歷過才懂。
“中年男人,看到自己老婆的臉,能笑出來才有鬼了?!?/p>
他試著將目光下移,只看貴妃的腿。
嗯,勉強能笑出來。
“畫里的母老虎,最多嚇到我,嚇不到外面的老頭。”
“問題一定出在第二幅畫上?!?/p>
劉杰轉(zhuǎn)移目光,看向第二幅畫。
“血姑娘沐浴圖?倒是個好名字?!?/p>
僅用了一眼,劉杰的目光便被血姑娘牢牢吸引。
“這是陳梵畫的?該死,他的畫功又進步了!??!”
血色與肉體的交織,猶如嗜殺的魔鬼,試圖吞噬血姑娘嬌小的身體。
猩紅背景的狂躁、狠戾,與少女的弱小、無助,既成對比,又有一定的附屬關(guān)系。
無力的血姑娘,最終只能融入無盡血液當(dāng)中。
強烈的窒息感,籠罩劉杰的心頭。
“他用的什么手段,竟然將兩種感受區(qū)分的如此清晰,又像是交纏不清、完美融合。”
“不對,這幅畫真正的沖擊力,在于顏色?!?/p>
“血色背景、姑娘的紅裙、眼上的紅布,根本不像是普通紅顏料,簡直像是用了真正的血!”
劉杰完全沉溺在這幅畫中,嘴里反復(fù)呢喃“藝術(shù)”。
直到,冰冷的現(xiàn)實,突然驚醒他的意識。
“我確實笑不出來,但為了這座展廳,就算把嘴角撕裂,我也得笑著出去。”
劉杰像個瘋子一樣,對著血姑娘的畫練習(xí)微笑。
他不斷用雙手拉扯嘴角,試圖固定住兩側(cè)的肌肉,吊著嘴角上揚。
“很好,就這樣保持?!?/p>
劉杰準(zhǔn)備離開。
然而,當(dāng)他轉(zhuǎn)過身時,卻發(fā)現(xiàn)展廳內(nèi)一片殷紅,墻壁與地面同色,展廳大門消失。
這里成了一間密室。
劉杰渾身一顫,心中頓感不妙。
他走到墻邊,墻皮不斷滲出血珠,貼著墻壁滑落到地上。
越來越多的血液涌動,逐漸吞噬劉杰的身體。
他想起秦春秋的話。
“畫里真有鬼……陳梵他有病吧?往畫里放鬼干什么!”
“對,畫,一切的源頭都在那張畫上?!?/p>
“把它毀掉就可以了!”
劉杰望向油畫。
然而,畫紙上空空蕩蕩,里面的人物,似乎走了出來,不在畫中。
血色背景也消失不見。
劉杰慌張走過去,發(fā)現(xiàn)畫框變成了透明玻璃。
“人物呢?畫怎么變成這樣了?這到底怎么了?!?/p>
劉杰將臉貼到玻璃上,看向另一側(cè)的世界。
“三號展廳…門…為什么玻璃的另一側(cè),會是現(xiàn)實世界的場景?那我所處的地方……”
劉杰意識到一個恐怖的事實。
他被困在了畫里!
猶如被血液吞噬的血姑娘,無助、絕望,只能任由自己的身體,一點點被蠶食。
恐懼摧毀劉杰的意識。
“放我出去!陳梵,你放我出去!”
砰!砰!
劉杰用腦袋撞擊畫框玻璃,試圖沖破到外面的世界。
血液蔓延到胸口。
劉杰瘋狂掙扎。
“放我出去,我知道錯了,陳梵,我向你認錯!”
劉杰哭喊,卻無人搭救。
血液沒過他的口鼻,漫過頭頂。
強烈的窒息感,吞噬劉杰最后的希望。
忽然,畫框上的玻璃,浮現(xiàn)裂紋。
血液透過裂紋縫隙滲出。
劉杰看到了希望,他拼命掙扎,瘋狂游向畫框。
砰!
玻璃碎裂。
血液瘋狂涌出。
劉杰被強大的吸力裹挾,從畫框中游了出去!
三號展廳內(nèi)。
陳梵與秦春秋進來時,只見劉杰躺在地上,像只魚兒一樣,扭動身體。
陳梵掏出手機,錄下這一幕。
而劉杰就這么一路“游”出展廳,趴在地上,痛哭流涕。
“老子終于游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