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甄氏所在的延禧宮與沈氏所在的永和宮卻熱鬧起來。富察貴人比掌刑的奴才們先行一步回宮,怒氣沖沖地走進甄氏攬月居,甄氏不明所以出來行禮道:“富察貴人安,妾不知貴人移步攬月居,有失遠迎。”
“甄常在倒是沉得住氣,只是你那賤婢蠢則罷了,可不要丟了延禧宮的臉面!”富察氏懶得叫起,咄咄逼人的質(zhì)問道,看著甄氏迷茫的神情,便將浣碧采星之禍說了出來,言語中只威脅甄氏莫要心軟去亂求人惹出更大禍來,更是想早早把這晦氣的陪嫁丫鬟打發(fā)為妙,省得連累她富察氏。
話音未落行刑的奴才押著浣碧便到了宮門口,叫著眾奴才觀刑,甄氏有心阻攔卻不好光天化日之下反抗皇后懿旨,只聽著二十巴掌利落打下來并不帶停,脆脆的巴掌聲,震得她心快要跳出來,捏著帕子的手指不知何時已用力到泛白??粗髦榉鲋橆a紅腫,頭發(fā)散落的浣碧進來更是心疼得連連落淚,又忙叫小允子悄悄去請溫太醫(yī)前來。自己拿了干凈帕子小心清理浣碧臉上的傷口。
浣碧此刻又羞又恨,抽抽噎噎抓住甄嬛的雙手輕輕道:“長姐,長姐要為我做主,華妃她們仗勢欺人!”盡管紅腫的臉讓她說話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可貼近她的甄嬛與流珠卻都聽了個清楚?!颁奖虅e怕,你們雖是我的陪嫁,我卻早視你們?yōu)榻忝?,流珠去小庫房看看有沒有金創(chuàng)藥來?!?/p>
待流珠走出內(nèi)殿,甄嬛便又急又氣的問道:“你既知我是你長姐,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往后可不要輕易說出來,這般莫不是要害了甄氏一族?我知你今日受辱,你放心,我定為你討回公道,只是你先等溫太醫(yī)看傷,好好養(yǎng)著,女孩子臉蛋最是要緊,莫要留了疤,如此更叫我心疼!只怕這個局華妃早就做好了等著我跟眉姐姐鉆進去,如此便要從長計議了”。
浣碧只聽到最后幾個字,頓時覺得臉頰更疼起來,憤怒又失望地閉上眼,沒等溫太醫(yī)診脈便怒急攻心得有些低燒了。
等溫太醫(yī)開的藥到,浣碧已燒的不省人事,勉強喂了藥,卻反反復復發(fā)燒,天氣漸熱,奴才房里又沒有冰,傷口隱隱有些潰爛。
這時采月來報采星情況也好不到哪里去,婢女又不能用上好的藥材,甄氏與沈氏一合計,便想著求助皇后,宜修大方賞了些藥材卻表示對華妃娘娘的為難無能為力,委婉暗示她們后宮佳麗身系皇帝之心,甄氏想著富察氏的刁難,便求了皇后讓她搬去永和宮。
宜修只稍稍一想便答應了,不愧是女中諸葛,布局如此之快,想來不久皇帝便會被這雙姝迷在永和宮,反正永和宮就住了蒙古貴人一位,寬敞。宜修著剪秋去安排甄氏挪宮事宜,常在位分本就無多少東西,甄氏急著搬,富察氏樂的跟啥似的,只覺少了晦氣,指揮著延禧宮奴才們當作頭等差來辦,那頭永和宮沈氏看著,竟不想當日落匙之前便移了過去。
剪秋晚間服侍宜修拆頭時說起此事,嘆道:“奴婢當差這么多年,還是頭一次瞅見這般利落的差事兒呢!沒成想那甄氏也不點內(nèi)務府看日子,便急吼吼搬走,想來是看清富察氏了。只是為何娘娘如此費心點撥她們?”“富察氏是一方面,只怕那兩姐妹急著報仇,才進宮不久,總是有些心氣兒在的,認為皇上待她們總有不同,憋著勁兒呢!當時沈氏進宮,母后本就想著扶持她與年氏打擂臺,何況甄氏那樣一張臉,想不得寵都難,本宮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且看著吧,這后宮越來越熱鬧,這戲呀也越來越精彩!
明日著繪春去擷芳殿給阿哥們送些精致吃食,乳母嬤嬤們也敲打一番,在阿哥們面前不必多說,以后每隔一日去一回,你與繪春,織冬她們換著去,記得時間莫有規(guī)律,措手不及才能發(fā)現(xiàn)漏洞,這般潛移默化,他們可就牢記本宮這嫡母恩情?!奔羟飸峭讼?,宜修卻不知此次低估了甄氏的實力,這是后話了。
甄氏沈氏本就有自小長大的情誼,這回同居一宮,更是形影不離?!懊冀憬?,西北戰(zhàn)事正緊,皇上到后宮次數(shù)也少,又要顧著年氏在前線賣命,此事還得從長計議?!闭缡弦贿叿笾鴾靥t(yī)特調(diào)的神仙玉女粉,一邊讓流珠給沈氏也敷上。
“嬛兒,我心里慪氣,看著采星與浣碧受苦,總咽不下,從前糙話說打狗也還要看主人,只怪如今我們?nèi)宋⒀暂p。所以,嬛兒,等不得了,年氏權(quán)勢雖如日中天,可咱們到底還是要她看看誰才是真正的天!”沈氏目光如炬,此時的她相信自己的魅力,也相信皇上待她到底有幾分不同。
“既如此,眉姐姐,我有一計,你且附耳過來。”甄氏如此如此一頓安排,沈氏亦覺不錯,無有不從。
幾日后,突有旨意曉諭六宮:晉甄氏貴人賜號莞,住永和宮主位,沈氏賜號毓,眾人皆驚。
原是甄氏命人在御花園杏花樹下搭了一秋千,與沈氏一人彈琴,一人吹簫,一首鳳求凰隨著春風裊裊繞繞吹到了散步的皇上耳中,杏花紛紛,倩影綽綽,余音悠揚,這樣似畫中走出來的場景就映入了皇上眼中。尤其是穿了黛粉色宮裝的甄氏,眉目如畫,膚若凝脂,一雙杏眼低垂,長長的睫毛在陽光下投下淡淡光影,那展眉吹簫之態(tài)像極了純元皇后,恍然間喚醒了皇上深藏腦海中的記憶,仿若置身王府里那段純愛時光,愛意隨著蕭聲層層涌動。
當晚便點了甄氏侍寢,第二日又點了沈氏,一連半月竟再無第三人。到了月中,皇上便提議帶著皇后,甄氏,沈氏三人去行宮,宜修假意以身體不適推脫,畢竟有如此嬌嫩的花朵在前,自己這花期已過的何必去湊熱鬧,惹人嫌。
哪知三人去了行宮,皇上便甄氏妃位才能用的賜湯泉,胡鬧了三日,回宮后又在永和宮做了椒房之寵的驚喜,很快,甄氏便沉浸在這帝王之愛中。
毓貴人亦端莊嫻靜,其父也有一定兵權(quán),因此永和宮又日日獨承雨露,除了宜修這里初一十五,皇帝竟一個多月未去他處,如此這般惹得六宮怨聲載道。華妃雖在曹貴人規(guī)勸下忍了一段時日,沈氏甄氏卻風頭日盛,又見麗嬪時去給皇后簪花,到底忍無可忍,便讓頌芝傳話,著曹貴人來相商。
“娘娘金安,幾日不見娘娘,娘娘風采更盛從前?!辈苁献灾ヱ蠢m沒好事兒,這次又點名要帶公主,更要小心應對。
“哼,有你跟麗嬪這樣躲懶,那沈氏甄氏都要踩到本宮頭上了,本宮哪里安?你倒清閑自在,可別忘了是靠著本宮才有了溫儀!”華妃忍了這般時日的氣噴涌而出,艷眉一挑,怒瞪著曹氏。
曹氏見狀提裙而跪,后面溫儀溫儀嬤嬤們呼啦啦都一瞬而跪,儼然被華妃氣勢嚇到?!澳锬锟蓜e氣壞了身子,您看曹貴人不順眼,讓她在這殿中跪著反省就好了,只是公主到底得皇上喜愛,您瞧,公主比前日里更玉雪可愛了一些,眉眼更像皇上了,不若帶著公主去內(nèi)殿仔細瞧瞧?”頌芝見狀忙安撫華妃。
華妃順著頌芝指了指溫儀,公主見亮晶晶的護甲在眼前晃動,只覺新奇,咧嘴甜甜一笑,倒是軟了華妃幾分脾氣,由頌芝扶著去內(nèi)殿軟塌上逗弄公主去了,全然不顧還跪著的曹氏。曹氏心想這怕是頌芝拿捏自己的手段了,只想著解救公主便賣了人情讓自己更效忠華妃,可笑至極。
曹氏環(huán)顧殿中,靈光一閃,既如此何不乘機排查一番殿中的古怪?于是便悄然起身,一步一步摸查起來,積年的經(jīng)驗,一圈下來,便知有三處可疑。一是這八寶架邊的屏風,繡線上夾雜著很濃的芍藥香氣,二是這金漆鳳紋寶座下的須彌底座竟不是配套的楠木,而是海南黃花梨,三是這殿中的香爐,歡宜香是圣上所賜,香爐卻是內(nèi)務府呈上。
曹氏一一記下,又跪回了原處思索起來,到底是哪里影響了華妃的子嗣呢?
少頃,頌芝出來傳話:“娘娘多日不見公主,這幾日公主便留在翊坤宮沾沾娘娘的福氣,曹貴人請回吧,甄氏沈氏何時君恩不在,公主何時再與貴人相聚!”
曹氏聽完大驚:“公主還小,日哭夜啼,恐擾了娘娘清靜,還是臣妾帶回去吧?”“曹貴人聽命即是,這批乳母嬤嬤自會照顧公主,不勞費心了!”頌芝趾高氣揚傳完話便又進了內(nèi)殿。
曹氏恍恍惚惚回了宮,不一會兒便傳出溫儀吐奶,翊坤宮請皇上的消息,曹氏心里對華妃的恨更上一層,卻知道自己就算此刻去翊坤宮,定是見不到皇上一星半點,便把旁人都趕出去,心里盤算起來。
不出幾日,便傳出華妃衣著素凈去太后那里請安敬獻了一整塊墨狐做的披風,太后賞了合二仙金簪,皇上亦連去了五日翊坤宮,第六日,在翊坤宮看見了一盤初夏少見的嫩蓮子,想起自己幼時渴望的生母關愛,遂讓華妃將公主送回了曹貴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