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力說完，猛地揚起手中的鞭子，在空中甩出一道凌厲的弧線，驚得老黃牛“哞——”地一聲，甩了甩尾巴，慢悠悠地邁開步子。
只留下幾個婦人站在路邊，交頭接耳，對著崔母指指點點，時不時發(fā)出刺耳的嘲笑聲。
崔華坐在牛車上，回頭望了一眼，若有所思地嘟囔道：“怪不得我醒來是在山上……原來還有她的事?。 ?/p>
“小花！爹就只有你了！”崔大力突然嘆了口氣，聲音里帶著幾分哽咽。
“爹？”崔華轉(zhuǎn)過頭，看著崔大力堅毅的側臉，鼻子一酸，但很快又揚起笑臉，脆生生地應道：“小花也只有爹了！”
“嗯！”崔大力重重地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堅定，“我們一定要把日子過好，讓她們后悔！”
“對！讓她們后悔去吧！”崔華握緊小拳頭。
終于到家了，崔大力勒住牛車，推開吱呀作響的柵欄門，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金燦燦的稻子，沉甸甸的稻穗在微風中輕輕搖晃。
“哇！熟了！”崔華驚喜地跳下車，小跑幾步，伸手撫摸著飽滿的稻穗，臉上洋溢著開心的笑容。
“快！我們趕緊割了！”崔大力麻利地將牛車上的東西卸下來，拿起新買的鐮刀，彎下腰，手臂一揮，鐮刀劃過稻稈，發(fā)出“唰”的一聲輕響，一捆稻子便整齊地倒在地上。
幾分鐘，院子里的一百多棵稻子割完了，將割下的稻子均勻地鋪在地上晾曬。
太陽漸漸西沉，天邊泛起絢麗的晚霞。崔華忽然想起什么，連忙提醒道：“爹，還沒還牛車呢?！?/p>
“對對！瞧我這記性，光顧著高興，把這事給忘了?！贝薮罅ε牧伺哪X門，懊惱地說道。
“拿幾個雞蛋給三叔爺吧，他借牛給咱們，可不能讓人家白幫忙?！贝奕A從籃子里挑出幾個雞蛋，遞給崔大力。
“行，我拿三個雞蛋？”崔大力接過雞蛋，數(shù)了數(shù)。
“五個吧?！贝奕A又添了兩個，“三叔爺家也不寬裕，多給兩個，也算是咱們的心意。”
崔大力看著女兒懂事的樣子，心里非常欣慰。
他接過雞蛋，為難地皺了皺眉：“我這樣沒辦法趕車了?！?/p>
“那我跟爹去吧?！贝奕A主動提議。
“行！”崔大力爽快地答應，父女倆相視一笑，在暮色中趕著牛車，朝著三叔爺家的方向緩緩駛去。
“三叔！”崔大力將牛車停在崔三叔家后門，大聲喊道。
“來啦！”
崔三叔的小兒子崔大強跑過來開門。
“大力哥快進來，小花也來了，來，快進來?！?/p>
“大強，吃飯了嗎？”
“這不正準備吃呢，快進來一起吃點?！?/p>
“不了，家里準備好了，小花快喊強叔?！?/p>
崔華乖乖喊道：“強叔好?！?/p>
崔大強驚訝的看著她，“這……哎！小花會喊人來??！”
“對，小花好了，不傻了！”崔大力笑呵呵的說道。
崔三叔和崔三嬸也走出來了，正好聽到崔大力的話，崔三嬸激動的說：“好了就好！好了就好！這樣你們兩個也好過些?！?/p>
“三爺爺，三奶奶好?！闭f著，將手里的雞蛋遞過去。
“哎！小花真乖?！?/p>
“哎，小花給我雞蛋干什么，快拿回去，大力！你也是，雞蛋留著給小花補補?！?/p>
“對，你三嬸說的對，拿回去吧?！?/p>
“我家還有呢，這是給三爺爺三奶奶的?！贝奕A將雞蛋塞進崔三嬸手里，拉上崔大力就跑了。
“這孩子……”崔三嬸無奈的笑笑。
“行了，孩子孝敬的，咱就收下，平日里多幫襯著點?！?/p>
“嗯。”
崔大力和崔華并肩奔跑著，腳步由急促漸漸變得緩慢，最終停了下來。兩人相視一笑，眼中滿是默契與溫情。
“爹，快回家吧，我餓了?！贝奕A摸了摸肚子，聲音里帶著幾分撒嬌的意味。
“好嘞！”崔大力爽朗地應道，“回去用那口新鐵鍋把大肉餅熱熱，保管香得很！”
“嗯嗯！”崔華用力點頭，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已經(jīng)聞到了肉餅的香氣。
月光將父女倆的身影拉得老長，一高一矮的影子在小路上緩緩移動。
清晨，天剛蒙蒙亮，崔大力就輕手輕腳地起了床。
灶膛里的火苗“噼啪”作響，他舀了一瓢白面加上水，又打了兩個雞蛋，攪成面糊，在鐵鍋上攤了兩張金燦燦的雞蛋餅。
餅子剛出鍋，香氣就飄滿了屋子。他又往灶膛里埋了四個大洋芋，用柴火煨著，不一會兒，洋芋皮就烤得焦香酥脆。
崔華揉著眼睛從里屋出來，聞到香味，眼睛一亮：“爹，好香啊！”
“醒了？快趁熱吃?！贝薮罅πχf過一張雞蛋餅。
父女倆坐在門檻上，就著晨風，美滋滋地吃完早飯。
崔大力用布包好剩下的兩個烤洋芋，放進背簍里，將新買的砍刀放進背簍里，又拿上新鋤頭，這才帶著崔華出門。
太陽已經(jīng)爬上了山頭，村里熱鬧起來。田間地頭，男人們扛著鋤頭下地，女人們則挎著籃子，帶著孩子去挖野菜。
山腳下，幾個婦人正彎腰在草叢里翻找著嫩薺菜和野蔥。
“大力，帶小花上山??？”王翠花直起腰，擦了擦額頭的汗，笑著招呼道。
“對，帶她上山轉(zhuǎn)轉(zhuǎn)，看看能不能找點吃的?！贝薮罅┖竦匦π?，拍了拍崔華的肩膀，“小花，這是你王奶奶。”
“王奶奶好！”崔華脆生生地喊道，眼睛彎成了月牙。
王翠花一愣，手里的野菜差點掉在地上：“哎……哎！大力，小花會喊人了？”她驚訝地看向崔大力，又上下打量著崔華，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我家小花好了?！贝薮罅φZ氣里帶著掩不住的驕傲，又指著旁邊的幾個婦人，一一介紹道，“小花，那是你翠翠嬸嬸，那是桃紅嬸嬸，那個是你桂芬大娘。”
崔華乖巧地挨個問好：“翠翠嬸嬸好！桃紅嬸嬸好！桂芬大娘好！”
“哎！”
“哎！”
“哎！真好，小花好了！”幾個婦人又驚又喜，紛紛圍過來，有的摸摸崔華的頭，有的拉著她的手，眼里滿是欣慰。
崔大力見她們熱情，笑著擺擺手：“你們忙著，我?guī)』ㄉ仙睫D(zhuǎn)轉(zhuǎn)?！闭f完，牽著崔華的手，沿著蜿蜒的山路往上走。
身后，幾個婦人還站在原地，望著父女倆的背影，半天沒緩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