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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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炭筆劃過略顯粗糙的竹紙,發(fā)出沙沙的輕響。午后熾熱的陽光穿過工棚的縫隙,在王寧專注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四周死寂,只有炭筆摩擦紙張的聲音,以及遠處臨江支流隱約的水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張不斷被線條和符號填充的紙上,聚焦在那支沉穩(wěn)移動的炭筆上。

沈文昭負手而立,目光如炬,緊緊盯著王寧的每一個動作。他身后的隨員,包括那個臉色依舊難看的按察司書吏,也伸長了脖子。陳老漢和趙大山屏住呼吸,按照王寧低聲而清晰的指令,提供著關于河道深淺、歷年水痕位置、兩岸土質(zhì)、附近村落位置等關鍵信息。

王寧的大腦在高速運轉(zhuǎn)。系統(tǒng)提供的“深度信息檢索”如同一個無形的智庫,將古代都江堰“深淘灘,低作堰”、“魚嘴分水”的精髓,鄭國渠引水灌溉的智慧,以及現(xiàn)代河道治理中關于流速控制、泥沙輸移、堤防結(jié)構(gòu)穩(wěn)定性的基本原理,與他實地勘察的記憶、陳老漢的經(jīng)驗描述完美融合。

他落筆如飛:

精準河道圖:以村口為原點,用簡陋的皮尺和目測結(jié)合(系統(tǒng)輔助糾正誤差),快速勾勒出臨江支流在良港村附近的大致走向、寬度、深度(標注枯水期、豐水期變化范圍)。重點標出幾處淤塞最嚴重、河道最狹窄的“卡口”,以及堤岸最薄弱、曾發(fā)生過潰堤的地段。

“束水攻沙”節(jié)點:在幾個關鍵“卡口”上游位置,畫出類似“魚嘴”但更簡易的分水結(jié)構(gòu)草圖。標注:“就地取材,竹籠(或荊筐)裝卵石壘砌,迎水尖角導流”。旁邊用小字注釋:“束窄河道,集中水流,沖刷淤沙,加深河床。豐水期可分洪入預設洼地(標注位置)?!?/p>

“深淘灘,低作堰”與灌溉系統(tǒng):在河道相對平緩、靠近良港村田地的一側(cè),畫出需重點疏浚加深的河段(標注深度目標)。并在其下游,設計一處低矮的“滾水堰”(類似都江堰飛沙堰原理),同樣標注“竹籠卵石結(jié)構(gòu),高度低于主堤”。堰后引出數(shù)條灌溉干渠,干渠上再標注需設置簡易分水閘門(木板插槽式)的位置,控制水流分配至不同田塊。

堤防加固:在原有堤岸或需要新建堤防的段落,畫出階梯狀堤岸結(jié)構(gòu)草圖。標注:“外坡緩(防沖刷),內(nèi)坡陡(省工料);分層夯實;迎水面以竹排、木樁護坡固腳;堤頂植草固土。”

分流泄洪區(qū):在河道一處天然洼地(陳老漢指出)位置,畫出引洪渠草圖,標注:“遇特大洪水,開此渠分洪,保主河道堤防及村莊安全。泄洪區(qū)平時可作濕地,蓄水養(yǎng)魚?!?/p>

工程量與物料估算:在圖紙邊緣空白處,王寧用炭筆快速列出主要工程量和所需物料:

疏浚土方:約 X 方(系統(tǒng)結(jié)合河道尺寸估算)。

竹籠/荊筐:需 Y 個(估算長度、直徑)。

卵石:就地取材為主,需 Z 車(估算體積)。

木樁、竹排:需若干(估算長度、數(shù)量)。

人工:以村中壯勞力及附近災民以工代賑,約需 N 人,工期 M 日(系統(tǒng)根據(jù)工程量、效率估算)。

預期效益:

疏通河道,提升行洪能力,可抵御 X 年一遇洪水(保守估算)。

保障良港村及下游 X 村 Y 畝農(nóng)田灌溉。

新增可墾荒地(原泄洪洼地邊緣)約 Z 畝。

以工代賑,活民數(shù)百。

時間一點點流逝。王寧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但手腕依舊穩(wěn)定。他摒棄了一切花哨的技法,只求清晰、準確、可行。每一筆線條,每一個標注,都凝聚著古今智慧與對腳下這片土地的深刻理解。

終于,當最后一筆落下,王寧輕輕吁了一口氣,將炭筆放下。他拿起完成的幾張圖紙,雙手呈給沈文昭。

“大人,小子不才,倉促之間,只能勾勒此等粗陋方略。疏漏之處,還請大人斧正?!?他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但眼神依舊明亮。

沈文昭迫不及待地接過圖紙。初看之下,線條歪斜,比例未必完全精準(受限于工具和時間),但整個方案的結(jié)構(gòu)清晰無比,目標明確,措施具體,尤其是那“束水攻沙”的節(jié)點設計、“深淘灘,低作堰”的理念應用、就地取材的思路以及詳實的工程量物料估算,無不透露出一種超越紙上談兵的、腳踏實地的智慧!

他的目光在圖紙上飛速移動,越看,心中越是震撼!這份方略,絕非閉門造車的書生之見!它抓住了本地河患的關鍵痛點(淤塞、堤弱),給出了因地制宜、成本可控的解決方案!尤其是“竹籠卵石”這種就地取材的工法,簡直是神來之筆!還有那精確到土方、人工的估算…這需要何等縝密的心思和對實務的深刻理解?!

“此…此圖…當真是你此刻所想所繪?” 沈文昭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抬頭看向王寧,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他見過無數(shù)才子,畫過無數(shù)山水花鳥,卻從未見過如此務實、如此高效、如此直指要害的工程圖!這簡直是為官者夢寐以求的“施工指南”!

“回大人,小子結(jié)合幼時所覽雜書(《天工開物》、《河防一覽》等古籍影子),陳老丈經(jīng)驗之談,以及小子連日來對河道的反復踏勘,所思所想,盡在于此。倉促之間,難免粗疏,但核心工法、用料、人工估算,小子以為可行。” 王寧坦然回答。

“可行?何止可行!” 沈文昭猛地一拍圖紙,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難以抑制的激動,“此乃治河安民之良策!是真正的經(jīng)世致用之學!王寧,你…你真是讓本府刮目相看!”

他霍然轉(zhuǎn)身,對著身后同樣被圖紙內(nèi)容驚住的隨員,尤其是那個按察司書吏,斬釘截鐵地下令:

“傳本府令!即刻將此圖謄抄數(shù)份!一份快馬送回府衙,交工房仔細研議,核算錢糧!一份留于本縣周縣令處!一份…就留在此處!”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王寧,“王寧!”

“學生在!” 王寧躬身。

“本府命你,為此段河道疏浚加固之‘協(xié)理’!全權(quán)負責此圖所列方略之落地實施!良港村及附近受災青壯,皆可由你征調(diào),以工代賑!所需竹木、卵石等物料,由縣衙按需平價采買或協(xié)調(diào)!本府給你…臨機專斷之權(quán)!務必要在…在秋汛到來之前,將此段河道,給本府治理妥當!你可能做到?!”

轟——!

如同驚雷在所有人耳邊炸響!

協(xié)理!全權(quán)負責!臨機專斷之權(quán)!

知府大人竟然將如此重要的工程,交給了一個剛剛考中縣案首、年僅十六七歲的少年書生?!這…這簡直是破格到極致!

趙大山、陳老漢等人激動得渾身發(fā)抖!李水生更是差點跳起來!李氏捂著嘴,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那是驕傲,更是對兒子能力的震撼!

那個按察司書吏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看向王寧的目光充滿了怨毒和深深的忌憚。這小子…不僅扳倒了趙德昌,竟然還一步登天,獲得了知府的絕對信任和如此權(quán)柄!完了…趙家許諾的銀子…怕是泡湯了,自己回去如何交代?

王寧心中也是波瀾翻涌!他賭贏了!這份治河圖,徹底扭轉(zhuǎn)了局面,不僅洗刷了污名,更贏得了知府的賞識和一份沉甸甸的責任與權(quán)力!這“協(xié)理”之職,雖無品級,卻是實實在在的權(quán)柄,是介入地方實務、積累人望的絕佳起點!更是他“知識改變命運”理念最有力的證明!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激蕩的心緒,對著沈文昭深深一揖,聲音沉穩(wěn)而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

“學生王寧,領命!必竭盡所能,不負大人所托!秋汛之前,定讓此河安瀾,澤被鄉(xiāng)里!”

“好!好!好!” 沈文昭連說三個好字,看著王寧,眼中滿是激賞與期許,“本府果然沒有看錯人!此河若治成,本府親自為你向朝廷請功!”

他環(huán)視全場,朗聲道:“良港村眾鄉(xiāng)親!爾等遭逢大難,不屈不撓,自力更生,更出王案首這等奇才!實乃本府治下之楷模!本府宣布:良港村免賦稅一年!所產(chǎn)竹紙,府衙、縣衙優(yōu)先采購!爾等當全力協(xié)助王協(xié)理,治理河道,重建家園!”

“謝青天大老爺!”

“謝知府大人!”

短暫的寂靜后,是山呼海嘯般的感恩之聲!村民們激動地跪倒一片!免賦稅!官府采購!還有寧哥兒(王協(xié)理)帶領大家治河!良港村的未來,從未如此光明!

【源能:215/300!】

【來源:繪制治河方略,展現(xiàn)驚世才學(+30)】、【獲得知府絕對信任與破格提拔(+20)】、【贏得治河重任,肩負一方福祉(+15)】、【村民感激與希望達到頂點(+10)】!源能上限突破!】

一股前所未有的龐大而精純的能量涌入系統(tǒng),王寧感覺自己的精神都為之振奮!新的能力似乎在孕育!

沈文昭又勉勵了村民幾句,并當場指派了兩名府兵留下,名義上是協(xié)助王寧維持秩序、傳達指令,實則是保護這位他極為看重的少年“協(xié)理”。他深深看了王寧一眼,帶著滿心的震撼與期許,以及那份珍貴的治河圖副本,起轎離開了良港村。被押在村外的趙德昌,也被府兵一并帶走,等待他的將是知府的嚴查。

喧囂散去,留下的是劫后余生般的狂喜和沉甸甸的責任。

“寧哥兒!不!王協(xié)理!” 趙大山第一個沖上來,激動地抓住王寧的肩膀,“你…你太厲害了!知府大老爺都讓你管治河了!”

“是?。幐鐑?!以后我們都聽你的!” 李水生等人也圍了上來,滿臉崇拜。

陳老漢抹著眼淚:“祖宗顯靈?。∥覀兞几鄞?,要出頭了!”

李氏走到兒子身邊,輕輕替他擦去額角的汗,眼中滿是欣慰與驕傲,但更多的是擔憂:“寧兒,這擔子…太重了…”

王寧看著母親,看著激動不已的鄉(xiāng)親們,看著遠處靜靜流淌卻又暗藏兇險的河流,心中豪情萬丈,也深知責任重大。

“娘,鄉(xiāng)親們。” 他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知府大人信任,將治河重任交給我們,這是天大的機遇,也是對我們良港村的考驗!治河,不是為了當官,是為了我們自己!為了我們的田不再被淹,家不再被毀!為了后世子孫,能在這片土地上安穩(wěn)地活下去!”

他目光掃過眾人:“從今日起,治河,就是我們良港村頭等大事!造紙不能停,那是我們的錢袋子!農(nóng)活也不能丟!但所有壯勞力,必須優(yōu)先服從治河安排!工期緊,任務重,會很苦!但我王寧在此立誓,必與大家同甘共苦!這河道一天不治好,我一天不離工地!”

“寧哥兒(王協(xié)理)!我們信你!”

“跟著寧哥兒干!”

“治河!保家!”

群情激昂!王寧的話點燃了村民們心中最樸素的愿望——守護家園!

接下來的日子,良港村如同上緊了發(fā)條。

王寧成為了絕對的核心。他白天幾乎泡在河堤上:

精確測量:帶著趙大山和幾個機靈的小子,用皮尺、竹竿、水平尺(簡易自制)等工具,按照圖紙,對需要疏浚的河段、需要建造束水結(jié)構(gòu)的位置、需要加固的堤岸進行更精確的測量定位,打下木樁標記。

組織分工:根據(jù)村民的體力、技能,分成疏浚組(負責挖泥清淤)、采石組(負責在附近河灘采集卵石)、編織組(由婦女老人負責編織裝卵石的大竹籠或荊筐)、建材組(負責砍伐竹子、制作護坡用的竹排木樁)、后勤組(負責伙食、工具維護)。

技術(shù)指導:親自示范如何挖掘才能保證邊坡穩(wěn)定;指導如何壘砌竹籠才能堅固抗沖;講解堤岸分層夯實的要點。他將系統(tǒng)提供的知識,用最直白易懂的語言和動作傳授給村民。

安全管理:反復強調(diào)安全事項,尤其在水中作業(yè)時。安排專人瞭望上游水情。

夜晚,他則挑燈夜戰(zhàn):

細化方案:根據(jù)白天的實際情況,不斷微調(diào)圖紙細節(jié),優(yōu)化施工步驟。

核算物料:精確計算每日卵石、竹材消耗,提前安排采運,避免窩工。

管理賬目:知府撥付的第一筆小額啟動資金(用于購買無法自產(chǎn)的鐵器、麻繩等)和縣衙協(xié)調(diào)的平價糧食,每一文錢、每一粒米都記錄得清清楚楚,賬簿格式讓留下的府兵都嘖嘖稱奇。

學習:爭分奪秒地研讀系統(tǒng)提供的更深入的《土力學基礎》、《古代水利工程施工實錄》,惡補知識盲區(qū)。

【源能:225/300】

【來源:高效組織分工,管理能力提升(+5)】、【解決施工中實際問題(如邊坡塌陷處理)(+5)】、【獲得府兵初步認可(+5)】、【村民執(zhí)行力與信任度提升(+5)】】

王寧肉眼可見地消瘦了,皮膚被曬得黝黑,手掌磨出了水泡和老繭。但他眼中的光芒卻越來越盛。他真切地感受到,知識正在轉(zhuǎn)化為改變現(xiàn)實的力量!每一方疏浚的泥土,每一個壘好的竹籠,每一段加固的堤岸,都是他理念的延伸!

造紙作坊在李水生的主持下也沒有停歇。按照王寧改進后的工藝(延長漚制、添加楮皮、水力碎漿),產(chǎn)出的紙張質(zhì)量穩(wěn)步提升,白度、均勻度、韌性都上了一個臺階。周師爺派來的心腹(那個嚴肅親隨)定期來收取一部分,作為縣衙日常用紙,結(jié)算的銅錢成為村中重要的現(xiàn)金流。

然而,平靜之下,暗流從未停止。

被押走的趙德昌,在縣衙大牢里吃了不少苦頭。沈文昭的嚴查令一下,他那些囤積居奇、放高利貸、勾結(jié)胥吏的爛事很快被掀開不少。雖然靠著多年經(jīng)營的關系網(wǎng)和砸銀子,暫時保住了性命和大部分家產(chǎn)(核心罪證被銷毀或推給手下),但也被罰了一大筆錢糧用于賑災,聲望掃地,被勒令閉門思過。趙家,元氣大傷。

但仇恨的種子,在趙文博心中瘋狂滋長。父親的狼狽、家族的恥辱、自己的落榜,所有的一切,都被他歸咎于王寧!

“王寧…王寧!” 趙文博在自己奢華的書房里,將名貴的瓷器狠狠摔在地上,面容扭曲,眼中布滿血絲,“你害我父親入獄!害我趙家蒙羞!斷我前程!此仇不共戴天!”

他猛地推開窗戶,看向良港村的方向,眼神怨毒如蛇:“你以為傍上了知府就能高枕無憂?做夢!府試…府試就是你的葬身之地!我趙文博傾家蕩產(chǎn),也要讓你身敗名裂,死無葬身之所!”

他轉(zhuǎn)身,對著陰影中一個如同毒蛇般的身影低吼道:“錢有財!上次青林鎮(zhèn)失手,是那藍衣人搗鬼!這次府試,我要萬無一失!按察司那邊打點好了嗎?我讓你找的‘那些人’…聯(lián)系上了嗎?銀子,不是問題!我要王寧…永遠到不了府試考場!或者…就算到了,也要他變成一具不能寫字的尸體!”

錢有財佝僂著身子,諂媚又陰冷地笑道:“少爺放心!按察司那位爺,收了雙倍的銀子,拍胸脯保證在考場里給那小子安排個‘好位置’!至于‘那些人’…嘿嘿,江湖上拿錢辦事的亡命徒,已經(jīng)聯(lián)系上了幾個好手。只等那王寧…踏上赴考之路!”

夜色深沉,趙家的陰謀如同毒霧,再次彌漫開來。

與此同時,在距離良港村不遠的一處隱秘山崗上。

一身藍衣的慕容雪,靜靜佇立。夜風吹拂著她的面巾和發(fā)絲。她清澈的目光,穿透夜色,仿佛能清晰地看到良港村河堤上那徹夜不息的篝火,看到那個在燈火下伏案疾書的單薄卻挺拔的身影。

她手中,把玩著一枚小巧的銅哨。白天,她就在附近。王寧在知府面前力挽狂瀾、揮斥方遒、接下治河重任的一幕幕,她都看在眼里。那份驚艷的治河圖,那份沉穩(wěn)的氣度,那份擔當…讓她平靜的心湖,泛起了前所未有的漣漪。

“王寧…” 她低聲念著這個名字,清冷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復雜難明的光芒,有欣賞,有好奇,更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

她望向更遠的、通往府城的方向,眼神漸漸變得銳利。

“趙文博…錢有財…還有按察司的蠹蟲…” 她清冷的聲音帶著一絲寒意,“看來,府試這一路,注定不會太平了?!?/p>

她輕輕撫過腰間的劍柄。月光下,劍鞘上那玄鳥的暗紋,似乎流轉(zhuǎn)著幽冷的光澤。


更新時間:2025-07-06 03:14: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