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站在程家別墅三樓的露臺上，手指死死摳住欄桿，指節(jié)泛白。
七月的風裹挾著熱浪撲面而來，卻驅不散我骨子里的寒意。樓下花園里，我的——不，
應該說是程家的生日宴會正進行得如火如荼，香檳塔在陽光下閃爍著刺眼的光芒。"程暖，
你怎么躲在這兒？"身后傳來程雪甜得發(fā)膩的聲音，"大家都在找你呢。"我沒有回頭，
只是將欄桿摳得更緊了些。程雪踩著高跟鞋走到我身邊，
她身上昂貴的香水味讓我胃部一陣抽搐。今天本該是我的二十歲生日，
程家每年都會為我舉辦盛大的宴會。但今年不同了，三個月前，真正的程家千金被找了回來。
"你知道嗎？爸爸剛才宣布要把公司5%的股份轉給我。"程雪湊到我耳邊，
聲音輕柔得像毒蛇吐信，"作為回家的禮物。"我猛地轉身，卻對上她無辜的眼神。
樓下傳來一陣歡呼，我低頭看去，父親——程董事長正舉杯向賓客致意，而程雪的母親，
那位自稱是我生母的女人，正用充滿慈愛的目光注視著她的親生女兒。
三個月前的那場家庭會議還歷歷在目。DNA檢測報告被扔在茶幾上，程雪哭得梨花帶雨，
而我像個局外人一樣站在一旁。二十年的親情在血緣面前脆弱得不堪一擊。"下去吧，
別讓大家等急了。"程雪挽住我的手臂，力道大得驚人，"畢竟，
這是你在程家的最后一個生日了，不是嗎？"宴會廳里，水晶吊燈的光芒刺得我眼睛發(fā)痛。
我機械地接過侍者遞來的香檳，看著程雪如魚得水地周旋在賓客之間。她穿著高定禮服，
脖頸上那串鉆石項鏈是我十八歲生日時父親送的。"暖暖，怎么臉色這么差？
"林阿姨——我曾經的鋼琴老師關切地問道。我勉強擠出一個微笑："可能有點中暑。
""哎呀，你這孩子從小就怕熱。"她拍拍我的手，眼神卻飄向不遠處的程雪，
"那孩子真像她母親，連彈鋼琴的姿勢都一模一樣。"香檳杯在我手中微微顫抖。
程雪根本不會彈鋼琴，上周的家庭聚會上她還推說手腕受傷無法表演。但現(xiàn)在，
她正優(yōu)雅地坐在三角鋼琴前，指尖流淌出肖邦的《夜曲》——我最拿手的曲子。掌聲雷動，
程雪羞澀地鞠躬，目光卻穿過人群精準地鎖定了我。她嘴角勾起一抹幾不可見的冷笑，
我頓時明白了什么。"程小姐，"一位侍者突然攔住我，"程董事長請您去書房一趟。
"書房的門半掩著，我聽見里面?zhèn)鱽砑ち业臓幊场?你瘋了嗎？
那項鏈是暖暖母親留給她的唯一遺物！"是父親的聲音。
"但現(xiàn)在證明她母親根本不是程家人，"程雪的母親——周敏冷靜地說，
"而雪兒才是你的親生女兒。那項鏈理應屬于她。"我推門的手僵在半空。
母親在我五歲時車禍去世，她留下的藍寶石項鏈是我最珍貴的寶物。
上周它還鎖在我的首飾盒里，現(xiàn)在卻戴在程雪的脖子上。"暖暖？"父親發(fā)現(xiàn)了我，
臉上閃過一絲尷尬，"進來吧。"書房里的氣氛凝固了。周敏挺直腰背坐在沙發(fā)上，
保養(yǎng)得當的臉上看不出四十多歲的痕跡。程雪站在她身后，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脖子上的藍寶石。"爸，"我聲音干澀，"我想拿回媽媽的項鏈。
"周敏輕笑一聲："暖暖，你要明白，法律上那是我姐姐的遺物。而現(xiàn)在，我是雪兒的母親，
項鏈自然應該傳給她。""可媽媽留給我的時候說過——""你母親，"周敏打斷我，
"是個冒牌貨。她偷走了本該屬于雪兒的人生。"父親重重地嘆了口氣："暖暖，
項鏈的事以后再說。今天找你來是有正事。"他推過來一份文件，"下個月你就滿二十歲了，
按照家族規(guī)定，非直系子女成年后需要搬出主宅。我已經在城西給你準備了一套公寓。
"我的視線模糊了。二十年的親情，就這樣被一紙文件輕飄飄地切斷。程雪走過來，
假惺惺地握住我的手："姐姐別難過，你可以經常回來看我們。"我猛地抽回手，
卻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墨水瓶。黑色墨水濺在程雪雪白的禮服上，像一朵丑陋的花。"?。?/p>
"程雪驚叫一聲，踉蹌后退，撞在書柜上。一個古董花瓶搖晃著墜落，在她腳邊摔得粉碎。
書房門被猛地推開，賓客們聞聲而來。程雪跪坐在地上，禮服染墨，碎片劃破了她的小腿，
鮮血直流。她抬頭看我，眼中含淚："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歡我，
但為什么要這樣...""我不是故意的..."我徒勞地解釋，
但所有人的目光都寫滿了譴責。2那天晚上，我蜷縮在臥室床上，
聽著樓下宴會繼續(xù)的歡聲笑語。手機震動，一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這只是開始。
要么滾出程家，要么身敗名裂?！猄」我知道S是誰。程雪(Snow)的縮寫。
接下來的日子如同噩夢。我的信用卡被停用，學校里的朋友一個個疏遠我，
甚至有人開始傳播我精神不正常的謠言。最可怕的是，程家祖?zhèn)鞯囊粚︳浯涠鷫嫴灰娏耍?/p>
而監(jiān)控顯示那天只有我進過收藏室。"暖暖，如果你現(xiàn)在認錯，我可以當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父親疲憊地說。我知道他不相信我偷了東西，但證據確鑿。"我沒有偷任何東西！
"我聲音發(fā)抖，"是程雪陷害我！""夠了！"父親拍案而起，"雪兒一直在為你求情，
而你卻這樣污蔑她？醫(yī)生說得對，你確實需要心理治療。"我這才知道，
程雪已經說服父親帶我去看了心理醫(yī)生，診斷書上赫然寫著"偏執(zhí)型人格障礙"?；氐椒块g，
我發(fā)現(xiàn)所有個人物品都被打包好了。管家告訴我，明天就會送我去"更適合的地方"。
我打開電腦，搜索那位心理醫(yī)生——周維，發(fā)現(xiàn)他是周敏的表弟。一切都明白了。
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驅逐行動。深夜，我悄悄溜進父親的書房，用備用鑰匙打開保險箱。
里面有一份泛黃的文件——我的出生證明。母親欄寫著"周莉"，而父親欄...是空白的。
一張照片從文件里滑落：年輕的母親抱著嬰兒站在醫(yī)院門口，
身后是"青山精神病院"的牌子。照片背面寫著："莉姐和暖暖，2005.7.12"。
7月12日。今天是我的生日，也是母親的忌日。一個瘋狂的想法在我腦中成形。
如果這個世界已經認定我瘋了，那我何不將計就計？第二天清晨，當管家來敲門時，
發(fā)現(xiàn)我穿著母親的舊睡衣，抱著一個洋娃娃在房間里轉圈，嘴里哼著不成調的兒歌。
梳妝臺的鏡子上用口紅寫著"他們都想殺我"。"小姐！"管家驚恐地后退。
我沖他咧嘴一笑，眼神渙散："媽媽說要帶我去游樂園，你看見她了嗎？"一小時后，
我被強行送進了青山精神病院。在救護車里，我透過窗戶看見程雪站在別墅門口，
臉上帶著勝利的微笑。她不知道的是，這正是我想要的。精神病院的鐵門在身后關閉時，
我反而感到一絲解脫。至少在這里，程雪的手暫時伸不進來。"新來的？
"一個穿病號服的女孩湊過來，她左眼下方有顆淚痣，"我叫蘇雯。"我謹慎地點點頭，
繼續(xù)扮演我的角色："我是暖暖，我媽媽呢？"蘇雯歪頭看我，突然壓低聲音："別裝了，
這里一半人都是裝的。"她拉起我的手，在我掌心畫了個奇怪的符號，"記住這個，
晚上告訴你什么意思。"我被帶到一間六人病房。靠窗的床上坐著個中年女人，
正對著空氣說話；角落里，一個女孩不停地撕扯自己的頭發(fā)。這場景比我想象的還要可怕。
"程暖？"一位穿白大褂的醫(yī)生走進來，胸牌上寫著"周明"。
我渾身一僵——又一個姓周的。"我是你的主治醫(yī)師，"他和藹地說，"別害怕，
這里很安全。"安全？我看著他與周敏相似的眼睛，知道真正的危險才剛剛開始。那天晚上，
蘇雯溜到我的床邊。"你是程家的，對吧？"她耳語道，"我在報紙上見過你。
"我緊張地抓住被子："你想干什么？""幫你。"她神秘地笑了，
"我知道你為什么來這里。周醫(yī)生昨天接了個電話，提到你的名字和'處理干凈'。
"我血液凝固。程雪的動作比我想象的還快。
蘇雯塞給我一張皺巴巴的紙："這是醫(yī)院的平面圖。三樓檔案室有你要的答案。
""什么答案？""關于你母親的。"蘇雯的眼中閃過一絲我讀不懂的情緒，"還有，
小心周醫(yī)生。他..."走廊傳來腳步聲，蘇雯迅速溜回自己的床。護士推門而入，
手電筒的光掃過每張床。當光線落在我臉上時，我故意發(fā)出夢囈般的笑聲。3護士離開后，
我盯著天花板，徹夜未眠。母親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精神病院的照片里？
周醫(yī)生與程雪一家是什么關系？最重要的是——我真的能活著離開這里嗎？第二天早餐時，
我發(fā)現(xiàn)蘇雯不見了。護士說她被轉去了"特殊病房"。"為什么？"我問。
護士意味深長地看我一眼："她總是胡言亂語，說些不該說的話。"午休時間，
我趁人不備溜上三樓。檔案室門鎖著，但窗戶開著一條縫。我爬進去，灰塵嗆得我直咳嗽。
檔案按年份排列，我找到2005年——我的出生年份。翻找許久，
終于發(fā)現(xiàn)一個標著"周莉"的文件夾。
里面只有一頁紙："患者姓名：周莉入院日期：2005.3.12診斷：妄想癥，
堅信自己女兒被調換出院日期：2005.7.13備注：產后抑郁加重，
7.12日凌晨試圖抱嬰兒跳樓，被制止后情緒崩潰。次日出院，同日下午發(fā)生車禍身亡。
"我的手抖得幾乎拿不住紙。7月12日，母親想帶著我自殺？而車禍就發(fā)生在出院當天？
文件夾里還有一張泛黃的便條：「莉姐，孩子已經按計劃調換。雪兒會得到最好的照顧。
——敏」我的呼吸停滯了。雪兒？程雪？難道..."找到你想看的了嗎？
"周醫(yī)生的聲音突然在背后響起。我轉身，看見他站在門口，手里拿著一支針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