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成了盛家嫡長女盛華蘭。看著鏡中那張端莊秀麗卻難掩隱忍的臉,
我冷笑——這可不是我華妃的風格。“林噙霜?不過是個上不得臺面的賤婢。
”我直接讓墨蘭摔斷了腿,毀了林噙霜引以為傲的容貌。齊衡退婚?
我當眾宣布:“我已有孕,孩子是皇上的?!比雽m選秀前夜,皇帝在夢中驚見伊人容顏。
覲見那日,他盯著我的臉,聲音沙?。骸白蛞闺迚粢娨蝗耍c你……一般無二。
”生子丹在手,我一路從才人晉升到皇貴妃?;屎笙露??我反手將毒藥灌進她嘴里。
皇帝駕崩那夜,我抱著新帝坐在龍椅上。珠簾后,我輕笑:“本宮終于坐上了鳳位。
”頭痛欲裂,像有無數(shù)根燒紅的鋼針在腦髓里反復攪動。我費力地掀開眼皮,
沉重的酸澀感幾乎要將它們重新黏合。眼前是模糊晃動的帳頂,
雖比記憶中那破敗的青布帳子華貴些,卻也透著一股子壓抑的陳腐氣息。這是哪里?
陌生的記憶碎片如同被砸碎的琉璃盞,帶著尖銳的棱角,狠狠扎進我的識?!⑷A蘭?
盛家嫡長女?嫁入忠勤伯府?受盡婆婆刁難?丈夫軟弱?
還有府里那個虎視眈眈、心比天高的庶妹墨蘭?荒謬!天大的荒謬!
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暴戾猛地炸開,壓過了那惱人的頭痛。我掙扎著想坐起,
這具身體雖比那庶女盛明蘭好些,卻也透著長年隱忍積郁的虛弱。喉嚨干澀發(fā)緊。
“水……”沙啞的聲音從我口中溢出。外間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一個穿著體面些的丫鬟(記憶中叫彩環(huán))端著白瓷碗進來,小心翼翼地扶我半坐起:“小姐,
您可算醒了??旌赛c水潤潤?!彼菧氐?,帶著淡淡的清甜,總算不是那餿水。我灌了幾口,
冰冷的眼神掃過這間雖寬敞卻布置得過分刻板守舊的屋子,
最終落在梳妝臺那面光亮的銅鏡上。我掙扎著下床,踉蹌走到鏡前。鏡中人,眉目清麗,
端莊有余,卻眉宇間鎖著一絲揮之不去的愁苦與隱忍,像一株被規(guī)矩框死的名貴蘭花,
失了鮮活。華妃?我?鏡中人嘴角僵硬地扯動了一下,那眼神卻一點點變了。
愁苦被寸寸剝離,沉淀下來的,是深不見底的寒潭,是淬了劇毒的鋒刃,
是曾經(jīng)攪動后宮風云、讓無數(shù)人聞風喪膽的——屬于年世蘭的狠戾!
“呵……”一聲冰冷的嗤笑從喉嚨深處溢出。盛華蘭?賢良淑德?忍氣吞聲?從今日起,
這殼子里裝著的,是我年世蘭的魂!這忠勤伯府的天,這盛家的天,該換一換了!紫宸殿,
夜半?;实圳w禎從一場混亂驚悸的夢中猛地坐起,冷汗浸透了明黃的寢衣。胸膛劇烈起伏,
龍榻邊的燭火被帶起的風晃得明明滅滅,在他蒼白的臉上投下跳躍的陰影。“陛下?
”值夜的大太監(jiān)被驚醒,慌忙掌燈趨近,聲音帶著惶恐,“陛下可是魘著了?
”趙禎沒有回答,只是大口喘著氣,眼神空洞地望著帳頂繁復的蟠龍紋飾,
仿佛靈魂還未從那個光怪陸離的夢境中抽離。夢中,
是御花園那熟悉的、開得潑潑灑灑的芍藥花叢?;▍采钐?,站著一個身著華艷宮裝的女子,
身段風流,回眸一笑間,眼波流轉(zhuǎn),媚態(tài)天成——恍如天人!然而,下一秒,畫面一轉(zhuǎn),
她的身影似乎與另一個模糊的、更年輕清麗的女子身影重疊、交融,
那女子的面容在血色的霧氣中若隱若現(xiàn),帶著一種奇異的、令他心悸的熟悉感。他靠近了些,
那重疊的身影越來越近,帶著些若有若無的香氣,
她要觸碰到他的臉……“呼……” 趙禎重重吐出一口濁氣,抬手抹去額角的汗珠,
身體有些異樣?!氨菹??”太監(jiān)小心翼翼地將溫熱的參茶捧到他面前。趙禎接過茶盞,
手卻微微發(fā)顫,幾滴茶水濺落在明黃的錦被上,洇開深色的印記。他閉了閉眼,
夢中那重疊的面容,尤其是最后那個模糊卻莫名牽動他心緒的年輕女子的臉,
如同烙印般刻在腦海深處。“無事。”他聲音沙啞,帶著濃重的疲憊,
“一個……荒唐的夢罷了?!?他將茶盞遞回,揮了揮手,“退下吧?!碧O(jiān)躬身退下,
殿內(nèi)重歸寂靜,只剩下皇帝粗重的呼吸和燭火燃燒的噼啪聲。他靠在龍榻上,再無睡意,
幽深的目光穿透窗欞,望向沉沉黑夜。是誰……還有那個女子……那究竟是誰?
那心悸的感覺,是恐懼,還是……某種難以言喻的牽引?忠勤伯府的風波,
比盛家來得更猛烈直接。我成了盛華蘭,便不再是那個任人揉捏的受氣包。
經(jīng)過一番整治后府里清靜了,但林噙霜母女依舊礙眼。墨蘭攀附權(quán)貴的心思,
隔著府墻我都能聞到臭味。機會很快來了。一場春日宴,在盛家花園舉行?;▓@里,
衣香鬢影。墨蘭如同花蝴蝶般穿梭在年輕公子堆里,尤其圍著齊衡打轉(zhuǎn),眼角眉梢盡是得意。
她穿著一身新做的水紅撒花裙,襯得小臉?gòu)善G,正站在一處假山旁的魚池邊,
對著水面顧影自憐,又時不時瞟向不遠處的齊衡。我坐在涼亭里,慢條斯理地品著茶。
目光掃過墨蘭腳下那塊因昨夜微雨而格外濕滑的青苔石板。指尖微動,
一粒堅硬圓潤的鵝卵石悄然滑入袖中。就在墨蘭又一次搔首弄姿,身體重心微微前傾,
靠近池邊濕滑處時,我指尖輕彈。“啊——!”凄厲的尖叫劃破宴會的祥和!墨蘭腳下一滑,
整個人如同斷了線的風箏,猛地向后倒去!“噗通”一聲巨響,水花四濺!
她狼狽不堪地摔進了冰冷的池水中,精心梳好的發(fā)髻散亂,昂貴的衣裙?jié)裢妇o貼在身上,
更可怕的是,她的臉在慌亂掙扎中,狠狠撞上了池邊嶙峋的假山石!“我的臉!我的臉啊!
” 墨蘭被七手八腳撈上來,捂著臉頰上一道汩汩冒血的傷口,哭得撕心裂肺,驚恐萬狀。
人群一片混亂。林噙霜尖叫著撲過去,哭天搶地。涼亭里,我放下茶盞,緩緩起身,
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驚愕”與“關(guān)切”,走到池邊。
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如同落湯雞般、臉上血污一片的墨蘭,聲音平靜無波,
卻字字清晰傳入她因恐懼而放大的耳中:“四妹妹,怎的如此不小心?女兒家的容貌,
最是金貴。這傷……怕是要留下痕跡了?!?我微微俯身,用只有她能聽見的聲音,
冰冷地補了一句,“看來,齊小公爺那邊,妹妹要費些心思解釋了?!蹦m的哭聲戛然而止,
她猛地抬頭,撞進我那雙深不見底、毫無溫度的眼眸里,如同看到了地獄的惡鬼,
渾身篩糠般抖了起來。墨蘭毀容的風波還未平息,另一個更大的浪頭狠狠拍來——齊家退婚。
平寧郡主再次駕臨盛府,姿態(tài)比上次更高,退婚的意圖更堅決。盛紘和王若弗面如死灰,
羞憤難當。就在平寧郡主將庚帖錦盒遞出,盛家顏面即將掃地的那一刻,我,盛華蘭,
忠勤伯府的大娘子,從屏風后緩步而出。
一身素雅卻難掩通身氣場的裝束(我特意選的樣式),瞬間吸引了所有目光。“郡主且慢。
”我的聲音不高,卻帶著奇異的穿透力,壓下了滿廳的壓抑。平寧郡主皺眉看向我,
帶著世家貴婦固有的傲慢審視。我目光坦然,甚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憐憫(看螻蟻那種),
掃過臉色慘白的盛家眾人,最終落在平寧郡主臉上,一字一句,
清晰如冰珠落玉盤:“郡主今日退婚,是嫌我盛家如今門楣不夠光亮?還是覺得我盛家女兒,
配不上您齊國公府的麒麟兒?”不等她回答,我聲音陡然拔高,
帶著一種玉石俱焚般的決絕和奇異的榮光,響徹整個花廳:“亦或是——您覺得,
我腹中這天家龍種,也不配入您齊國公府的眼?”轟——!平地驚雷!整個花廳瞬間死寂!
連呼吸聲都消失了。盛紘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王若弗癱軟在椅子上。林噙霜忘了哭。
所有下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平寧郡主臉上的矜持徹底碎裂,只剩下極度的震驚和難以置信,
手指顫抖地指著我:“你……盛華蘭!你……你說什么瘋話!你一個閨閣女子說什么瘋話!
”“瘋話?”我冷笑一聲,挺直脊背,目光如電,直刺平寧郡主,“我盛華蘭,天意垂憐,
陛下恩澤,賜我龍種!此乃天家血脈!郡主今日退婚,退的是誰?是陛下未出世的皇嗣!
您是想讓齊國公府,背上藐視天家、詛咒龍裔的滔天罪名嗎?!”“你……你血口噴人!
”平寧郡主氣得渾身發(fā)抖,臉色由紅轉(zhuǎn)白,再由白轉(zhuǎn)青。
天家血脈……這四個字如同千鈞重擔,狠狠砸在她心上!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可能,
齊家也承受不起!她死死盯著我平坦卻仿佛蘊含著無限力量的小腹,
又看向我那毫無懼色、甚至帶著瘋狂挑釁的眼神,最終,
那屬于貴族的權(quán)衡壓倒了憤怒和疑慮?!昂谩靡粋€盛華蘭!
”平寧郡主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眼神怨毒得幾乎要滴出血來。她猛地收回遞出的錦盒,
狠狠剜了我一眼,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冰冷刺骨的威脅:“此事,本宮定會稟明圣上!
若你有半句虛言……哼!盛家,就等著抄家滅族吧!”盛家徹底塌了天。盛紘病重不起,
王若弗惶惶不可終日。而我,被嚴密地“保護”在盛家一處僻靜院落里。夜深人靜,
我獨坐妝臺前。窗外月色慘白。掌心,
那枚龍眼大小、通體渾圓、散發(fā)著奇異暖香的朱紅色丹藥——生子丹,靜靜地躺著。
它是我靈魂深處唯一的依仗。毫不猶豫,就著冷茶,我將丹藥吞下。
一股磅礴的暖流瞬間席卷四肢百骸,滋養(yǎng)著這具身體,
更在小腹深處凝聚起一股奇異而強大的生命脈動。第一步,成了。盛家?不過是墊腳石。
紫禁城的風,終究還是吹來了?;实鄣闹家夂喍潭溃盒⑹先A蘭,即刻入宮覲見。
沒有盛家女眷的哭泣,只有盛府壓抑的死寂。一輛規(guī)制更高的青帷馬車,
在數(shù)名眼神銳利的內(nèi)監(jiān)“護送”下,駛向那象征著至高權(quán)力的九重宮闕。車輪碾過御街,
沉悶的聲響敲打在人心上。車內(nèi),我閉目養(yǎng)神。生子丹的暖流在體內(nèi)緩緩流淌,
滋養(yǎng)著那剛剛萌芽的“龍種”。素凈的宮裝下,是翻涌的野心和屬于年世蘭的冰冷鋒芒。
穿過一道道森嚴的宮門,紅墻高聳,隔絕了塵世。
空氣中彌漫著壓抑的檀香、塵土和權(quán)力的鐵銹味。宮人們?nèi)缤瑹o聲的幽靈。最終,
我被引至紫宸殿偏殿外。殿門緊閉,里面無聲無息。引路內(nèi)監(jiān)垂手侍立一旁。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