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爹爹就送你上山去，山上有仙果仙蜜，可香了?！薄暗m兒不去！
去山上的娃娃都會被仙人扔進煉丹爐子里！”父親還是將我送上了山。上山以后，
師兄打罵我，師姐欺辱我，師父卻不聞不問。王力之來的那天，我從師兄師姐的笑眼里，
看見了未來我為這個孩子勞累受苦的樣子。師兄說：“小蘭，你的‘好日子’要來了！
”我沉默不語，心中卻燃起了一團希望，我要讓王力之變成一面盾，一面可以保護我的盾。
幾年后，師兄師姐再打罵我時，王力之會擋在我的面前，砸破自己的腦袋，
說：“你們再欺負蘭蘭姐姐，我就告訴師父是你們干的！”我為他包扎傷口，
心疼的同時也暗暗得意，我的目的終于達到了。1我叫張小蘭，原本是山下一農(nóng)戶的女兒。
六歲那年，山下大旱。村里莊稼顆粒無收，很多人都逃難去了。父親和母親商議了一晚上，
也決定跟著村民去逃難。他們在我和弟弟之間選擇了帶走弟弟。父親說：“蘭蘭，
我們要逃難去了。”“你是個女娃娃，爹爹不忍心看著你跟著受苦。
”“明天爹爹就送你上山去，山上有仙果仙蜜，可香了?！蔽易ブ赣H的褲腿哭鬧著，
不愿與他們分開?！暗?，爹爹，蘭兒不去！”“趙奶奶說了，
去山上的娃娃都會被仙人扔進煉丹爐子里！”父親一腳踢開我，瞪著眼睛：“胡說！
”最后我還是被父親送上了山。所幸的是，我沒有被仙人丟進爐子里。
宗門里剛好死了一個仆役，我順理成章地補充了空缺。但我比被扔進爐子里也好不了多少。
盡管我還是個孩子，每天卻有干不完的活。
洗衣、擦地、刷茅房……常常一個人從雞鳴干到月亮高升?？删退氵@樣，
師兄師姐還要打罵我。師兄白池愛用手掌扇我耳光，師姐白鶴則喜歡用鞭子抽打我。
從我進宗門，身上的傷口從來沒有完全愈合過。2八歲那年。山下一騎駿馬奔馳而來，
紅塵滾滾。馬上有一名修士，修士懷中抱著一名男嬰。師父親自出關(guān)迎接。
修士下馬在師父耳邊低語，只見師父頻頻點頭。師父畢恭畢敬地從修士手中接過男嬰。
修士拱手作禮，然后揚鞭而去。那人走后，
師父挺起胸脯向著眾弟子說：“這是上宗武德仙人的庶子，上宗特恩賜我宗代為照看。
”“這！是我宗的榮耀！”然后師父語氣一轉(zhuǎn)：“可惜為師閉關(guān)未了，分身乏術(shù)，
可有人愿替為師分憂？”眾弟子聽后都縮起了身子，眼神躲避，生怕攤上這件差事。
大家心里都清楚，照料上宗血脈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你照料得好，
功勞是宗門的、是師父的。但倘若一不小心出了差池，罪責可就是你一人的。見無人應(yīng)答，
師父面色不悅：“難道偏要為師指派不成？”“白池，你身為大師兄，這事就交由你吧！
”白池神色慌亂，低頭拱手道：“替師父分憂是徒兒本職，本無需師父發(fā)話。
”“但徒兒一男子，照顧普通嬰孩尚無從下手，更何況是上宗血脈。
”“徒兒恐……恐生差池?！睅煾篙p嘆一口氣，但也覺得有幾分道理，
便側(cè)身對著師姐說：“白鶴，你是女兒身，那這事就交由你吧。
”白鶴也慌忙低頭拱手道：“師父，宗門大演在即，徒兒正處在突破品級的關(guān)鍵階段，
實在難以……難以照料……”師父從鼻子里重重地出了口氣，而后又接連問了其他弟子，
但弟子們都找出這樣或那樣的理由拒絕。師父氣得胡須起伏：“一幫不爭氣的東西，
枉費為師平日對你們的教誨！”男嬰被師父的聲音驚嚇到，在師父懷中哇哇大哭了起來。
孩子一哭，師父就更急了，語氣變得嚴厲：“我再問最后一遍，有沒有人肯自愿站出來！
”眾弟子耷拉著腦袋，用各自的余光觀察身邊的情況。半晌，無人應(yīng)答。于是我鼓起勇氣，
舉著小手，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從眾弟子的身后走了出來?！跋扇?，我……可以試試嗎？
”師父滿臉驚訝地看著我，眼里全是疑惑。未等師父開口，
白池便抬起身子搶著說道：“師父，照顧上宗血脈這事，我看小蘭再合適不過了。
”眾弟子應(yīng)聲附和，終于為找到了燙手山芋的去處而松了一口氣。“你叫什么名字？
我怎么以前沒見過你？”師父問。白池又搶著答道：“師父，她叫張小蘭，
兩年前由山下農(nóng)戶送上來的?！薄澳菚r您還在閉關(guān)，徒兒就讓她留下來給宗門做仆役了。
”“甚好?！睅煾更c了點頭，用兩根手指摸著長髯。師父看向我，
問：“你一個娃娃能照顧好這孩子么？”我說：“我在山下時就把弟弟照顧得很好，
只要……”“只要什么？”師父問?！爸灰允成夏芙o多些……”我說。
師父聽后哈哈大笑：“你照顧的是上宗血脈，為師還能在吃上虧待你不成？
”眾弟子也都跟著笑了起來。從師兄師姐的笑眼里，
我看見了未來我為這個孩子勞累受苦的樣子。白池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小蘭，
你的好日子要來了！”我知道他是幸災(zāi)樂禍。照顧這么小的孩子，注定會是沒日沒夜的勞苦。
但是沒關(guān)系，只要有這個孩子在我手中，就不會被丟進爐子里。
這些年我一直把趙奶奶的話記在心里，她說，女人一定要想法子保護自己。而這個孩子，
就是我保護自己的籌碼。師父突然止住大笑，像是想到了什么，
對著眾人說：“為師從今天開始正式收……”師父看向我?！皬埿√m。”我說。
師父點點頭重新說：“今天開始，為師正式收張小蘭為徒，賜名白蘭?！币黄毸榈捏@訝聲，
眾人沒有想到師父竟會收一個山下人做徒弟。我也有些意外。師父對我說：“白蘭，
這孩子以后就交由你照料了，吃穿用度，盡管與你師兄師姐提，切莫虧待這孩子。
”我叩首謝恩。原來師父收我為徒，只是怕辱沒了這孩子的身份。3這個孩子叫王力之。
脖子上掛著一塊刻著他名字的玉牌。因為“力之”和“荔枝”同音，我便改叫他“小荔枝”。
自從小荔枝進了宗門，吃喝拉撒全由我一人照料。以前的活，也一樣都沒少。
于是我找了塊布，纏在自己身上，隨身帶著小荔枝。有一樣倒是改善了，那就是吃食。
我終于見到了父親口中的仙果和仙蜜，也再不用啃發(fā)酸的饅頭了。消瘦的身體逐漸有了血色，
我感覺體內(nèi)也隱隱有了修行的靈力。小荔枝在我的照料下漸漸成長，很快學(xué)會了走路和說話。
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蘭蘭”，而不是“爹爹或者阿娘。”我說：“小荔枝，
要叫蘭蘭姐姐。”他便奶聲奶氣地叫：“蘭蘭姐姐~”小荔枝越來越依賴我，
輕易不讓別的師兄弟抱。上宗每隔半年就會派修士來查看小荔枝的成長情況，
并且還會帶來一些高品級的仙食和護身法器。頭幾次，都是我抱著小荔枝去迎的，
那修士便把仙食和法器都交予了我。宗門眾弟子只能眼巴巴地羨慕。小荔枝三歲那年，
我照常準備下山去迎。白鶴在屋門口攔住了我，說：“小蘭，這次我?guī)еχ律剑?/p>
你就留在宗門里。”“可是……”我有些為難?！翱墒鞘裁纯墒?，我怎么說你就怎么做！
”白鶴厲聲說。說完，她便要從我手里將小荔枝搶走。小荔枝死活不從，一個勁地向后縮。
我說：“師姐，要不我們一起?！卑Q瞪了我一眼，仍使勁將小荔枝往外拽。
小荔枝哭喊了起來：“蘭蘭姐姐，我不要和這個壞女人走！”我上前想要拉開他們，
不料白鶴反手一掌將我震開，我向后跌倒在地。小荔枝見況，反抗更加激烈了。
白鶴緊緊抓著小荔枝，小荔枝一時掙脫不了，便張開嘴去咬。一張小嘴掛在了白鶴的手臂上。
白鶴臉一抽，袖子一揮，將小荔枝摔了出去。這時小荔枝脖子上的玉牌閃閃發(fā)亮，咻的一聲，
師父出現(xiàn)在了身旁。師父厲聲問：“怎么回事？”小荔枝哭著指著白鶴說：“是她！
這個壞女人要抓我！”師父看向白鶴。
白鶴嚇得跪在了地上：“師父……徒兒并非有意要傷他，只是上宗修士來得急，
徒兒想趕緊帶他下山去……”師父很快明白了白鶴的意圖，大聲呵斥：“即便如此，
也不可如此粗魯，即刻去思過崖面壁三日！”白鶴趴在地上求饒：“徒兒知錯了，
求師父寬恕?！睅煾傅琅垡徽?，說道：“快滾！”4白鶴被師父罰去思過崖整整三日。
我以為這件事就這么過去了。誰知三日后，白池帶著兩名弟子來到了我和小荔枝的住處。
幾人一臉惡相。白池身后的一名青衣弟子率先說話：“白蘭，把上宗帶來的寶貝交出來！
”我說：“師父說過，這些寶物都是給力之的，我只是代為保管?！甭犃诉@話，
青衣弟子看向白池。白池開口：“你半點法術(shù)都不會，有什么能力保管這些高等法器，
趕緊交出來，師兄替他保管?！蔽乙е齑?，張開雙臂：“不行，沒有師父同意，
你們不能擅自拿走這些法器?！卑壮乩浜咭宦暎骸靶菽脦煾笁何遥裉炷憬o也得給，
不給也得給！”他一把把我推開，徑自向我房中走去。房間被翻得一片狼藉，
最后他們把所有法器都拿了去。小荔枝害怕地躲在我身后，手里死死地護著他的仙食。
他們走后，我嘆了一口氣，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小荔枝還太小，什么都不懂，
我得盡快讓他成長，讓他學(xué)會仙術(shù)。只是師父一直閉關(guān)，其他師兄弟又不肯教我們。
該如何是好？我想到了藏經(jīng)閣的紅鼻子老頭。紅鼻子老頭是藏經(jīng)閣的管理員，
常年都待在書堆里。老頭愛吃我做的素點心。他說山下人做的東西才叫美食，
不像仙食那般寡淡無味。我拎著三屜不同花樣的點心，來到藏經(jīng)閣，
求紅鼻子老頭教小荔枝修行。老頭子欣然應(yīng)允。小荔枝雖小，天賦卻很高，也愛學(xué)。
紅鼻子老頭博聞強識，不僅教小荔枝修習仙術(shù)，還給他講兵法和很多道理。耳濡目染，
連我也學(xué)到不少。一天老頭子問我：“白蘭，你怎么不一起學(xué)仙術(shù)？”我說：“我腦子笨，
學(xué)不會?！崩项^子搖了搖頭：“不學(xué)點仙術(shù)可不行，出去會受欺負的?！甭犕赀@話，
小荔枝立馬從板凳上蹦了起來，大聲說：“我會保護蘭蘭姐姐，有我在，看誰敢欺負她！
”5小荔枝六歲那年冬天。炭仆給我送了一筐煙炭。盡管我精挑細選，也沒挑出來一塊好炭。
炭。炭仆垂下眸子，顯出無可奈何的表情，說：“白鶴師姐吩咐了，只能給你這樣的炭。
”怒氣上涌，但我也只能咬碎牙齒往肚子里咽。七日前，白鶴下山辦差，
吩咐我每日給她園子里的一株靈牡丹澆水。山上那么多仆役她不叫，偏偏讓我弄。
那幾日小荔枝高燒不退，我日夜在他身邊照顧，便把這事兒給忘了。等我想起時，
靈牡丹已經(jīng)枯死。我納悶，這靈植怎么這么脆弱，三天不澆水就死了。隨即，我開始恐慌，
我不知道白鶴回來以后會如何懲罰我。果不其然，她回來后對我破口大罵，
還狠狠地在我身上抽了幾鞭子。還揚言要讓我整個冬天都不好過?；氐椒块g，我垂頭喪氣。
一想到小荔枝要跟著我整個冬天挨凍，我的心就更難受了。小荔枝從藏經(jīng)閣回來，
見我無精打采的樣子，問：“蘭蘭姐姐，怎么了？”我搖了搖裝煙炭的竹筐，
眼淚唰的掉落下來：“這是筐煙炭，咱們這個冬天恐怕……”小荔枝義憤填膺，
說：“又是白鶴師姐搞的鬼吧，我這就去找她?！蔽蚁胝f：“算了吧……沒用的。
”還沒說出口，小荔枝便跑沒影了。屋子里被熏得烏煙瘴氣。我跑去找炭仆理論，
叫他給我換一筐好過了一會兒，小荔枝抱著一竹筐炭回來了。“蘭蘭姐姐，
我把過冬的炭要回來了！”他臉上黑一塊紅一塊，額頭上還有一個杯底大的傷口。我嚇壞了，
趕緊跑過去查看他的傷口狀況?！鞍Q打你了？”小荔枝亮出他白白的牙齒，
得意地說：“沒事，姐，我自己撞的。”我撫摸著他的傷口，
心疼地說：“你干嘛把自己弄成這樣?！毙±笾σ槐菊?jīng)地說：“蘭蘭姐姐，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
每次我受傷的時候，師父都會立馬出現(xiàn)在我身邊?！薄拔腋鷰煾刚f，白鶴師姐欺負我們，
師姐臉都嚇白了。哈哈哈?！薄澳悄阋膊粦?yīng)該這樣傷害自己?！蔽艺f?！疤m蘭姐姐，你錯了。
這點小傷，對我來說算不得什么?！薄凹t鼻子爺爺說過，
一名優(yōu)秀的修士應(yīng)該充分利用自己的優(yōu)勢去攻擊敵人的弱點。
”“受一點傷就能叫來師父幫我，這是我的優(yōu)勢，也是白鶴師姐的弱點?！蔽也恢每煞瘛?/p>
也沒有想到一個幾歲的孩子能說出這樣的話。我找來了藥膏和繃帶，
小心翼翼地給他處理傷口。小荔枝在我懷里輕聲問我：“蘭蘭姐姐，我聽師兄們說，
我是上宗來的寶貝”“我究竟是什么寶貝？”我說：“你是他們得罪不起的寶貝。
”他又問：“師父也得罪不起嗎？所以他才會每次都幫我？”我點點頭。自此以后，
小荔枝更加有恃無恐。每當我受欺負，他只要打不過對方，
便會用受傷的方式叫來師父為我出頭。屢試不爽。6宗門里再少有人欺負我。
日子一天天好了起來。我越來越慶幸當初能勇敢站出來，選擇照顧小荔枝。如果沒有他，
我可能累死或被打死，然后曝尸荒野。亦或被丟進爐子里煉成丹藥。小荔枝也一天天成長，
仙術(shù)技法愈發(fā)熟練。在他十二歲那年的六月，上宗修士如期而至。這天，小荔枝異常興奮，
因為他期待已久的高階法器要來了。去年冬天，小荔枝告訴來人，
說他需要火屬性和雷屬性的高階法器。來人記下了，說這次便會帶來。
小荔枝拉著我的手奔跑下山。上宗修士從儲物袋里，釋放幾件法器和一堆精美包裝的仙食。
小荔枝直奔那幾件法器過去，仙食堆連看都沒看一眼。他眼里放著光，
對這幾件法器愛不釋手?；刈陂T的時候，白池在山門處攔住了我們。“把法器交出來！
”往常，小荔枝都會乖乖把東西交給師兄師姐。但是這次不同，
這是他讓上宗專門給他定制的法器，是屬于他的法器?！鞍壮貛熜?，
這些是上宗專門為我搭配的法器。”“師兄，你看，這些是火屬性的，這些是雷屬性的，
都是我需要的?！毙±笾σ贿呎f一邊展示手中的法器。我見白池眉頭緊皺，便說：“師兄，
力之也到了需要法器的年紀，你就看在……”話還沒說完，
白池便打斷我：“法器明明是上宗給宗門的，怎么就成你的了，拿來！
”白池伸手就要搶奪小荔枝手里的法器。小荔枝快速向后閃躲?！靶⊥冕套?，
翅膀長硬了不成！”白池亮出手中的長劍。小荔枝把手臂放到自己的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