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精神有些恍惚。
她似乎看不到跟閆恕周旋的希望，慢慢轉(zhuǎn)過身，踩過自己流淌在地板上的膿血和皮肉，走到門口，姿勢詭異，重新用頭抵著玻璃門，慢慢將門抵開。
在女鬼擠進門縫要離開之前，她突然扭頭看向閆恕。
一雙眼球完全是在看死人。
“你最好能一直待在這里?！?/p>
“否則……”
她一定會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收銀員扒皮抽筋。
女鬼的尾音夾雜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
閆恕站在收銀臺之后，直接趕客，“歡迎下次光臨。”
玻璃門重新合上。
閆恕看向收銀臺前那一片狼藉，又想到店長離開之前對她說的工作內(nèi)容。
沒辦法，她只能去工具間拎著清潔工具去打掃地板上的皮肉血跡，和玻璃門上的血跡。
打掃這些血跡和生肉不算費事，不到二十分鐘，閆恕重新回到收銀臺之后。
她一邊擦手一邊回想剛剛來買涂卡筆的女學(xué)生。
女學(xué)生最后放的狠話意味深長。
收銀臺不能一直護著自己？
閆恕立刻將視線落到不遠處的電腦監(jiān)控畫面上。
怪異的是，不同于她在小說里看到的厲鬼不能被監(jiān)控攝像頭拍到的設(shè)定，對準(zhǔn)收銀臺攝像頭高清**的完整記錄下來了閆恕和女學(xué)生見面到爭執(zhí)、又到女學(xué)生負氣離開的全過程。
閆恕把畫面回退到女學(xué)生剛出現(xiàn)在收銀臺前的那一瞬間，隨后不斷放大畫面。
店內(nèi)的無死角監(jiān)控清楚的拍到了女學(xué)生的正面?zhèn)让婧捅趁妗?/p>
正面閆恕已經(jīng)觀察過了，除了對方的雙臂有問題，其他的看不出來。
關(guān)鍵信息，都在女學(xué)生的背面上。
校服背面印刷了學(xué)校名字，【城郊四中】，以及不知是女學(xué)生故意戴反還是她走路姿勢怪異甩到背后的掛脖式校牌。
閆恕將監(jiān)控畫面放大到最大。
校牌上女學(xué)生的一寸照被一張少女心的貼紙貼蓋住了，也許是這個年紀(jì)的女生覺得證件照不好看做出的遮掩舉動，也許還有其他隱情。
【高二（04）班】
【余雯雯】
校牌雖然沾染了點血漬泥土，但姓名班級都是能完整分辨出來的狀態(tài)。
閆恕又想到女生剛進門時強調(diào)的“明天考試”的信息。
正沉思之際，店內(nèi)播放音樂的音響突然響起一陣柔和的鋼琴樂。
隨后就是一道溫柔的機械女聲，不緊不慢播報道，【伙伴工作辛苦了，請及時完成交班工作，十分鐘后下一班次的伙伴會來接班，不要忘記打卡下班再離開便利店哦。】
閆恕總算知道余雯雯最后那句話是什么意思了。
她轉(zhuǎn)頭看向玻璃門，門外不遠處，把書包背在胸前的女學(xué)生，靜靜立在夜色之中，直勾勾的盯著她。
閆恕面不改色收回視線。
但她心底瘋狂罵人。
看這語音提示，下班之后她就必須離開便利店。
店長之前說的八小時工作制也是關(guān)鍵信息，她每天只能在便利店待固定的時間，剩下的十六個小時，她不能待在便利店里。
但她跟余雯雯的梁子已經(jīng)結(jié)下了，現(xiàn)在出去，跟把人頭往人家刀下送求著對方殺她，有什么區(qū)別嗎？
閆恕慢吞吞檢查完收銀機器，又在便利店轉(zhuǎn)了一圈，最后在門口的交接本上照貓畫虎寫了句“如?！保S后，她才拎上垃圾袋，走到打卡機面前打卡下班。
【滴，下班打卡成功?！?/p>
【幸福便利店與您明天再見?！?/p>
幾乎是拉開門的同時，閆恕面前就瞬移出現(xiàn)一張幾乎要貼到她鼻尖上的學(xué)生臉。
“你完了?！?/p>
余雯雯的嘴角幾乎要咧到耳朵根，嘴唇一張一合。
閆恕立刻跳到一旁拉開和余雯雯的距離，“完什么完，你買了涂卡筆忘記拿了！”
說著閆恕打開手邊的垃圾袋摸索一會兒，拿出兩套帶著塑料包裝的涂卡筆。
閆恕語重心長，拉開余雯雯胸前的書包，將涂卡筆妥帖放到余雯雯包里，“下次可別忘記了哈，不是所有店員都像我一樣這么善良溫柔良心大大滴好的?！?/p>
余雯雯“……”
閆恕重新把書包拉鏈拉好，“唉，你也沒給錢，算了，學(xué)生考試重要，我做主，這次算你賒賬。記得有空回來把錢付了哈，一共八塊?！?/p>
余雯雯“？？？”
閆恕拍了拍余雯雯的肩膀，神情溫柔，聲音比之前罵余雯雯時夾了八個度，“雯雯，回去早點休息，祝你明天考試超常發(fā)揮哦?！?/p>
話音未落，閆恕想了想，又在尾音處補了一個“~”。
余雯雯“！?。 ?/p>
余雯雯被閆恕溜的一愣一愣的，等她反應(yīng)過來時，閆恕已經(jīng)走遠了。
十幾平的便利店燈火通明，依舊靜靜矗立在夜色之中。
余雯雯站在燈箱下，一動不動，不知過了多久，才轉(zhuǎn)身跌跌撞撞離開，消失在燈光照耀不到的夜色里。
閆恕圍著這條街來回溜達了不知幾圈，再第六次回到幸福便利店門口時，她干脆不走了，一屁股坐在便利店外的馬路牙子上懷疑人生。
整條街像是莫比烏斯環(huán)，她根本走不出去。
閆恕的視線落到錯落有致排列在街道一側(cè)的大小店面上。
十幾家店面，都是店門緊閉燈光關(guān)閉的狀態(tài)，只有幸福便利店開門營業(yè)。
難道她要睡在路邊，等第二天上班時再回便利店？
但閆恕不確定自己忽悠余雯雯的辦法有沒有瞎貓碰上死耗子讓她蒙對，她怕自己一閉眼，余雯雯立刻偷襲拿她的人頭。
閆恕又看向自己一直拎在手里的垃圾袋。
思考半晌之后，她還是將目的地放到了【城郊四中】上。
漫無目的的走根本走不出這條街，但這個是從她穿越到現(xiàn)在，唯一完整出現(xiàn)在她面前的地名。
她覺得便利店順利讓自己通過監(jiān)控拿到的這個地名信息，應(yīng)該不是擺設(shè)。
……
“篤篤?！?/p>
閆恕扒著玻璃門，透過玻璃看向便利店內(nèi)空無一人的收銀臺，一手大聲敲打著玻璃門。
廣播說過會有員工來接她的班，現(xiàn)在便利店不可能沒人。
幾分鐘之后，收銀臺內(nèi)側(cè)探出一個穿著員工制服，戴著員工帽的收銀員。
是上半身。
收銀員沒有五官、平整的像一張紙的臉，機械般緩緩轉(zhuǎn)向毫無素質(zhì)拍打玻璃門的閆恕，“您要買什么？請進店挑選。”
閆恕扯著嗓子大喊，生怕隔著玻璃門對方聽不到，“買東西的事情等會兒再說，我先問個路！”
“我初來乍到對這里不熟悉，請問城郊四中怎么走？！”
雖然員工手冊上沒明寫，但非工作時間內(nèi)進店必有大坑，她還是站在店外薅便利店的羊毛更安全。
物盡其用先。
收銀員“……”
這女的是真的頭鐵。
……
閆恕拎著手里的垃圾袋慢吞吞往收銀員提示的公交站牌走。
她有些拿不準(zhǔn)。
剛剛自己過來時街道上除了店面和路燈綠化帶什么都沒有，哪來的公交站牌……
閆恕慢慢停下腳步。
她從街頭街尾來回走過六次，她確定整條街上沒有公交站牌。
但現(xiàn)在，在街道的二分之一處，在離閆恕四五米外的位置，憑空多出來一個公交站棚。
棚下三米長一米七寬的廣告燈箱上是幸福便利店的花體字，以及代言人和標(biāo)語。
【連鎖品牌，24h營業(yè)，在深夜也能為您保駕護航?！?/p>
閆恕站在棚下，剛要轉(zhuǎn)身看向一旁標(biāo)注著站點車次信息的落地站牌，身后突然傳來一道突兀的、汽車剎車、以及車門打開時的遲鈍聲響。
“你上不上車？”
司機抻著頭喊閆恕，“這是末班車，你不上我就走了啊。”
閆恕轉(zhuǎn)過身，透過足夠一人通行的車門框看向司機，“我想上車?！?/p>
“但我沒錢。”
閆恕臉皮厚的出奇，“你要是能免費拉我一趟而且不會動用任何陰謀陽謀傷害我或者坑我的話，我就上車?！?/p>
“你要是想把我拉什么鳥不拉屎的地方把我賣了或者搞什么沒錢抵命那一套，那我不上車了?！?/p>
閆?。骸胺凑也患?，大不了我等明天的車次?！?/p>
司機：“……”
他突然有點懷疑人生。
他開鬼車開了這么多年了，頭一次見臉皮這么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