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您說我們醫(yī)院的護士往您兒媳的手提袋里塞了恐嚇信?您先別著急,您還記得她的樣貌特征嗎?我馬上去查監(jiān)控!”
“抱歉林先生,監(jiān)控顯示是您和幾位家屬主動謝絕護士接送,自己將沈汶漾小姐接回病房,并沒有您說的什么護士?!?/p>
這廂林業(yè)成臉色鐵青送走醫(yī)院負責人。
那廂特助氣喘吁吁從走廊跑回病房,上氣不接下氣沖到章玉璠面前,“夫人,出事了!??!”
“城郊四中附近的小樹林里……出現(xiàn)了一具被剝皮的高度腐化的女尸……”
章玉璠在聽到城郊四中幾個字之后,下意識將視線落到蘇曼手里的邀請函上,“那具女尸該不會……”
特助臉色難看,“是虞曉茜。”
虞曉茜被紅筆×掉的面孔,就靜靜待在那張黑白的畢業(yè)照上,定格在照片上的女生視線空洞,襯的這張畢業(yè)照越發(fā)詭異。
特助又小心翼翼補上一句,“那個,夫人,警察在虞曉茜四周只發(fā)現(xiàn)了一樣東西?!?/p>
他指了指蘇曼手里的邀請函,“就是這個……”
正盯著邀請函神游天外的蘇曼在聽到虞曉茜的死和這封邀請函有關時,整個人都緊繃起來。
“余雯雯不老老實實投胎,還想作妖想害我的女兒,”蘇曼神情陰沉,“老沈,馬上聯(lián)系向天師。”
她絕不允許任何人來傷害她的寶貝女兒。
就算是鬼,她也要對方死無葬身之地。
章玉璠壓低聲音給特助交代了幾句話,隨后特助不敢猶豫,又急匆匆離開。
章玉璠比蘇曼更謹慎一些。
沈家重金供著的向天師雖然聲名在外,但章玉璠總覺得這事沒這么簡單。
十三年前余雯雯領教過他們兩家的權勢,她不可能不知道他們找來的玄學大師連鬼也能收拾。
現(xiàn)在她敢這么囂張舞到他們面前,說明余雯雯根本不怵他們。
也難說她手里是不是有其他供她差遣的門路。
現(xiàn)在她不能只靠沈家,必須做好萬無一失的準備去鏟除余雯雯,把所有風險都扼殺在搖籃之中。
沈建名的助理很快就將向天師接到醫(yī)院。
來人約莫五十來歲的年紀,頭發(fā)用一根發(fā)簪一絲不茍簪在頭頂,穿著一身低調(diào)常服,脊背筆直,端的是仙風道骨的超凡氣質(zhì)。
“諸位?!毕蛱鞄熀筒》績?nèi)兩對夫妻打過招呼,才看向病床上依舊昏迷不醒的林少宇和沈汶漾。
向天師銳利的視線掃過兩人,隨后他垂下眼睫,掐指測算,越算向天師眉頭皺的越緊。
“是從地獄道逆流而上的怨魂,在此作祟?!?/p>
“不對,區(qū)區(qū)孤魂野鬼又沒有氣運加持,成不了這么大的氣候?!?/p>
向天師猛的睜開眼睛,“她有幫手?!?/p>
聽到“幫手”兩個字,章玉璠和林業(yè)成對視一眼。
她的顧慮果然沒錯。
向天師沉吟片刻,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又似乎在跟誰溝通,“五道之中都沒有這人的氣息?!?/p>
“你到底是什么來頭……”
許久,向天師才看向兩家父母,沖他們搖搖頭,“小小女鬼而已,不足為懼,但她背后的那個幫手身份怪異的很,想解決這件事沒這么容易……我們必須謹慎再謹慎。”
得到這個答案,病房內(nèi)壓抑的氣氛更加濃重。
向天師在這一行的名號如雷貫耳,幾乎大半家族的風水玄學問題都要仰仗他解決,他蓋棺定論的事情,幾乎就是板上釘釘?shù)氖聦崱?/p>
蘇曼和沈建名自然信他。
“可漾漾平白無故遭受這么大的痛苦……”蘇曼不甘心。
向天師看了她一眼,“輪回報應,犯下罪孽又完全沒有善后……沈小姐不算無辜?!?/p>
蘇曼下意識想反駁,但顧忌鬼魂,她還是閉上了嘴。
“諸位,我馬上回觀里開壇做法,看看是否能溝通小鬼背后的那人,若能和平解決此事最好。”
“對方費勁心思讓小鬼重返人世,也不可能毫無所圖,若我們能給出足夠動搖祂的籌碼,一切好說?!?/p>
向天師神情嚴肅再三叮囑他們,“不到萬不得已,一定不要再輕舉妄動!謹言慎行,不要自作主張激怒小鬼!”
“等我的消息?!?/p>
隨后向天師從袖口摸出兩張疊好的符紙放到林少宇和沈汶漾的手心里,“這兩枚符紙應該能護住他們幾天。”
說罷,向天師拱手道別,讓沈建名的助理馬上送他回見龍山。
……
“……以香為引,招魂于此,速速現(xiàn)形!”
向天師盤腿坐在殿內(nèi),口中念念有詞,手中迅速結(jié)印。
面前供桌上正對著他的香爐正燃著三支招魂用的供香,香爐前方的小碟子里擺著一個沾滿泥土、破爛不堪的塑料校牌。
這還是林家發(fā)動先前那些小混混找出來的,被埋到地下的贓物。
萬幸他們毀尸滅跡時覺得余雯雯只是孤兒,一時放松留了點余雯雯佩戴過的東西,否則現(xiàn)在想和余雯雯溝通也是麻煩。
余雯雯的幫手身份詭譎,不在五道輪回他能溝通的范圍之內(nèi),他只能試著和余雯雯本尊溝通,看看能不能把那幫手引出來。
供香燃到一半時,緊閉雙眼一動不動坐在蒲團上念招魂咒的向天師,耳朵動了動。
以神識替代視線,他察覺到身前悄無聲息多了一個滿身怨氣的女鬼。
女生身形模糊,站在煙霧繚繞之中,能分辨出她大概是十六七歲的年紀。
女生身上的校服破破爛爛,兩只手跟沒有骨頭似的,軟塌塌垂在腿邊,胸前綁著一個老舊的書包。
“你便是余雯雯的怨魂?”
向天師溫聲道,盡量讓自己表現(xiàn)的平易近人,“余雯雯,我在此地喚你,并非是對你心存殺意,可否聊聊?”
【余雯雯】一言不發(fā),沉默著站在向天師面前,似乎在觀察他到底對自己有沒有惡意。
“你帶到陽間的那張邀請函我已經(jīng)仔細看過,”向天師繼續(xù)道,“如果我沒猜錯,你是打算以畢業(yè)照做殺人名單,將七十九人全部殺死,對吧?”
“余雯雯,陰陽有別,即便你心中有怨,你也該清楚陰司地府對鬼魂的種種約束,你在死后十三年違反規(guī)則強行返回陽間已經(jīng)是陰司大罪,更何況你手上已經(jīng)沾了虞曉茜的人命?!?/p>
“若你再不收手,被陰司發(fā)現(xiàn),你不僅會失去轉(zhuǎn)世投胎的機會,更是會被投入地獄受難。”
向天師苦口婆心,“七十九人,七十九條人命。殺一人在地獄受難千年,殺七十九人,就是七萬九千年生不如死的刑期,余雯雯,值得嗎?”
“我已經(jīng)看過你的命格,今生無福,但不代表你來世也是如此,這七萬九千年的時間,投胎轉(zhuǎn)世數(shù)千次,足夠你更改命格重新開始,何必蹉跎在無間地獄之中?”
【余雯雯】冷眼看著他,模糊不清的臉上劃下幾滴血淚,“你用冠冕堂皇的來世今生忽悠我放過他們,好讓兇手逍遙法外?”
向天師搖搖頭,“冤屈已現(xiàn),怎能輕描淡寫揭過?”
“你對他們造成的震懾已經(jīng)足夠讓這些人聞風喪膽,治安局也重新介入,虞曉茜的死,會是你沉冤昭雪的引子?!?/p>
“萬事萬物受【法理】約束,人有人法,鬼有鬼法,陰陽相隔,你我都不能以私人意志跨越界限干涉……但你相信我,他們都會受到屬于自己的報應和懲罰?!?/p>
【余雯雯】又是一陣沉默。
向天師分辨出余雯雯身上的怨氣不復剛現(xiàn)身時濃重,心下一松。
他知道自己的勸說勸到了對方最介懷的點上。
他乘勝追擊,“所以,余雯雯,早些放下執(zhí)念,我會為你開壇做法,超度你早日解脫。”
“你知道我在人間的地位,我也會在陰司來人接你回地下時,替你爭辯開脫?!?/p>
“畢竟你只是怨念得不到紓解,虞曉茜也是罪有應得……你已經(jīng)遭遇這么多,不該再在地府遭受無妄之災。”
一直沉默的【余雯雯】突然彎腰看向勸的口干舌燥的向天師,隨后,女生死氣沉沉開口打斷了他。
“那這七十多個人會受到怎樣沉重的懲罰?”
“一命換一命?”
向天師張了張嘴,想繼續(xù)說那套法理面前人人平等,他們會為自己的言行付出慘痛代價這樣混淆余雯雯視聽的話術。
但【余雯雯】陰鷙的聲音響起,她顯然并不想聽他說這些。
“我這一條人命平攤到這七十多個人頭上,又能值幾分錢呢?”
“向天師,真是奇了怪了,我橫死的這十三年里大家過的優(yōu)哉游哉怡然自得,沒一個人愿意替我伸張正義……”
“怎么我一從地府爬出來,怎么虞曉茜一死,林少宇和沈汶漾一出事,就突然冒出來你這么個善良溫柔又有地位的好心人來勸我立地成佛?”
【余雯雯】背后不遠處,矗立在殿內(nèi)高大肅穆的三清像,在悄無聲息之間發(fā)生了一點變化。
“巧舌如簧,說的冠冕堂皇像是處處在替我考慮似的,實際上這不也還是權衡利弊過后的計謀?”
“不就是覺得讓他們進去裝幾天樣子,受一點罪出來繼續(xù)結(jié)婚生子過他們的好日子,比被我往死里報復拖下地獄強?”
“你裝什么客觀呢?”
三清神像的眼珠動了動,齊齊看向盤腿坐在供桌前的向天師,隨后,神像的嘴唇像是在應和余雯雯的憤怒,一開一合。
【向昊,你也該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