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縷微光，透過木屋的縫隙，照在沈淵蒼白的臉上。
他緩緩睜開眼，只覺得渾身上下像是被無數(shù)輛馬車碾過一般，酸痛欲裂，精神更是疲憊到了極點，仿佛幾天幾夜沒有合眼。
昨夜那源自靈魂的劇痛，依舊殘留著一絲余韻，讓他心有余悸。
但他只是平靜地坐起身，活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然后便如同往常一樣，穿上那身灰色的雜役服，推開門，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挑水，劈柴，打掃庭院。
他的動作不快不慢，神情一如既往的麻木和沉靜，與周圍那些同樣在勞作的雜役弟子沒有任何區(qū)別。沒有人能從他平靜的外表下，看出他昨夜經(jīng)歷了何等兇險而偉大的壯舉。
對他而言，白天的勞作，是最好的偽裝。
而當夜幕再次降臨，當整個雜役司都陷入沉睡時，他真正的“修煉”，才正式開始。
木屋內(nèi)，沈淵再次盤膝而坐。
他開始了昨夜那個流程的重復。
第一步，運行“魔改版”的《引氣法訣》。
由于有過一次成功的經(jīng)驗，并且修復了一個微不足道的斷點，這一次的過程稍微順利了一些。他依舊耗費了極大的心神，才成功從天地間“下載”了那比發(fā)絲還細的一絲靈氣。
第二步，將靈氣化為“焊針”。
這個過程依舊艱難，對精神力的操控要求高到變態(tài)。
第三步，深入丹田，連接斷點。
當那根“靈氣焊針”再次觸碰到一個新的斷口時，那撕心裂肺、焚魂蝕骨的劇痛，再一次如約而至，沒有半分減弱。
沈淵的身體再次不受控制地顫抖、痙攣，冷汗再次濕透了他的衣衫。
但他已經(jīng)有了心理準備。
他死死地咬著牙，將所有的痛苦和呻吟都吞回肚子里，憑借著鋼鐵般的意志，強行忍受著，操控著那絲靈氣，完成了又一次艱難的“焊接”。
然后，是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日復一日，夜復一夜。
沈淵的生活，陷入了一種外人無法理解的、枯燥而痛苦的循環(huán)之中。
白天，他是云渺劍宗雜役司里最不起眼的一個雜役，默默地挑水劈柴，忍受著管事的呵斥和同伴的漠視。
夜晚，他關上門，就化身為一個最瘋狂的“工程師”，用自己的靈魂和意志作為燃料，去執(zhí)行那項修復自身“核心硬件”的浩瀚工程。
這個過程，沒有任何樂趣可言。
沒有修為突飛猛進的喜悅，沒有領悟強大法術的激動。
有的，只是無盡的重復，和每一次都準時到來的、深入骨髓的劇痛。
進度，更是慢到令人絕望。
他那破碎的靈根上，有數(shù)以萬計的斷點。而他每耗費一整夜的時間，拼盡全力，也只能勉強修復其中一個。
想要將所有斷點全部連接起來，按照這個速度，簡直是遙遙無期，癡人說夢。
任何一個心智正常的人，在面對這樣漫長而痛苦的、幾乎看不到希望的工程時，恐怕早就已經(jīng)崩潰、放棄了。
但沈淵沒有。
他的內(nèi)心，平靜得可怕。
在前世，他曾是一個頂級的程序員，為了攻克一個技術難題，他可以幾天幾夜不合眼，對著枯燥的代碼和復雜的邏輯，反復調(diào)試上萬次。
那種專注、那種韌性，早已刻入了他的骨子里。
此刻，他只是將前世的工作，換了一種形式，在自己的身體里重演而已。
他沒有將這看作是折磨，而是看作是必須完成的、最基礎的“底層代碼重構(gòu)”工作。每一個斷點，都是一個“BUG”；每一次修復，都是一次“調(diào)試”。
他的道心，就在這日復一日的、非人的磨礪之中，被錘煉得愈發(fā)堅不可摧，宛如一塊百煉精鋼，剔除了所有的雜質(zhì)，只剩下最純粹的堅韌。
時間，就在這水滴石穿般的堅持中，悄然流逝。
轉(zhuǎn)眼間，半個多月過去了。
這個夜晚，沈淵在完成第二十個斷點的“焊接”之后，并未像往常一樣立刻因虛脫而倒下。
他依舊盤膝坐著，雖然臉色蒼白，呼吸急促，但他的眼中，卻閃爍著一絲奇異的光芒。
他發(fā)現(xiàn)，隨著這二十個斷點的連接，他的靈根上，終于形成了一小段雖然依舊殘破、但勉強可以被稱為“通路”的線路。
他再次嘗試運行《引氣法訣》。
這一次，他吸納靈氣的速度，比半個月前，快了微不可查的一絲！而吸入的靈氣，也粗壯了那么一丁點！
這是一個微小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變化。
但對沈淵而言，卻不啻于驚雷！
這證明了，他的方向是完全正確的！他的努力，是有回報的！
修復得越多，他吸納靈氣的效率就會越高。而吸納的靈氣越多、越快，他又可以進一步加快修復的速度！
這是一個正向的、可以不斷加速的良性循環(huán)！
他那看似遙遙無期的浩瀚工程，第一次，出現(xiàn)了一絲“提速”的可能。
沈淵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壓下心中的激動。他知道，現(xiàn)在還遠不是高興的時候。
三個月后的外門考核，是他頭頂上懸著的一把利劍。
他必須在剩下的兩個多月時間里，至少將自己的修為，提升到“引氣一層”。
而現(xiàn)在，他連引氣入門都還算不上。
時間，依舊是他最大的敵人。
他必須更快，更有效率。
他抬起頭，目光穿過破舊的木窗，望向夜空中那輪清冷的明月，眼神愈發(fā)堅定。
水滴石穿，愚公移山。
只要路是對的，再遠，也終有抵達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