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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攬月棲星河 行星 30622 字 2025-07-09 09:4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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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裴柔嘉在病床上睜開眼睛的時候,恍惚看見秦修遠正坐在窗邊。

眼前的人還穿著高中的校服,正低頭翻著一本書,陽光透過玻璃,在他睫毛上投下細碎的金影。

“修遠……”

裴柔嘉掙扎著伸手,輸液管被扯得嘩啦作響。

幻影應聲消散。

她回過神來,窗簾被風吹動,只有一片慘白的月光在房間里停留。

主治醫(yī)生的鋼筆在病歷上沙沙作響:“PTSD伴隨解離性幻覺,建議進行長期的心理干預?!?/p>

裴柔嘉恍若未聞,直愣愣的盯著自己顫抖的雙手——這雙曾經(jīng)在商界翻云覆雨的手,現(xiàn)在竟然連杯子都握不穩(wěn)了。

“還有一件事……”醫(yī)生的聲音有些猶豫,“您的HIV檢測結(jié)果雖然為陰性,但我還是建議三個月后再進行一次復檢。”

她沒事……

裴柔嘉自嘲的笑了笑。

溫鶴一瘋狂時癲狂的詛咒,竟然成了她現(xiàn)在唯一的慰藉。

她現(xiàn)在倒是希望那把刀上面真的有毒藥,這樣或許還能換來秦修遠的一絲憐憫。

裴柔嘉出院那天,裴氏大樓正在拆除LOGO。

股東們歇斯底里的抗議聲被擋在門外,她平靜地簽署了最后一份文件。

【即日起,裴氏集團正式終止運營,名下所剩資產(chǎn)均捐入‘螢火’反霸凌基金會?!?/p>

助理依舊站在桌前,遞來一個巴掌大的保險箱。

“按照您的要求,除了這個,其她物品都已經(jīng)送去拍賣了。”

裴柔嘉打開箱子,里面是一塊早已停轉(zhuǎn)的兒童手表,表盤背面還歪歪扭扭地刻著他們兩個的名字。

那是十二歲的時候,在一個普普通通的課間,秦修遠帶著滿臉神秘塞給她的。

“我可是足足弄了三個課間!”

裴柔嘉直直望著心理診療室的燈光,眼睛發(fā)疼也不移開視線。

“你最近還會看見他嗎?”醫(yī)生的聲音傳來。

裴柔嘉摩挲著那塊手表,目光渙散:“嗯。有時候是在鏡子里,或者在水杯的倒影里……昨天是在夢里,他在那吃我做的草莓蛋糕。”

“你恨溫鶴一嗎?”

心理醫(yī)生在表格上似乎打了個叉,然后換了個問題。

“我恨我自己?!彼读顺蹲旖?,“如果當年他朝我臉上潑咖啡的時候,我沒有盯著他發(fā)愣……如果后來修遠跪著求他的時候,我睜開眼睛……”

心理醫(yī)生沒有說話,只是沉默的記錄著。

窗外的梧桐葉飄落,像是一場雨、一場眼淚、一場遲來的葬禮。

北歐的深秋已經(jīng)寒冷刺骨。

周綺將報紙輕輕放在茶幾上,上面的偌大的一行字占領(lǐng)了大塊版面:

《商業(yè)帝國崩塌:裴柔嘉身患精神類疾病,巨額財產(chǎn)盡數(shù)捐贈。》

秦修遠正在煮咖啡,冉冉升起的蒸汽模糊了他的表情。

周綺看著他:“要回國看看嗎?”

咖啡壺在此刻發(fā)出尖銳的鳴響。

他拿過杯子,聲音沉穩(wěn),仿佛在討論今天的天氣怎么樣:“下周有個兒童心理干預項目,我需要準備資料。別告訴我你忘了?”

“秦修遠,你還在乎她嗎?”

周綺上前,蒸汽消散,四目相對。

咖啡已經(jīng)滿杯,秦修遠卻恍然未覺,褐色的液體在桌面上蜿蜒成一條扭曲的河流。

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房間里只有咖啡滴落的聲音。

“周醫(yī)生?!鼻匦捱h終于開口,睫毛在眼下投影出一小塊青灰色的陰影,“你應該比我清楚,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最殘忍的情況是什么?!?/p>

“是一個人的身體、記憶、情感,都會永遠停留在傷害發(fā)生的那一刻?!?/p>

他收拾著桌上的狼藉,說出口的話像是一道嘆息:“我是還在乎裴柔嘉沒錯?!?/p>

周綺歪頭看他。

“但是我在乎的,是十六歲時,愿意為我偷雞蛋的裴柔嘉;是二十歲是抖著聲音說‘娶我’的裴柔嘉?!?/p>

是存在于過往的記憶中,他再也觸摸不到的裴柔嘉。

“至于現(xiàn)在的裴柔嘉……”他抬起頭,露出一個有點蒼白的微笑,“早就不是我的裴柔嘉了?!?/p>

深夜的醫(yī)院里,裴柔嘉又一次驚醒。

窗外暴雨如注,雨滴猛烈地拍打在玻璃上,發(fā)出陣陣聲響。裴柔嘉仿佛想起了什么,踉蹌著撲向書桌,瘋狂的涂抹著什么。

晨光微熹時,護士發(fā)現(xiàn)她昏倒在滿地的畫稿中。

洋洋灑灑,每一張都是秦修遠。

微笑的、流淚的、擋在她身前狼狽的……

有一張被裴柔嘉死死攥在手里,似乎是婚禮那天的場景。他們兩個人并肩而立,笑的幸福,宛如一對壁人。

沒過多久,‘螢火’基金會又收到一筆捐款。

沒有署名,但有一句留言:

【給所有沒糖吃的孩子?!?/p>

基金會負責人查到IP在國外,是北歐的某座小城。

彼時的秦修遠正牽著一個小女孩在街頭散步,路過一家糖果店的時候,孩子指著櫥窗里的巧克力問他:“老師,那個貴嗎?”

他蹲下來,把女孩冰涼的小手捂在掌心:“不貴,你以后想吃多少都可以。”


更新時間:2025-07-09 09:49: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