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灼熱。窒息。皮肉焦糊的惡臭。還有樓下那兩張淬毒的臉——柳眉扭曲的快意，
蘇婉柔偽善眼底的冰冷?！叭粲衼硎馈獋獌敚。。 薄斑馈?！”蘇暖像一條離水的魚，
猛地從狹窄堅硬的木板床上彈坐起來，大口喘息。喉嚨火辣辣的疼，仿佛還堵著滾燙的濃煙。
冷汗浸透了單薄的舊睡衣，黏膩地貼在嶙峋的脊背上。不是夢。那股深入骨髓的劇痛和恨意，
真實得讓她每一根骨頭都在叫囂。她沒死在那場精心策劃的大火里，她回來了。
她踉蹌地撲向墻角那面蒙塵的破鏡子。鏡中的少女，臉色是營養(yǎng)不良的蠟黃，眼窩深陷，
穿著洗得發(fā)白、袖口磨破的舊T恤。
但那雙眼睛…那不再是過去十八年里盛滿怯懦、討好和絕望的眼睛。此刻，
那瞳孔深處燃燒著幽冷的、仿佛來自地獄最深處的火焰，沉靜，卻足以焚毀一切。
她顫抖的手指，近乎痙攣地摸向脖頸。觸感冰涼粗糙。
那枚從小戴在身上、被嘲笑是“地攤貨”的劣質玉墜還在！灰撲撲的表面，
刻著誰也看不懂的古怪花紋。前世瀕死時，滾燙的鮮血浸透了它…是它！蘇暖死死攥住玉墜，
指甲幾乎嵌進掌心。尖銳的刺痛讓她更加清醒。撕得只剩幾頁的舊日歷，
日期刺眼——是她被“認”回這座金絲鳥籠的第三個月。
正是蘇婉柔開始“不經(jīng)意”地弄壞柳眉的首飾栽贓給她，
讓她在傭人鄙夷的目光中罰跪；正是林子軒“偶然”撞見她“糾纏”蘇婉柔，
對她厭惡更深的時候?！昂恰币宦暤蛦〉?、仿佛銹鐵摩擦的笑從她喉嚨里溢出，帶著冰渣。
“回來了…都還在…”2樓下隱約傳來柳眉刻意拔高的、帶著炫耀的笑聲，
還有蘇婉柔那甜得發(fā)膩的回應。顯然，又在舉辦茶會，
展示她們的“母慈女孝”和“門當戶對”。恨意像毒藤般纏繞心臟，勒得她生疼。但這一次，
蘇暖沒有像前世那樣，因恐懼和自卑而蜷縮在雜物間。她深深吸了一口氣，
那空氣里似乎還殘留著前世灰燼的味道。她走到角落那個破舊的帆布包前，
翻出唯一一件還算整潔的淺色襯衫換上。布料粗糙，磨得皮膚微疼。走下狹窄的樓梯，
客廳里衣香鬢影，珠光寶氣。柳眉正拉著蘇婉柔的手，展示她腕上一只鑲鉆的新手鐲，
周圍是幾位妝容精致的太太小姐們奉承的驚嘆。蘇暖的出現(xiàn)，像一滴冷水落進滾油。
空氣瞬間凝滯。所有的目光——探究的、鄙夷的、看好戲的——齊刷刷釘在她身上。
那視線如有實質，刮得她皮膚生疼，但內心卻一片冰封的平靜?！皣K，晦氣。
”柳眉毫不掩飾地翻了個白眼，聲音尖利，“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樣子，臟兮兮的就跑出來，
存心給人添堵？”蘇婉柔立刻起身，臉上掛著無懈可擊的擔憂和溫柔，快步迎上來：“媽媽，
別這么說姐姐。姐姐肯定也想下來熱鬧熱鬧的。來，姐姐，坐我這里，剛到的馬卡龍，
可好吃了?！彼斐鍪郑H昵地想去挽蘇暖的胳膊。動作間，
她頸間那枚溫潤通透、雕工精美的鳳凰玉佩晃動著，
折射出矜貴的光——那是蘇家傳給嫡女的信物，蘇婉柔身份最有力的象征。前世，
就是這只“親昵”的手，在她靠近時“意外”一滑，蘇婉柔驚呼著摔倒，打翻了昂貴的茶具，
而她蘇暖，就成了眾矢之的，被斥為“嫉妒”“粗野”“上不得臺面”。這一次，
在蘇婉柔指尖即將觸碰到她衣袖的瞬間，蘇暖身體極其輕微、卻異常迅捷地向后一側。
蘇婉柔的手撲了個空，身體因慣性微微前傾了一下，臉上的笑容僵住，
一絲錯愕和不易察覺的惱怒飛快閃過?！皠e碰我?！碧K暖的聲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啞，
卻像淬了冰的針，清晰地扎進每個人的耳朵里。她抬起眼，
目光第一次毫無閃避地、直直地看向蘇婉柔，那眼神平靜得可怕?！澳悴弊由系臇|西，
戴了十八年，不覺得膈應嗎？”“什么？”蘇婉柔下意識捂住玉佩，臉色微變，
強笑道：“姐姐，你…你說什么呢？這是媽媽給我的…”“你的？
”蘇暖嘴角扯出一個極淡、極冷的弧度，一步步逼近她。
前世烈火焚身的幻痛在四肢百骸流竄，讓她周身散發(fā)出一種近乎實質的寒意。
她盯著蘇婉柔的眼睛，一字一頓：“蘇婉柔，你敢不敢當著大家的面，撩起你后肩的衣服，
看看你右邊肩胛骨下面，是不是有一塊拇指大小、暗紅色的胎記？”“轟——！
”蘇婉柔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嘴唇哆嗦著，瞳孔因巨大的驚駭而驟然收縮！
這個胎記…除了她和柳眉，連貼身傭人都不知道！蘇暖…她怎么會…不可能！
柳眉猛地站起來，尖聲厲喝：“蘇暖！你發(fā)什么瘋！敢在這里污蔑柔柔！振國！
振國你快出來管管這個瘋丫頭！”3“而我，”蘇暖根本不理柳眉，猛地抬手，
“嗤啦”一聲扯開了自己舊襯衫的領口！動作粗暴，一顆扣子崩飛出去。她瘦削的鎖骨下方，
那片同樣位置的皮膚——光滑，蒼白，什么都沒有！“我才是十月懷胎生在這個家的人！
什么抱錯？柳眉，是你！是你為了讓你情夫的女兒鳩占鵲巢，親手把我們調換了！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重生的怨毒和一種豁出去的瘋狂，直指臉色慘白的柳眉。
“親子鑒定！”蘇暖猛地轉頭，看向聞聲從書房沖出來、臉色鐵青的蘇振國，“蘇振國！
你敢不敢現(xiàn)在、立刻、馬上去做！看看你捧在手心十八年、當眼珠子疼的這個‘好女兒’，
她血管里流的，到底是不是蘇家的血！”“孽障！我打死你個滿嘴噴糞的畜生！
”蘇振國被當眾揭了遮羞布，又驚又怒，額上青筋暴跳，
揚起蒲扇般的大手就朝蘇暖臉上狠狠扇來！這力道，前世足以讓她耳鳴半天。蘇暖沒躲。
她甚至微微揚起那張蒼白瘦削的臉，迎向那帶著風聲的巴掌。眼中沒有恐懼，
只有一片死寂的恨意和一種近乎悲愴的嘲諷，她死死盯著蘇振國的眼睛，
聲音嘶啞卻清晰：“打！像你上次那樣，往死里打！看看親手打死自己唯一的親生女兒，
會不會讓你蘇家斷子絕孫，家破人亡！”“唯一的親生女兒”和“斷子絕孫”幾個字，
像淬毒的冰錐，狠狠扎進蘇振國的心窩。他揚起的手掌，硬生生僵在了半空，
離蘇暖的臉頰只有寸許。他看著蘇暖眼中那濃得化不開的恨意和絕望，
一股莫名的寒意順著脊椎竄上來，心臟猛地一縮。就在這電光火石的僵持瞬間！蘇暖動了！
她的目標不是蘇振國，而是蘇婉柔頸間那塊刺眼的玉佩！她的手快得驚人，
帶著一股壓抑了十八年的戾氣，猛地抓住玉佩的鏈子，狠狠一拽！“啊——！
”蘇婉柔發(fā)出一聲凄厲的痛呼，細白的脖頸瞬間被堅韌的鏈子勒出一道刺目的紅痕，
整個人被帶得踉蹌一步。玉佩，已經(jīng)攥在了蘇暖手里。溫潤的玉石觸手生涼，
卻讓她感到無比的惡心。她高高舉起玉佩，對著客廳巨大的水晶吊燈。燈光穿透玉佩，
在內部某個極細微的天然紋路上，
隱隱折射出一個幾乎難以辨認、卻輪廓清晰的古體字——“暖”！“看見了嗎？
”蘇暖的聲音冰冷，帶著一種宣判般的殘酷，“蘇家的血脈印記，刻的是我的名字！蘇婉柔，
你這個偷了別人人生十八年的賊，戴著它，夜里可曾做過噩夢？！”“不！那是我的！
還給我！”蘇婉柔徹底慌了，尖叫著撲上來搶奪。蘇暖眼神一厲，攥著玉佩的手，
沒有絲毫猶豫，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向腳下堅硬的大理石地面摜去！“啪——嚓——！
”清脆得令人心顫的碎裂聲炸響！
那塊象征著蘇婉柔尊貴身份、承載了柳眉全部野望的鳳凰玉佩，在所有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
四分五裂！碎片飛濺，如同蘇家精心維持的假象，瞬間崩塌。4蘇暖看著地上散落的碎片，
又抬起眼，目光掃過呆若木雞的柳眉、面無人色的蘇婉柔、手掌僵在半空臉色變幻的蘇振國，
以及那一屋子震驚的賓客，緩緩吐出冰冷的話語：“我的東西，我寧可摔碎了聽個響，
也絕不留給你們這些臟心爛肺的東西！”玉佩碎裂的脆響，如同砸在每個人心頭的喪鐘。
滿室死寂，連柳眉的哭嚎都卡在了喉嚨里，只剩下蘇婉柔捂著脖頸紅痕，
難以置信地盯著地上那堆曾經(jīng)象征她一切的碎片，身體篩糠般抖動。
蘇振國僵在半空的手頹然垂下，臉色鐵青中透著一絲灰敗。
他看著蘇暖——那個他從未正眼瞧過的、瘦骨嶙峋的親生女兒。她站在那里，背脊挺得筆直，
眼神像淬了寒冰的刀鋒，掃過之處，連空氣都仿佛凍結了。那眼神里的恨意，
濃烈得讓他心頭發(fā)毛，那句“斷子絕孫”如同魔咒在耳邊回響?！胺戳?！反了天了！
”柳眉終于從巨大的打擊中回過神，尖利的指甲幾乎要戳到蘇暖臉上，“你這個瘋子！
殺人犯！你毀了柔柔的玉佩！你污蔑我們！振國！報警！把她抓起來！送精神病院！
”“報警？”蘇暖嗤笑一聲，目光如冰錐刺向柳眉，“好啊。順便讓警察查查，
十八年前康寧婦產(chǎn)醫(yī)院那個收了錢調換嬰兒的護士‘劉姐’，現(xiàn)在在哪？
查查蘇氏集團近三年幾筆流向不明、最終進了**和某個叫趙強的人口袋的公款！
查查你寶貝女兒蘇婉柔手機里，那些聯(lián)系‘黑皮’、商量怎么讓我‘意外’消失的聊天記錄！
”每一個字都像一顆炸彈，精準地投擲在柳眉和蘇婉柔最恐懼的角落。
柳眉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蘇婉柔更是驚懼得連退兩步，撞翻了茶幾上的水晶杯盞，
碎裂聲再次響起，如同她們搖搖欲墜的偽裝。賓客們徹底嘩然！
看向柳眉母女的眼神充滿了震驚、鄙夷和難以置信的探究。竊竊私語如同潮水般涌起。
蘇振國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他猛地看向柳眉，
眼神銳利如鷹：“她說的…是不是真的？！” 調換嬰兒？挪用公款？買兇殺人？
任何一個坐實，都是足以讓蘇家萬劫不復的丑聞！“振國！你信她還是信我？她是瘋子！
她在胡說八道！”柳眉撲上來抓住蘇振國的胳膊，哭得涕淚橫流，卻掩飾不住眼底的心虛。
“我沒有證據(jù)，會在這里說嗎？”蘇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
壓過了所有的嘈雜。她冷冷地瞥了一眼混亂的場面，不再看任何人，轉身，
一步步走向樓梯口。每一步都踏在碎裂的玉佩和水晶渣滓上，發(fā)出輕微的“咯吱”聲，
卻如同踩在蘇家每個人的心尖上?！坝H子鑒定，做不做，隨你?！彼穆曇魪臉翘萆蟼鱽恚?/p>
冰冷而決絕，“這個家，我多待一秒都覺得惡心。”她被重新關進了那個雜物間。但這一次，
門外的世界已天翻地覆。流言如同野火，燒遍了整個上流圈子。
蘇家的股票在第二天開盤便應聲下跌。5被關禁閉的三天，是蘇暖最忙碌的三天。
后吹噓的“康寧婦產(chǎn)醫(yī)院”、“劉姐”、以及蘇家老花匠陳伯兒子重病的信息——開始布局。
她買通了給她送飯、同樣被柳眉苛待的小翠。一疊現(xiàn)金和一句承諾：“幫我留意陳伯的消息，
特別是他兒子在哪家醫(yī)院，情況如何。還有，注意柳眉和蘇婉柔的動靜。做得好，
我保你以后衣食無憂，遠離這個魔窟。
” 小翠看著蘇暖眼中那不同于往日的、令人心悸的沉靜力量，咬著唇點了點頭。第二天，
消息傳來：陳伯的兒子在仁和醫(yī)院腎內科，尿毒癥晚期，急需換腎，費用高昂。
陳伯已被柳眉以“手腳不干凈”為由辭退，正四處舉債。蘇暖沒有猶豫。
她讓蘇振國“買斷”她閉嘴的十萬塊支票，此刻成了救命稻草。
她讓小翠找了一個完全無關、身份清白的跑腿小哥，
將其中五萬塊現(xiàn)金匿名捐到了仁和醫(yī)院腎內科的指定賬戶，收款人：陳伯兒子陳小軍。
備注：社會捐助。雪中送炭，遠勝錦上添花。第三天深夜，
雜物間的門縫下塞進來一張皺巴巴的紙條，上面是一個地址和一句話：“恩人，靠山屯，
劉春花。老陳叩謝。”清水縣，靠山屯！劉春花！蘇暖緊緊攥住紙條，
心臟在黑暗中激烈地跳動。人證的關鍵線索，到手了！剩下的五萬塊，
是她離開蘇家、尋找劉春花和啟動復仇計劃的唯一資本。
6拿到蘇振國“打發(fā)”她的十萬塊支票（實際只剩五萬可用），蘇暖沒有絲毫留戀，
踏出了蘇家那扇華麗而腐朽的大門。她沒有租房，
而是用極低的價格租下了城北一片待拆遷老城區(qū)頂層的破舊閣樓。這里魚龍混雜，
卻也足夠隱蔽。在散發(fā)著霉味的昏暗閣樓里，蘇暖開始了她的“原始積累”。
她利用前世模糊的記憶，結合當前財經(jīng)新聞，
將目光鎖定在一家名為“鑫源科技”、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公司上。她記得，大約一個月后，
這家公司會因其一項不起眼的半導體封裝專利，被行業(yè)巨頭“寰宇科技”高價收購。五萬塊，
是她全部的身家性命。開戶、換匯、買入…每一個操作鍵按下，
她的指尖都帶著微不可察的顫抖。這不是游戲，是背水一戰(zhàn)。等待的日子煎熬而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