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了苗疆。
阿爹阿娘見到我,眼圈都紅了。
他們捧著我的臉,心疼地念叨我瘦了,還問我身上的傷是怎么回事。
我撲進他們懷里,眼淚再也忍不住。
“阿爹,阿娘,我錯了?!?/p>
“我不該離家,讓你們傷心,更不該舍棄我的使命?!?/p>
我總覺得我一定是為了什么重要的人和事才離開的,但就是想不起來。
我曾是族里最有望成為圣女的候選人,全族對我寄予厚望。
可我當初,竟為了這空白的記憶,拒絕了成為圣女。
我抬起頭,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堅定:“我要參加圣女儀式?!?/p>
阿娘摟著我,滿眼擔憂:
“瑤瑤,成為圣女,便要斷情絕愛,再無回頭路?!?/p>
我重重點頭:“我選這條路。”
族長聽聞此事,大喜過望,立刻將儀式定在兩日后。
我總覺得腦子里空了一塊。
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情,被我忘了。
我問兄長。
兄長安慰地拍拍我的肩:“你確實忘了些事,但都是不好的事,忘了干凈?!?/p>
“瑤瑤,別想了,兄長不會害你。只愿你這輩子都不要想起來。”
我相信兄長。
既然是不好的事,那便不想了。
圣女儀式那天,我換上繁復的祭祀服,一步步走向祭壇。
儀式完成了,我便再不能動凡心。
“瑤瑤!”
一聲嘶啞的吶喊,讓所有人都停了下來。
一個男人瘋了一樣闖了進來,他衣衫凌亂,發(fā)冠歪斜,下巴上冒出青黑的胡茬。
眼底布滿血絲,憔悴不堪,與曾經那個意氣風發(fā)的將軍判若兩人。
我被他嚇了一跳,下意識后退一步。
“你是誰?竟敢擅闖我族禁地!”
我皺眉,對左右吩咐:“把他扔出去?!?/p>
男人踉蹌著沖到我面前,被族人死死攔住。
他通紅著眼,哀求地看著我:
“瑤瑤,你看看我,我是裴玄,是你的夫君??!”
見我滿臉茫然,他慌亂地從懷里掏出一個瓔珞,還有一個翡翠絞絲鐲。
“這是我們的定情信物,你都忘了嗎?”
他的神情真摯又痛苦,可我腦中一片空白。
我平靜地看著他:
“我不記得了。”
直覺告訴我,我遺忘的那些不好的事,一定和這個男人有關。
“過去的事,我不想再記起,也不想追究了?!?/p>
“我們,就當個陌生人吧?!?/p>
裴玄滿臉愧疚,神色受傷。
他忽然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我錯了……瑤瑤,我把秋千重新做好了,你回去看一眼,就一眼好不好?”
“你不是說過,只要你坐上秋千,就會原諒我的一切嗎?”
秋千?
我的頭忽然刺痛一下,像是有什么東西要沖破禁錮。
我疑惑地看著他:“秋千為什么要重新做?”
“既然最開始的美好已經被親手破壞,又何必拿一個仿品來談從前?!?/p>
裴玄踉蹌著后退一步,渾身的力氣仿佛被瞬間抽空,臉色慘白如紙。
他張了張嘴,喉嚨里像是被塞滿了滾燙的沙礫,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只能用那雙盛滿了破碎和渴求的眼睛癡癡地看著我。
是啊,仿品……
被他親手毀掉的東西,再怎么彌補,也只是個拙劣的仿品。
“裴玄!”
兄長風風火火地沖過來,他一把將我死死護在身后,猩紅的眼睛瞪著裴玄,像是要將他生吞活剝。
“裴玄!你這個狼心狗肺的畜生,還有臉找到這里來!”
“你這種三心二意的混賬,有什么資格站在這里!”
他氣得胸膛劇烈起伏,指著裴玄的鼻子破口大罵:
“現在她好不容易忘了你這個噩夢,你又跑來裝什么情圣?”
“你那點遲來的悔意,連狗屎都不如!滾出去!”
“我們苗疆的圣地,不容你這種腌臜貨色玷污!再不滾,我就親手打斷你的腿!”
兄長一聲令下,幾個高大的族人立刻將裴玄架了出去,重重地推倒在地。
寨子門口,立起一塊木牌,上面用朱砂寫著:裴玄與狗,不得入內。
我登上祭祀臺。
裴玄撕心裂肺的呼喊,那聲音絕望得像是瀕死的哀鳴。
“瑤瑤!不要去!我求你!是我錯了,全都是我的錯!”
“你懲罰我,怎么懲罰我都行,別用這種方式!”
“你忘了沒關系,我一定會讓你記起來的……求你回頭看我一眼,瑤瑤……沒有你,我活不下去啊!”
我沒有回頭,一步一步,踏上了屬于我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