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換著看?!?/p>
林燼嘶啞的聲音在死寂的裂谷中回蕩,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他左手?jǐn)傞_,星塵古玉的溫潤黃光在沾滿血污的掌心流淌,如同黑暗中的孤燈。
凌風(fēng)面具下的眼神劇烈閃爍,最終化為一絲無奈和更深的好奇。他緩緩點頭,聲音同樣嘶?。骸昂谩山唬 ?/p>
一場無聲的交易在彌漫的硝煙和血腥中完成。
林燼小心翼翼地靠近,每一步都牽扯著全身撕裂般的劇痛。他將星塵古玉輕輕放在兩人中間一塊相對平整、尚算干凈的巖石上。淡黃色的光暈流淌,照亮了一小片狼藉的地面。
凌風(fēng)也將那塊邊緣斷裂、布滿裂痕的黑色石碑碎片輕輕放下。碎片上,蝌蚪般的扭曲古字在古玉的光暈下顯得更加深邃神秘,散發(fā)著古老而晦澀的氣息。
兩人隔著幾步的距離,如同兩頭傷痕累累、互相忌憚的孤狼,各自伸出未受傷的手,抓向?qū)Ψ椒畔碌奈锲贰?/p>
林燼的左手握住那冰冷的黑色殘碑碎片。入手沉重,帶著一種奇異的、仿佛能沉淀靈魂的冰涼感。當(dāng)指尖觸及那些蝌蚪般的扭曲古字時,一股難以言喻的信息洪流,夾雜著無數(shù)破碎混亂的畫面,如同決堤的洪水,蠻橫地沖入他的識海!
不是文字!是意念!是烙印在石碑上的、來自遙遠(yuǎn)過去的記憶碎片!
他“看”到了!
看到了并非三重天域!而是更加浩瀚、更加蠻荒、能量如同混沌風(fēng)暴般肆虐的古老宇宙!
看到了無數(shù)形態(tài)各異、氣息恐怖如同神魔般的巨大身影在星空間廝殺!揮手間星辰破碎,空間崩滅!
看到了冰冷的、由無數(shù)法則鏈條構(gòu)成的巨大羅網(wǎng)(天道雛形?)從天而降,試圖束縛、規(guī)范這混亂的戰(zhàn)場!
看到了一個模糊的、散發(fā)著與林燼體內(nèi)灰色漩渦極其相似冰冷死寂氣息的身影,在法則羅網(wǎng)的圍剿下,引爆自身!恐怖的能量撕裂了法則鏈條,在宇宙壁壘上撕開了一道道細(xì)微的、不斷扭曲變幻的縫隙——“逆亂節(jié)點”!
看到了其中一道“節(jié)點”的坐標(biāo)碎片,如同烙印般刻入記憶——指向中天域某處被稱為“葬古幽域”的兇險禁地!
最后,是一個冰冷而清晰的意念,如同最后的詛咒,狠狠砸入林燼的靈魂深處:
**“天道非恒!秩序為枷!逆亂…為薪!”**
轟!
林燼感覺自己的腦袋仿佛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龐大的信息沖擊和那冰冷意念帶來的震撼,讓他眼前一黑,身體劇烈搖晃,差點栽倒在地!丹田內(nèi)的灰色漩渦似乎感應(yīng)到了同源的氣息,劇烈地悸動、旋轉(zhuǎn),飽脹欲裂的感覺更加洶涌!
他猛地抬頭,看向?qū)γ娴牧栾L(fēng)。
凌風(fēng)此刻也正握著那塊星塵古玉,面具露出的半張臉充滿了極度的震撼和狂喜!他顯然也接收到了古玉中蘊含的、關(guān)于其屏蔽天道感應(yīng)、匯聚微弱星辰之力滋養(yǎng)神魂的奧秘!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古玉表面流淌的星辰銀紋,眼中閃爍著貪婪和難以抑制的興奮光芒。
兩人的目光再次在空中碰撞。
這一次,沒有敵意,只有深深的震撼和對彼此所獲信息的忌憚與評估。
凌風(fēng)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眼中的狂喜,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葬古幽域…逆亂節(jié)點…嘿嘿…果然是大秘密…”他看向林燼,眼神復(fù)雜,“小怪物,看來…咱們的‘交易’很值。”
林燼沒有說話,只是死死攥著手中的黑色殘碑碎片,冰冷的觸感和那“天道非恒!秩序為枷!逆亂…為薪!”的意念如同烙印般刻在靈魂深處。啞叔玉佩的線索,殘碑的坐標(biāo)…一切都指向了中天域!指向了那名為“葬古幽域”的禁地!
“此地…不宜久留?!绷譅a的聲音依舊嘶啞,卻帶著前所未有的緊迫感。千骨傀雖然被掩埋,但氣息并未完全消失。神殿的巡衛(wèi)隊隨時可能卷土重來,甚至引來更恐怖的存在。殘碑和古玉的秘密,更是足以震動九霄!
凌風(fēng)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他看了一眼依舊昏迷在角落、氣息微弱的石岳,又看了看林燼那比自己好不了多少的慘狀,面具下的嘴角扯了扯:“帶著那傻大個,憑咱們現(xiàn)在的狀態(tài),走不出這片戈壁,更別說躲開神殿的狗鼻子了?!?/p>
他晃了晃手中的星塵古玉,淡黃色的光暈流轉(zhuǎn)。“這寶貝能屏蔽微弱的天道感應(yīng),但咱們身上的傷和能量波動太明顯,瞞不了多久。”他看向林燼,眼神閃爍,“我知道…這附近有個地方。一群被神殿追得像老鼠一樣的流亡者…或許…能暫時落腳?!?/p>
林燼灰焰燃燒的眼中閃過一絲銳利。流亡者?在這被神殿嚴(yán)密控制的下界遺棄之地?
“可信?”林燼的聲音冰冷。
“總比留在這里等死強?!绷栾L(fēng)聳了聳肩,牽扯到胸口的傷勢,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而且…他們手里,或許有我們需要的東西…比如…離開這鬼地方的路子。”
離開下界!前往中天域!
這個念頭如同火焰,瞬間點燃了林燼眼中更熾烈的光芒!他不再猶豫,重重點頭:“帶路!”
凌風(fēng)掙扎著站起,將星塵古玉小心地貼身藏好。林燼則強忍著劇痛,再次背起昏迷的石岳。石岳魁梧的身軀如同沉重的山巒,壓得林燼本就撕裂的經(jīng)脈和丹田劇痛更甚,但他咬著牙,一聲不吭。
兩人不再看那掩埋了千骨傀的巨大墳冢和狼藉的戰(zhàn)場,拖著殘破的身軀,朝著凌風(fēng)所知的方向,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出黑風(fēng)溝那如同地獄入口般的裂谷。
……
戈壁的風(fēng)沙似乎永無止境。
林燼背著石岳,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凌風(fēng)的狀況同樣糟糕,胸口塌陷,內(nèi)傷嚴(yán)重,步伐虛浮,全靠一股意志支撐。兩人靠著星塵古玉那微弱的屏蔽之力,避開風(fēng)沙中可能存在的巡邏軌跡,在荒涼的沙丘和嶙峋的怪石間艱難穿行。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再次變得昏暗。就在林燼感覺體力即將徹底耗盡,眼前陣陣發(fā)黑時,前方一片巨大的、由風(fēng)蝕形成的赤紅色巖石群后方,隱約傳來了人聲!
不是村落那種麻木絕望的哭嚎,而是一種壓抑的、帶著警惕和疲憊的交談聲,間或夾雜著幾聲虛弱的咳嗽。
凌風(fēng)停下腳步,示意林燼隱藏在一塊巨巖的陰影后。他探出頭,仔細(xì)觀察了片刻,低聲道:“到了?!鄮r坳’,‘磐石之裔’部落的臨時落腳點?!?/p>
林燼順著凌風(fēng)的目光望去。
只見赤紅色巖石群環(huán)繞的中央,形成了一片相對避風(fēng)的洼地。洼地里,散落著幾十頂用厚實獸皮和堅韌枯草混合縫制的低矮帳篷,比之前那個村落的土屋更加簡陋,卻排列得井然有序,隱隱構(gòu)成一個防御的陣勢。帳篷之間,用粗大的獸骨和堅韌的藤蔓架設(shè)著簡單的拒馬和瞭望臺。
一些身影在帳篷間走動。他們大多穿著由厚實獸皮簡單縫制的衣物,臉上涂著防沙的赭石色泥彩,身形精悍,眼神雖然疲憊,卻比之前村落那些麻木的村民多了幾分銳利和警惕。許多人身上都帶著傷,或是包扎著滲血的布條,或是拄著簡陋的骨矛、木杖??諝庵袕浡鴿庵氐牟菟幬?、血腥味和一種…如同巖石般堅韌不屈的氣息。
在洼地邊緣一處較高的巖石上,站著一個身材異常高大魁梧的老者。他須發(fā)皆白,如同獅鬃般披散,臉上布滿了戈壁風(fēng)沙刻下的深刻皺紋,如同刀劈斧鑿。他穿著一件陳舊卻漿洗得很干凈的、繡著簡單山岳紋路的麻布長袍,手中拄著一根通體黝黑、非金非木、頂端鑲嵌著一塊暗黃色晶石的長杖。他站在那里,如同一座歷經(jīng)風(fēng)雨卻巋然不動的山峰,眼神銳利如鷹,掃視著周圍的戈壁荒原,帶著一種深沉的憂慮和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當(dāng)他的目光掃過林燼和凌風(fēng)藏身的巨巖方向時,那雙銳利的眼睛微微瞇起,手中的長杖無意識地頓了一下地面。
“被發(fā)現(xiàn)了?!绷栾L(fēng)低聲道,語氣卻沒有多少意外?!啊畮r山長老’,磐石之裔的現(xiàn)任首領(lǐng)。他手里的‘地脈晶杖’對能量波動很敏感,咱們身上的傷和古玉的屏蔽也瞞不過他太久?!?/p>
凌風(fēng)深吸一口氣,強撐著傷勢,率先從巖石后走了出去,同時高聲道:“巖山長老!故人之后凌風(fēng),攜兩位落難的朋友,前來尋求庇護(hù)!還望長老看在昔日凌家與貴部的情分上,行個方便!”
洼地內(nèi)瞬間安靜下來!所有流亡者的目光如同利箭般齊刷刷地射向突然出現(xiàn)的三人!警惕、審視、甚至帶著一絲敵意!幾個精壯的漢子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骨矛和石斧,氣息瞬間變得兇悍!
巖石上的巖山長老,目光如同實質(zhì)般落在凌風(fēng)身上,又掃過他身后背著石岳、渾身血污死氣繚繞的林燼,以及昏迷不醒的石岳。當(dāng)他的目光落在石岳身上時,尤其是感受到石岳身上那股微弱卻純正的磐石氣息時,他那如同巖石般冷硬的面容上,終于出現(xiàn)了一絲極其細(xì)微的波動。
他沉默了片刻,蒼老而渾厚的聲音如同悶雷般響起,帶著一種審視和凝重:
“凌家的小子?還有…磐石的氣息?你們…惹上了神殿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