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屬車廂，如同一個移動的棺材。艾薇癱在副駕駛座上，身體隨著越野車在廢棄廠區(qū)坑洼路面上劇烈的顛簸而無力地晃動。每一次顛簸都像重錘砸在她空蕩蕩的胸腔，將德里克揭示的恐怖真相一遍遍碾入骨髓。
第19號胚胎。
迭代體。
艾琳…是她的“源頭”。她的“母體”。
這些冰冷的詞匯如同淬毒的冰錐，反復(fù)鑿穿她搖搖欲墜的意識。胃里翻江倒海，喉嚨被酸澀的灼燒感堵住，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沒讓那聲崩潰的尖叫沖破喉嚨。車窗外的景物在淚水和眩暈中扭曲成模糊的色塊，飛速倒退的銹蝕廠房骨架像一排排巨大的、嘲笑她的墓碑。
德里克緊握著方向盤，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越野車的引擎發(fā)出野獸般的嘶吼，輪胎在濕滑的泥地上瘋狂摩擦，卷起渾濁的水浪。他灰藍色的眼睛緊盯著后視鏡，里面倒映著他們剛剛沖出的那個地獄入口——記憶伊甸園的“起源之室”后門。慘白的燈光在門縫中一閃，隨即被無盡的黑暗吞沒。
“坐穩(wěn)！” 德里克的聲音短促而緊繃，像拉滿的弓弦。他猛地一打方向盤，沉重的越野車以一個近乎失控的漂移甩過堆滿廢棄集裝箱的拐角！
“砰！砰！”
兩聲沉悶的、撕裂空氣的巨響幾乎在同時炸開！艾薇只覺得車身猛地一震！副駕駛車窗玻璃瞬間炸裂！蛛網(wǎng)般的裂紋瘋狂蔓延！冰冷的狂風裹挾著雨點和玻璃碎屑，如同冰雹般狠狠砸在她的臉上、身上！
“狙擊手！” 德里克咒罵一聲，油門瞬間踩到底！引擎的咆哮聲壓過了暴雨和風聲！車子如同離弦之箭，猛地躥了出去！
艾薇被巨大的慣性狠狠甩在椅背上，破碎的玻璃碴劃破了她的臉頰，細密的血珠滲了出來，混合著冰冷的雨水，帶來一種麻木的刺痛。她驚恐地回頭，透過布滿裂紋的后擋風玻璃，看到兩道刺目的車燈如同地獄惡魔的眼睛，撕裂雨幕，死死咬在他們車后！距離在飛速拉近！
“是…是馬克的人？” 艾薇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巨大的恐懼暫時壓倒了身份認知崩塌帶來的絕望。
“馬克？” 德里克發(fā)出一聲短促而冰冷的嗤笑，帶著刻骨的恨意，“他還在他那血淋淋的牢房里玩他的過家家！不，艾薇，這是‘遺產(chǎn)’！我父親留下的…看門狗！” 他猛地轉(zhuǎn)動方向盤，越野車沖上一條更加狹窄、堆滿工業(yè)垃圾的小路，試圖利用復(fù)雜的地形甩掉追兵。
艾薇的心臟狂跳得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每一次引擎的嘶吼，每一次子彈撞擊車身的悶響（“砰！”又是一聲，打在后備箱蓋上，金屬發(fā)出刺耳的呻吟），都讓她身體控制不住地痙攣！莉亞的記憶碎片被屏蔽后，屬于艾薇自身的、純粹的求生本能被放大到了極致！她蜷縮在座椅上，雙手死死捂住耳朵，徒勞地想隔絕這死亡的追逐曲！
“他們…他們怎么會知道？！” 艾薇在引擎和槍聲的間隙尖叫。
“獵犬！” 德里克的聲音在顛簸中帶著粗重的喘息，他操控著車輛在障礙物間驚險地穿梭，“那個守衛(wèi)！它不只是看門狗，更是警報器！我們激活它，就等于按響了整個‘遺產(chǎn)’安保系統(tǒng)的蜂鳴器！” 他猛地一踩剎車，車子發(fā)出刺耳的尖叫，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前方一個巨大的、深不見底的積水坑。追兵的車燈幾乎已經(jīng)貼上了他們的車尾！
“該死！” 德里克狠狠砸了一下方向盤。他瞥了一眼后視鏡中那兩道緊追不舍的死亡光束，又飛快地掃了一眼旁邊瑟瑟發(fā)抖、臉色慘白如鬼的艾薇。他灰藍色的眼底深處，那抹掙扎和痛苦再次一閃而逝，隨即被一種更加瘋狂的決絕所取代。
“聽著，艾薇·索恩！” 他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蓋過了引擎的咆哮和雨聲，“不想變成篩子，就照我說的做！看到你腳下那個黑色背包了嗎？打開它！最里面有個銀色的小盒子！拿出來！”
艾薇被他的吼聲震得一個激靈，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恐懼的僵直。她幾乎是撲到腳下，手忙腳亂地拉開那個沾滿泥水的戰(zhàn)術(shù)背包。里面塞滿了她看不懂的電子設(shè)備和工具。她瘋狂地翻找著，指尖觸到一個冰冷的、金屬質(zhì)感的方盒。
“找到了！” 她顫抖著舉起那個比煙盒略大的銀色金屬盒。
“很好！” 德里克眼神銳利如刀，“看見盒子側(cè)面那個紅色按鈕了嗎？用力按下去！然后，把它用力扔出窗外！往追兵車頭方向扔！越準越好！”
艾薇沒有絲毫猶豫！她幾乎是憑著本能，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按下了那個冰冷的紅色按鈕！
“嘀——” 一聲極其輕微、卻異常尖銳的電子音從盒子內(nèi)部響起！同時，盒子表面的指示燈瞬間變成了刺目的、瘋狂閃爍的猩紅色！
就是現(xiàn)在！
艾薇用盡吃奶的力氣，將那個閃爍著致命紅光的金屬盒子，朝著后方緊追不舍的車頭方向，猛地擲了出去！
盒子在空中劃出一道短暫的弧線。
“轟隆——?。。 ?/p>
一聲震耳欲聾的、遠超之前任何槍聲的恐怖爆炸，在越野車后方猛然炸開！刺目的白光瞬間吞噬了后方的車燈，如同在雨夜中升起了一輪小型的太陽！巨大的沖擊波狠狠撞在越野車的尾部，車身劇烈地向前一竄！艾薇甚至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被震得移了位！耳朵里只剩下尖銳的、持續(xù)不斷的嗡鳴！
她下意識地回頭。
只見后方那兩輛緊追不舍的車輛，其中一輛首當其沖，被爆炸的烈焰和沖擊波完全吞噬，瞬間化作一團翻滾的火球！另一輛也被掀得離地飛起，翻滾著撞向旁邊的廢棄廠房，發(fā)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火光沖天，映亮了半邊雨夜！
艾薇張大了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巨大的爆炸聲浪和眼前的慘烈景象，讓她的大腦徹底宕機?？謶?、震撼、還有一絲劫后余生的虛脫感，混雜在一起，沖擊著她脆弱的神經(jīng)。
德里克趁著這短暫的混亂，猛打方向盤，越野車咆哮著沖上一條相對寬闊的、通往城市邊緣的公路。他將油門踩到底，引擎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嘶吼，車速瞬間飆升！將后方那片燃燒的地獄和凄厲的（也許是幻覺）慘叫聲，迅速甩遠。
車廂內(nèi)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只有引擎的轟鳴、輪胎摩擦濕滑路面的噪音，以及窗外永不停歇的暴雨聲。刺鼻的硝煙味和血腥味（不知是她臉上的還是車內(nèi)的）混合在一起，彌漫在狹窄的空間里。
艾薇癱軟在座椅上，劇烈地喘息著。臉上的傷口火辣辣地疼，冰冷的雨水順著破碎的車窗灌進來，打濕了她的衣服，帶來刺骨的寒意。她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被雨水模糊的城市燈光，那些光點暈染開來，像是無數(shù)雙冷漠的眼睛在注視著她這個怪物。
第19號胚胎…
迭代體…
艾琳…
胃部一陣劇烈的痙攣再也無法抑制！
“嘔——！”
她猛地撲向破碎的車窗，對著外面狂嘔起來！胃里空空如也，只有酸澀的膽汁和灼燒般的痛苦。身體劇烈地抽搐著，眼淚混合著雨水和臉上的血污，肆意流淌。她不是艾薇·索恩。她甚至不是一個人。她是一個用她姐姐的基因培育出來的…實驗品！一個承接莉亞記憶的…容器！一個被各方勢力追逐的…物品！
極致的絕望和巨大的荒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徹底淹沒了她。她趴在冰冷的窗框上，身體無法控制地顫抖，只剩下本能的、痛苦的干嘔。
一只冰冷的手，帶著粗糲的質(zhì)感，突然按住了她因嘔吐而劇烈起伏的后背。
艾薇的身體瞬間僵住，如同被毒蛇觸碰。
是德里克。
他不知何時將車停在了一條偏僻無人的河堤旁。引擎沒有熄火，車燈在滂沱大雨中投射出兩道昏黃的光柱，照亮前方翻涌的渾濁河水。車廂內(nèi)一片狼藉，彌漫著硝煙、血腥和嘔吐物的酸腐氣味。
那只手在她背上停留了片刻，沒有安慰，也沒有用力，只是帶著一種冰冷的穩(wěn)定感。然后，它離開了。
一張粗糙的紙巾被遞到了艾薇面前。
“擦擦?！?德里克的聲音在身旁響起，比引擎的噪音低沉，帶著一種奇異的平靜，聽不出情緒。
艾薇沒有動。她依舊趴在窗框上，肩膀微微聳動，無聲地啜泣著。冰冷的雨水打在她的后頸上，那里被注射的地方還在隱隱作痛，提醒著她被剝離的空洞感。
“吐完了？” 德里克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帶上了些許不耐煩?！澳蔷妥?。我們還沒脫險?！?/p>
艾薇緩緩地、極其艱難地直起身，靠在冰冷的椅背上。她沒有去接那張紙巾，只是用沾滿污漬和血水的袖子胡亂擦了擦臉。她轉(zhuǎn)過頭，看向德里克。
慘白的車燈燈光透過布滿雨水的擋風玻璃，照亮了德里克半邊臉。雨水順著他棱角分明的下頜線不斷滴落。他的嘴唇緊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灰藍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里面翻涌著艾薇看不懂的復(fù)雜情緒——有劫后余生的警惕，有未消的戾氣，有審視，還有一絲…極其隱晦的、幾乎被壓抑到極限的疲憊？
“為什么？” 艾薇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破舊的風箱，每一個字都帶著膽汁的苦澀，“為什么帶我來看那些？為什么告訴我這些？只是為了讓我更絕望？還是…” 她慘笑了一下，聲音帶著崩潰邊緣的尖利，“為了讓我這個‘迭代體’，更清楚地認識到自己是個什么東西？！”
德里克沒有立刻回答。他移開目光，看向車窗外翻涌的黑色河水。雨點密集地敲打著車頂，發(fā)出沉悶的鼓點。
“絕望？” 他嗤笑一聲，聲音低沉而冰冷，“艾薇·索恩，你還沒資格絕望。比起被泡在藍色罐子里那些永遠無法睜眼的‘兄弟姐妹’，比起被徹底清除、連渣都不剩的‘原始體’…你至少還活著，還能呼吸這惡心的空氣，還能感到痛苦?！?/p>
他轉(zhuǎn)過頭，灰藍色的瞳孔如同冰錐，狠狠刺向艾薇?！爸劣跒槭裁锤嬖V你？”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弧度，“因為你需要知道你的‘根’。你需要知道是誰把你變成現(xiàn)在這樣。需要知道…你的敵人究竟是誰。不是馬克那個可悲的瘋子。是‘遺產(chǎn)’！是那個躺在墳?zāi)估?、還在操控一切的、我親愛的父親！”
他的聲音里充滿了刻骨的恨意，那恨意如此強烈，如此純粹，甚至暫時壓倒了艾薇自身的絕望。原來，德里克·坎貝爾，這個危險的男人，同樣被困在名為坎貝爾的牢籠里。他對父親的恨意，如同沸騰的巖漿。
“艾琳…” 艾薇的聲音顫抖著，帶著最后一絲渺茫的希望，“你檔案里說‘觀察終止’…‘處理方式最高加密’…她…她是不是還…”
“死了?！?德里克的聲音斬釘截鐵，冰冷得不帶一絲情感，瞬間擊碎了艾薇最后一點幻想。“‘燈塔’項目啟動后，原始體艾琳·索恩就被視為冗余變量。清除是標準流程。最高加密，不過是給垃圾處理披上件遮羞布。” 他頓了一下，灰藍色的眼睛緊盯著艾薇瞬間死灰般的臉，“怎么？為你的‘源頭’哀悼？還是…為自己這個替代品的存在感到羞愧？”
艾薇的身體猛地一顫，如同被無形的鞭子狠狠抽中！替代品…替代品…莉亞的替代品，艾琳的替代品…巨大的屈辱和悲傷如同海嘯般將她徹底淹沒！她猛地低下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淚水再次洶涌而出，混合著臉上的血污，無聲地滴落在冰冷的車底板上。
“閉嘴…” 她發(fā)出如同受傷小獸般的嗚咽。
德里克沉默地看著她崩潰的樣子。車廂內(nèi)只剩下雨聲、引擎聲和艾薇壓抑的啜泣。過了許久，久到艾薇以為他不會再說話時，他那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奇異的、近乎自嘲的疲憊：
“羞愧？呵…艾薇，你該慶幸。至少你還有‘自我’可以羞愧。而我…” 他抬手，用力揉了揉眉心，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我只是一個…被‘遺產(chǎn)’設(shè)定好程序的…清理工具。” 他灰藍色的眼底深處，那抹掙扎和痛苦再次清晰地浮現(xiàn)出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濃烈，帶著一種溺水般的窒息感。
工具？艾薇抬起淚眼朦朧的臉，看向德里克。這個強大、危險、剛剛才用炸彈和車技救了她一命的男人，此刻臉上竟流露出一種深沉的、近乎脆弱的疲憊。坎貝爾家的男人…莉亞的警告再次響起，但這一次，似乎多了一層復(fù)雜的意味。
德里克似乎不愿再多說。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眼底翻涌的情緒，重新恢復(fù)了那種冰冷的掌控感。他從戰(zhàn)術(shù)服的內(nèi)袋里，掏出了另一樣東西。
不是武器，也不是存儲棒。
那是一張小小的、看起來極其普通的白色卡片。材質(zhì)像是某種強化塑料，邊緣圓潤?？ㄆ砻鏇]有任何文字和圖案，只有中間鑲嵌著一塊微小的、幽藍色的芯片。
“拿著?！?德里克將卡片遞到艾薇面前，動作不容拒絕。
艾薇茫然地看著他，沒有接。
“這是什么？新的枷鎖？”
“是船票?！?德里克的聲音平靜無波，灰藍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幽微的光，“離開這里的船票。也是…找到真正‘燈塔’的鑰匙。”
燈塔？艾薇猛地想起檔案里艾琳的代號——“燈塔”！她的心臟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艾琳…不是被清除了嗎？‘燈塔’項目…”
“‘燈塔’項目從未停止，艾薇。” 德里克打斷她，語氣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冰冷，“原始體艾琳被清除，是因為她不夠‘完美’，她產(chǎn)生了‘冗余’情感，試圖反抗。但她的基因序列，她的核心情感模板…被‘遺產(chǎn)’視為最接近完美的‘原初之火’?！疅羲媱澋暮诵?，從來不是某個個體，而是那份模板！那份…能點燃‘情感統(tǒng)一場’的…火種！”
他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穿透艾薇的身體，仿佛在凝視她靈魂深處被植入的莉亞記憶，以及她自身作為“第19號胚胎”的基因本質(zhì)。
“馬克找到莉亞，是因為莉亞是艾琳基因模板的…意外流出版？一個自然孕育、卻意外攜帶了部分‘燈塔’特質(zhì)的殘次品？” 艾薇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試圖拼湊這扭曲的拼圖。
“殘次品？” 德里克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弧度，“不。莉亞·坎貝爾，她本身就是‘遺產(chǎn)’早期的一個實驗項目產(chǎn)物。只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天賦’，她的‘情感強度’，都源于此。馬克癡迷于她，不過是被那份源于‘燈塔’模板的力量所吸引。他試圖通過記憶移植，在你身上‘復(fù)刻’那份力量…但他失敗了。他復(fù)刻的只是記憶的殘渣，而非真正的火種?！?/p>
他晃了晃手中的白色卡片，幽藍色的芯片閃爍著微光。
“真正的‘燈塔’火種，艾琳的核心情感模板…它沒有被銷毀。它被‘遺產(chǎn)’轉(zhuǎn)移了。藏在一個絕對安全、絕對隱秘的地方。一個只有這張鑰匙卡能開啟坐標的地方?！?德里克的目光緊鎖著艾薇，“冰島。赫馬島。一座代號‘燈塔’的…深層冰下研究站。”
冰島…赫馬島…燈塔…艾薇的呼吸幾乎停滯。莉亞記憶碎片里曾一閃而過的、冰冷的風和沉默的冰川…難道不是幻覺？
“為什么告訴我這些？” 艾薇的聲音嘶啞，“為什么給我這個？”
“因為你是鑰匙，艾薇·索恩?！?德里克的聲音低沉而危險，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瘋狂，“你是第19號胚胎，你是最接近原始體艾琳的迭代體！你的基因序列，你被強行植入又剝離的混亂記憶…或許，只有你，能真正喚醒‘燈塔’！只有你，能徹底激活那份被封印的火種！也只有你…能利用它，摧毀‘遺產(chǎn)’的根基！”
他將白色卡片強硬地塞進艾薇冰涼僵硬的手中?？ㄆ涠饣菈K幽藍色的芯片卻仿佛帶著微弱的、灼人的溫度。
“摧毀‘遺產(chǎn)’？” 艾薇看著手中這張通往未知深淵的船票，又抬頭看向德里克眼中那毫不掩飾的、對毀滅的渴望?！斑@就是你想要的？你幫我，救我，告訴我這一切…只是為了讓我成為你復(fù)仇的工具？為了摧毀你父親留下的‘遺產(chǎn)’？”
“不然呢？” 德里克反問，灰藍色的眼睛如同冰封的湖面，深不見底，“你以為會是什么？感人的救贖？還是…” 他的目光掃過艾薇無名指上那枚在昏暗光線下依舊閃爍的婚戒，嘴角勾起一絲冰冷而譏誚的弧度，“一段新的、扭曲的‘愛情’？”
艾薇的心猛地一沉。她下意識地蜷縮起戴著戒指的手指。莉亞殘留的情感早已被屏蔽，屬于艾薇自身的羞恥和憤怒卻瞬間涌了上來。
德里克卻移開了目光，重新看向前方翻涌的黑色河水，聲音低沉了下去，帶著一種奇異的、近乎疲憊的沙?。?/p>
“艾琳·索恩，你的‘源頭’…她是個背叛者?！?他緩緩說道，每一個字都像在咀嚼著沉重的過去，“她背叛了‘遺產(chǎn)’的期望，她滋生了不該有的情感，她試圖反抗…所以她被清除了。像清除一段錯誤代碼一樣，被抹得干干凈凈?！?/p>
他轉(zhuǎn)過頭，灰藍色的瞳孔再次聚焦在艾薇臉上，那目光穿透了淚痕和血污，帶著一種洞穿靈魂的銳利和…一絲難以言喻的復(fù)雜。
“而你，第19號胚胎，艾薇·索恩…” 他的聲音如同最后的審判，冰冷地敲打在艾薇的心上。
“你身體里流淌著的，是背叛者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