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和楊束元商議后，決定第二天就去找鐘肯。
可真見到人，我卻愣住了。
眼前的鐘肯頭發(fā)花白，背也駝了，臉上布滿老人斑，就是一個真真正正的七十多歲老頭。
楊束元提起我，他渾濁的眼睛里滿是茫然，看了我半天，才遲疑地問：
“你是......秀英的孫女？”
我燃起的希望一寸寸熄滅了下去。
交談中，我得知他當(dāng)年的時空實驗理論，最終因為缺乏關(guān)鍵數(shù)據(jù)而徹底失敗。
他根本沒有成功。
我?guī)е鴿M心的疑惑回到研究所，終日配合著研究人員，抽血、掃描、做各種檢查，以及分享自己的研究。
小半個月過去，端粒研究大有進(jìn)展。
這天，我接到了老鄰居的電話。
鄰居在電話那頭嘆著氣，語氣里卻藏不住看好戲的興奮。
“秀英啊，你那個前夫跟兒子，現(xiàn)在可慘了?！?/p>
“天天賴在胡玉家不走，前兩天陳亮的債主找上門，直接把胡玉藏床底下的棺材本都給翻出來搶走了！”
“胡玉現(xiàn)在天天罵他們是喪門星，你那個老伴癱在床上，她連澡都不給洗，就每天給一碗清湯寡水的飯吊著命?！?/p>
“兩家天天吵架摔東西，我們樓上都聽得清清楚楚?！?/p>
聽到這些，我心里那口憋了幾十年的惡氣，順了不少。
痛快。
沒過多久，陳旭就打了進(jìn)來。
我鬼使神差地接了。
“王秀英！”電話那頭是我前夫陳旭的咆哮，“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你背叛我！你居然在外面還有個私生女！”
我聽笑了。
“陳旭，這么多年了，你的嘴還是只會用來放屁？”
“別說我沒有女兒，就算有，那也不能叫私生女，畢竟我還沒結(jié)婚呢?！?/p>
電話那頭噎了一下，隨即是更憤怒的吼叫：
“你少給我裝蒜！我大發(fā)慈悲給你一個機(jī)會。”
“現(xiàn)在！立刻！把我和小玉接回家好好伺候著，再把房子和錢都拿出來，我就勉強(qiáng)原諒你！”
“兒子說了，只要你能做到這幾點，以后還會給你養(yǎng)老送終！”
我慢悠悠地戲弄：
“你們現(xiàn)在不是挺好的嗎？得償所愿，跟胡玉一家三口，其樂融融?！?/p>
“我的房子金貴得很，住不了你們這種沒良心的下作人?！?/p>
“王秀英你想死是不是，信不信我——”
他狠話還沒放完，我直接掛了電話。
又過了幾天，研究所那邊還是沒找到那個年輕版的鐘肯。
我坐在病床上，忽然一個念頭閃過。
會不會......鐘肯跟我一樣，都在裝老？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就再也壓不下去。
我立刻又去找了鐘肯。
這次，我沒讓楊束元跟著。
我借著倒茶的機(jī)會，“不小心”把水灑在他手上。
要是年輕人，下意識就該迅速甩手了。
他只是遲緩地“哎喲”了一聲，慢吞吞地抽紙巾。
我試探了好幾次都沒找到他的破綻，反而被他發(fā)覺了。
老人嘆了口氣，把自己的手伸到我面前，語氣疲憊：
“秀英，我知道你心里有事。你可以把我?guī)У结t(yī)院仔細(xì)檢查。”
我看著他手背上深刻的皺紋和斑點，徹底怔住了。
如今的鐘肯，真的只是一個風(fēng)燭殘年的老人。
希望破滅，我腦子里反而清明了。
我想起了在醫(yī)院里，那種被人死死盯著的感覺。
那我可不就可以引蛇出洞呢？
入夜，我獨自一人走進(jìn)了附近一條無人的小巷。
巷子很深，沒有路燈，只有遠(yuǎn)處高樓透出的微光。
我故意放慢了腳步。
果然，身后傳來了輕微的，幾乎聽不見的腳步聲。
那個人跟來了。
腳步聲越來越近，身后人的影子將我完全覆蓋。
我的心跳得像要從喉嚨里蹦出來，手心全是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