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醫(yī)院里,消毒水的氣味刺鼻。
林予鹿安靜地躺在病床上,額頭纏著紗布,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
陸西驍坐在床邊,握著她的手,指腹輕輕摩挲她的手背,聲音低?。骸奥孤?,對不起,我當時太慌了,沒看清,你原諒我好不好……”
“嗯。”她輕輕應了一聲,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
她已經(jīng)疼得麻木了,連質問的力氣都沒有。
“我請了最好的醫(yī)療團隊,你很快就能出院。”他俯身,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個吻,“等你好了,我?guī)闳ド⑿摹!?/p>
林予鹿沒說話。
她知道,他的溫柔只是愧疚,不是愛。
三天后,林予鹿出院了。
陸西驍親自來接她,小心翼翼地扶她上車,生怕她磕著碰著。
“今晚有個演出,我?guī)闳タ?。”他揉了揉她的頭發(fā),語氣溫柔,“你以前不是說過喜歡舞蹈嗎?”
林予鹿指尖微顫。
她確實喜歡舞蹈。
那是在他們剛在一起的時候,她偶然提起小時候的夢想,說如果能學跳舞就好了,可惜家里窮,連學費都交不起。
他當時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沒接話。
原來,他還記得。
心臟微微抽痛,她垂下眼,輕聲問:“什么演出?”
“芭蕾舞劇,聽說很經(jīng)典?!?/p>
她點點頭,沒再多問。
劇院燈光璀璨,觀眾席坐滿了人。
林予鹿跟著陸西驍入座,剛坐下,舞臺上的燈光驟然亮起,主持人微笑著宣布——
“歡迎各位蒞臨施窈小姐的獨舞演出!”
林予鹿渾身一僵,猛地轉頭看向陸西驍。
他的臉色瞬間陰沉:“抱歉鹿鹿,這票是助理給的,我沒注意。”
她看著他緊繃的側臉,忽然笑了。
助理最懂他的心思,如果不是他本來就想見施窈,又怎么會給他這場演出的票?
“既然來了,就看吧?!彼p聲說,語氣平靜得可怕。
陸西驍皺眉,似乎想說什么,可最終只是握住了她的手:“如果你不舒服,我們立刻走?!?/p>
她沒回答。
舞臺上,施窈一襲白紗裙,輕盈地旋轉、跳躍,像一只高貴的白天鵝。
林予鹿靜靜地看著,忽然想起自己小時候,也曾偷偷趴在舞蹈教室的窗外,羨慕地看著里面的女孩們踮起腳尖。
那時候,她連一雙舞鞋都買不起。
而現(xiàn)在,她坐在這里,看著陸西驍曾經(jīng)深愛的女人在舞臺上熠熠生輝。
多么諷刺。
陸西驍全程沒看舞臺一眼,只是不停地給她遞水、披外套,生怕她冷著餓著。
可林予鹿知道,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她身上。
因為每當施窈跳到一個高難度動作時,他的指尖都會無意識地收緊,像是在緊張。
他怕她摔下來。
果然,就在舞蹈進行到高潮時,施窈腳下突然一滑,整個人從高臺上摔了下來!
“窈窈!”
陸西驍猛地站起身,幾乎是本能地沖了出去。
觀眾席更是瞬間騷動,無數(shù)粉絲涌向舞臺,有人尖叫,有人推搡著往前擠,想看看施窈的情況。
林予鹿被人群推搡著,突然感到頸間一輕——
“啪嗒?!?/p>
那條裝著家人骨灰的特制項鏈斷了,珠子滾落一地。
“不要——!”她瘋了一樣撲過去,顫抖著去撿。
可就在這時,一陣混亂的腳步聲逼近,陸西驍抱著施窈匆匆跑過,皮鞋毫不留情地碾過那幾顆珠子。
“咔嚓?!?/p>
珠子碎裂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卻像驚雷炸在她耳邊。
“爸……媽……哥……小妹……”
她跪在地上,徒勞地想把碎成粉末的骨灰攏在一起,卻只是徒勞。
眼淚大顆大顆砸在手背上,她攥著那點僅剩的殘灰哭得撕心裂肺。
人群散去后,空蕩蕩的劇場只剩下她一個人。
她捧著殘缺的項鏈,仿佛捧著全家人的遺骸。
林予鹿一個人渾渾噩噩地回到家。
屋里空蕩蕩的,只有桌上那幾張黑白照片無聲地望著她。
她跪在地上,捧著被踩碎的珠子,再次崩潰地哭出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機震動,一條消息彈出來。
手機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出施窈發(fā)來的照片。
陸西驍守在病床邊,正溫柔地為施窈擦汗。
緊接著又是一條信息:「我說過的話還有效,只要你離開他,多少錢我都愿意給。」
林予鹿盯著屏幕看了很久,久到眼睛發(fā)酸。
終于,她慢慢打字回復:「我不要錢。」
對方很快回復:「那你想要什么?」
「我可以離開他,但你要幫我送一樣東西到他手里?!?/p>
施窈問:「什么東西?」
林予鹿深吸一口氣,手指顫抖著打下最后一行字——
「一份大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