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里死一般的寂靜。
張莉的父親第一個伸手,拿起了那個牛皮紙袋。
他抽出一沓復(fù)印件,我父母死死盯著他,臉色從漲紅變成煞白。
母親嘴唇哆嗦,一個字也發(fā)不出來。
父親桌下的手攥得死緊。
蘇明張著嘴,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淌。
只有張莉,眼神從灼熱變?yōu)橐苫?,最后是震驚。
“這是什么?”張莉的母親湊過去,聲音警惕。
“欠條?!蔽移届o地給自己倒了杯涼茶。
“第一張,”我看著張莉父親手中的黃紙,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他上大學(xué)那年寫的。學(xué)費(fèi)生活費(fèi),一年兩萬?!?/p>
“事實(shí)是,那年我剛工作,家里沒錢?!?/p>
我目光掃過臉色鐵青的父親。
“為了他能上大學(xué),我退掉了我自己的成人高考,白班擰螺絲,夜班端盤子。”
“這張欠條,換的是我的人生。”
張莉父親的手指抖了一下,飛快翻到下一張。
“哦,這張?!蔽倚α诵?,“蘇明大三,說要創(chuàng)業(yè),要了五萬?!?/p>
“我把所有積蓄都給了他,還刷爆了三張信用卡。”
“結(jié)果呢?”我看向蘇明,“工作室黃了,錢打了水漂。他只敢發(fā)短信,讓我?guī)退€信用卡?!?/p>
“這張欠條,是他跪在我面前寫的?!?/p>
張莉父母的臉色徹底變了,和煦不見,只剩審視。
“還有這個,去年。”我指著一沓轉(zhuǎn)賬記錄,“他說有個項目,穩(wěn)賺不賠,要二十萬?!?/p>
“我拿不出,爸媽就在我公司樓下堵我,在家門口等我,罵我不給錢就是不孝。”
我抿了口茶。
“我沒辦法,賣了我外婆唯一的遺物,一條金項鏈,湊了三萬?!?/p>
“剩下十七萬,是我的信用貸款,利息比他一個月?lián)Q手機(jī)的錢都多?!?/p>
“這些,只是小部分?!蔽疑眢w前傾,看著那厚厚的紙袋。
“里面還有他買游戲裝備,打賞女主播,每個月找我要的生活費(fèi)。每一筆,每一張,我都收著。”
“連本帶利,八十七萬三千六百元?!蔽乙蛔忠痪洹?/p>
我看向臉色鐵青的張莉父母,笑得和他們初見時一樣溫和。
“親家,這份‘嫁妝’,還滿意嗎?”
寂靜被一聲尖銳的質(zhì)問打破。
“小蘇!”張莉的母親猛地轉(zhuǎn)頭,目光像錐子釘在蘇明臉上,“你姐說的,都是真的?”
“你上大學(xué)的錢,是她輟學(xué)換來的?”
“我......我......”蘇明在未來岳母的逼視下,抖得像篩糠,求助似的看向我爸媽。
汗珠從他額頭滑落,滴進(jìn)面前的骨瓷碟里。
他支支吾吾,嘴唇翕動,卻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啪!”
張莉的父親將手里的文件摔回牛皮紙袋上。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們一家人,眼神里充滿了失望和鄙夷。
“原來蘇家的兒子,是靠著吸姐姐的血長大的?!?/p>
“這門親事,我看,還是算了吧。”
“你什么意思?!”我媽猛地站起來,因?yàn)閯幼魈停巫酉蚝蟮谷?,發(fā)出一聲巨響。
她雙眼通紅,像一頭發(fā)狂的母獸,指著張莉的父母,聲音嘶啞地尖叫。
“嫌我們家窮是不是?看不起我們是不是?”
“我告訴你們!我兒子將來是要做大事的!你們現(xiàn)在看不起他,將來有你們后悔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