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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握著手機,身體不受控制地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我的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她塵封的記憶。
那個午后,在白晏鄉(xiāng)下的老房子里,陽光正好。
她確實收到了一份加急審批的郵件,助理說是人事部轉(zhuǎn)呈的,關(guān)于高層人事變動。
當時白晏正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雞湯,催促她快點陪他爺爺吃飯,說老人家等久了。
她記得自己當時有些不耐煩,覺得蘇文又在鬧什么小脾氣,無非就是想用離職來威脅自己。
她輕蔑地想著,離了她陸霜,離了玲瓏集團,他蘇文算什么?一個空有設(shè)計才華卻無人脈無背景的“鳳凰男”罷了。
于是,她看都沒看附件里的具體內(nèi)容,只想著趕緊處理完這些瑣事,去維系她和下屬的溫情,便隨手在審批流程上點下了“同意”。
至于那份離婚協(xié)議,她更沒印象了。
她只記得那天,蘇文把一疊文件放在她桌上,說是一些需要她簽名的東西。
她當時只想快點把蘇文打發(fā)走。
看都沒看,直接在最后一頁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甚至還盤算著,等蘇文“冷靜”完了,該用什么樣的姿態(tài)來安撫。
她從來沒想過,那一個月,是法律規(guī)定的離婚冷靜期。
她也從來沒想過,那次轉(zhuǎn)身,就是永別。
巨大的悔恨和恐慌,像潮水一樣將她淹沒。
她失去的,不只是一個丈夫,一個首席設(shè)計師,而是那個為她撐起整片天空,為她擋下所有風(fēng)雨的,蘇文。
我掛斷電話后,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靜。
老宅的院子里,父親正在給他的寶貝蘭花澆水,母親則坐在藤椅上,一邊摘著菜,一邊絮絮叨叨地跟我說話。
“小文啊,這次回來,就在家多待些日子吧。你看你,這幾年在外面,人都瘦了一圈?!蹦赣H心疼地看著我。
我笑了笑,點點頭:“媽,以后都不走了?!?/p>
父親澆完水,放下水壺,走到我身邊,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神里是男人之間的默契和了然:“想通了就好。蘇家的男人,拿得起,也要放得下。”
是的,蘇家。
京圈蘇家。
當初,我為了陸霜,不惜和家里鬧翻。
父母堅決反對我們的婚事,他們說陸霜眼神里充滿了精明和算計,我們根本不是一路人,門不當戶不對,不會幸福。
可我被愛情沖昏了頭腦,一意孤行,甚至放棄了繼承家業(yè)的機會,選擇和陸霜白手起家。
我以為,我傾盡所有,就能換來她的真心相待。
為了讓她有面子,我讓她擔(dān)任總裁,自己退居幕后,成為她的“賢內(nèi)助”。
公司遇到任何解決不了的設(shè)計難題,都是我通宵達旦地修改。
陸家生意上遇到任何資金周轉(zhuǎn)不開的困境,都是我動用自己最后的人脈和資源去填補。
我把她捧在手心,寵成了女王。結(jié)果,卻養(yǎng)出了一個不知感恩,反而嫌我礙眼的白眼狼。
這些年,父母雖然生我的氣,但終究是心軟了。
他們多次打電話,旁敲側(cè)擊地問我什么時候帶兒媳婦回家看看。
我跟陸霜提過無數(shù)次,每一次,她都用“工作忙”、“項目走不開”這種拙劣的借口推脫。
現(xiàn)在我才明白,她不是忙,她是不屑。
在她眼里,我的家庭,或許只是個不值一提的普通鄉(xiāng)下人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