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散得干干凈凈，雪原的陽光卻沒帶來暖意，積雪反射著冷光，刺得人眼睛發(fā)酸。
林昭的右腳踏進雪坑時，冰層裂開的脆響在寂靜里格外清晰，他借著踉蹌的力道向前栽去，左手虛虛撐地，指尖在雪面劃出三道極淺的痕跡，那是他連夜用朱砂混著心頭血畫的隱紋符陣，此刻正隨著積雪的震顫緩緩激活。
"林師弟！"張師兄的鐵脊刀立刻橫過來要扶他，柳如煙的手也已經(jīng)攥住他道袍的下擺，掌心的溫度透過布料傳來，像團跳動的小火苗。
林昭在觸到雪面的瞬間蜷起手指，三枚指甲蓋大小的破魔符順著指縫滑進雪層，前世在這里被引魂陣困死的畫面突然在眼前閃回：柳如煙替他擋下那柄淬毒的骨刀時，血濺在他臉上的溫度，和此刻她掌心的溫度重疊在一起。
"都別動！"他故意提高聲音，手肘重重撞在雪地上，碎冰扎進皮膚的疼讓他眼尾發(fā)紅，"冰面太薄，剛才那聲異響。"
話音未落，腳下冰層"轟"地裂開，一道血色光柱沖天而起。
積雪被震得簌簌往下落，林昭借勢滾到柳如煙身側，反手將她拽進身后。
六道黑影從光柱四周的雪堆里破出，銹跡斑斑的骨刀映著血光，其中一人的刀尖還掛著半截凍僵的鳥尸，腐臭味混著血腥氣撲進鼻腔。
"王長老！"張師兄的鐵脊刀已經(jīng)出鞘，刀身嗡鳴著震落積雪，"這是魔修的埋伏！"
被稱作王長老的灰袍老者卻站在原地沒動。
他原本溫和的眉眼此刻繃成冷硬的線條，眼角細紋里凝著霜，嘴角甚至扯出半分冷笑："等你們多時了。"
林昭的瞳孔驟然收縮。
前世王長老也是這樣站在安全圈外，看著魔修圍殺他們時露出的笑，原來這不是單純的伏擊，是"釣魚"。
王長老故意放出雪原藏有千年冰蠶的消息，引宗門里可能的"內(nèi)鬼"自投羅網(wǎng)，可他沒想到，真正的"魚"是帶著前世記憶的林昭。
"結三才陣！"林昭的手指在腰間儲物袋上快速掐了個訣，三道隱紋符陣同時亮起微光。
他能感覺到周圍的靈氣流動突然滯澀，那些黑袍修士手中骨刀上的血色紋路明顯暗了幾分，破魔符封鎖了他們與外界魔氣的連接。
"柳師妹！"他轉頭時，正看見柳如煙從袖中摸出個小玉瓶，瓶塞剛拔開，就有淡綠色的靈粉飄出來，沾在最近的黑袍修士身上，那修士立刻發(fā)出嘶叫，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潰爛。
她抬頭看他的眼神帶著點無措的狠厲，像被踩了尾巴的小獸突然露出尖牙。
"好樣的！"林昭的靈氣在經(jīng)脈里翻涌，練氣巔峰的修為此刻被催到極致。
他抄起腰間的短刃迎向最近的筑基初期修士，刀光掠過對方頸側時，故意偏了半寸，前世他就是在這里被這招陰毒的鎖喉刀割斷經(jīng)脈，此刻他卻能清晰預判對方下一個動作。
"噗！"短刃刺入對方左肩，林昭借勢旋身，另一只手的符紙拍在對方后心。
破魔符遇魔即燃，黑袍修士的慘叫聲里帶著哭腔："這不可能！我們有引魂陣。"
"引魂陣？"林昭反手抽出短刃，血珠濺在他臉上，"早被我破了。"
剩下的五名修士明顯慌了神。
張師兄的鐵脊刀已經(jīng)劈翻兩個，柳如煙的靈粉專挑他們暴露的皮膚招呼，連王長老都往前走了兩步，袖中指尖掐入掌心，他原本算準了內(nèi)鬼會在陣中暴露，此刻卻見林昭像條滑不溜秋的魚，把魔修耍得團團轉。
最后一名修士被張師兄的刀架在脖子上時，雪原重新陷入寂靜。
林昭喘著氣擦了擦臉上的血，余光瞥見王長老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目光掃過他腰間的儲物袋時，像淬了毒的針。
"王長老，這是怎么回事？"張師兄踹了腳地上的尸體，刀身重重插進雪里，"您說雪原只有冰蠶，怎么會有魔修？"
王長老的表情瞬間又變得溫和，他蹲下身翻檢黑袍修士的儲物袋，指節(jié)卻捏得發(fā)白："可能是我疏忽了...這些魔修藏得深。"他抬頭時目光掃過林昭，"林小友倒是了得，練氣巔峰能殺筑基修士，我宗后繼有人啊。"
林昭笑著抱拳："全賴長老和師兄妹們配合。"他的指尖悄悄碰了碰腰間的儲物袋，里面躺著他剛才趁亂撿的血色法器碎片，還帶著魔修的余溫。
"林昭。"柳如煙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輕得像片雪花。
她不知何時站到了他身側，睫毛上還沾著剛才靈粉的綠屑，"你到底是誰？"
林昭轉頭看她。
她的眼睛亮得驚人，像雪原下未化的春水，里面映著他沾血的臉。
他突然想起前世她斷氣前也是這樣看著他，喉嚨發(fā)緊："我只是...想活著的人。"
歸程時，雪地上的腳印被風吹得模糊。
林昭落在隊伍最后，指尖摩挲著那枚血色碎片。
神識探入的瞬間，他聽見一道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像冰錐劃過大理石："北境寒淵...等你回來。"
風突然大了，卷著冰碴子刮過松林。
林昭腳步微頓，目光掃過左側一片齊人高的雪堆，那里的積雪有被踩過的痕跡，新鮮得像是剛留下的。
"林師弟？"前面的張師兄回頭喊他。
林昭收回目光，笑著加快腳步。
他知道，這趟雪原之行，不過是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