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陽笑著鎖屏，目光又落在那個小汽車上。三歲的他，為什么會在一瞬間商場里消失？而周辰，到底知道什么？
窗外，月光照亮了周家修剪完美的花園。某個樹叢后，一點紅光忽明忽暗——是周辰在抽煙。他很少抽煙，除非特別煩躁。
周陽拉上窗簾。今晚，他第一次感到自己可能真的屬于這里。而周辰，顯然也感覺到了。
周陽盯著電腦屏幕，眼睛發(fā)酸。南城倉庫的數(shù)據(jù)報表像天書一樣鋪滿整個顯示器。入職三周，他依然不習(xí)慣這些復(fù)雜的表格。
"周陽。"張主管探頭進來，"財務(wù)部要上個月的效率對比。"
周陽揉了揉太陽穴："現(xiàn)在就要？"
"周辰少爺親自要的。"張主管壓低聲音，"好像是大老板要看。"
周陽保存文件，往財務(wù)部走去。16樓永遠那么安靜，地毯厚得聽不見腳步聲。
財務(wù)總監(jiān)辦公室門虛掩著。周陽剛要敲門，聽見里面周辰的聲音："...賬目必須處理好...爸最近查得緊..."
"風(fēng)險太大。"一個男聲回應(yīng)，"審計馬上開始了。"
"那就做兩份報表。"周辰的聲音冷了下來，"又不是第一次。"
周陽的手停在半空。
"周少爺，"男聲更低了，"萬一你哥發(fā)現(xiàn)了..."
"他懂什么？送外賣的。"周辰輕笑，"18年前的事能瞞住，這點小事算什么？"
周陽的呼吸一滯。又是"18年前的事"。
他故意加重腳步，然后敲門。里面的談話聲立刻停了。
"進。"財務(wù)總監(jiān)的聲音恢復(fù)正常。
周陽推門進去。周辰坐在總監(jiān)對面，臉上掛著完美的微笑："哥！正好找你呢。"
財務(wù)總監(jiān)是個禿頂?shù)闹心昴腥耍坨R后的眼睛閃爍不定："周大少爺，數(shù)據(jù)帶來了？"
"張主管說你要上個月的效率對比。"周陽直視著他，"我剛在整理。"
"哦，那個啊。"總監(jiān)推了推眼鏡，"周辰少爺已經(jīng)幫我找到了。"
周辰面前攤開著一份文件，他迅速合上："哥，我正好有事問你。今晚媽生日，你準備禮物了嗎？"
周陽這才想起今天是周母生日。他搖搖頭。
"我就知道！"周辰親熱地挽住他的手臂，"走，我陪你去挑。"
出了財務(wù)部，周辰一路說個不停，介紹周母喜歡什么品牌，什么顏色。周陽心不在焉地應(yīng)著，腦子里全是"18年前的事"和"兩份報表"。
電梯停在1樓。周辰突然說："哥，你先去商場等我，我忘拿錢包了。"
周陽點頭，看著電梯門關(guān)上。數(shù)字剛跳到2，他就按了另一部電梯。
財務(wù)部門口，周陽躲在轉(zhuǎn)角處。五分鐘后，周辰出來了，手里多了一個牛皮紙袋。他沒去拿什么錢包，而是徑直走向地下車庫。
周陽悄悄跟上。
車庫燈光昏暗。周辰走到一輛黑色奧迪前，車窗降下，里面的人伸手接過紙袋。周陽只能看見那只手——手腕上有個蝴蝶紋身。
奧迪迅速駛離。周辰站在原地，拿出手機："東西給了...對，他什么都不知道..."
周陽退后幾步，故意弄出聲響。周辰猛地轉(zhuǎn)身，臉色刷白："哥？你怎么..."
"錢包拿了嗎？"周陽平靜地問。
周辰的表情松弛下來："拿了。走吧。"
商場里，周辰像個專業(yè)導(dǎo)購，帶著周陽穿梭在奢侈品店之間。
"媽喜歡這個牌子。"他指著一款絲巾，"配她新買的包正好。"
標價五千八。周陽咬牙點頭。三周前，這是他一個月的房租。
周辰自己挑了套珍珠項鏈，價格標簽迅速藏進了口袋，但周陽還是瞥見了那個數(shù)字：128,000。
"哥，你現(xiàn)金還是刷卡？"周辰笑瞇瞇地問。
周陽掏出銀行卡："刷卡。"
他想起財務(wù)部聽到的對話。周辰到底在隱瞞什么？那個牛皮紙袋里裝的是什么？而手腕有蝴蝶紋身的人又是誰？
回公司路上，周陽借口去洗手間，給林嘉發(fā)了條消息：「認識財務(wù)總監(jiān)嗎？」
林嘉秒回：「王禿子？人精一個，周辰的狗腿子。怎么了？」
「有空細說?！?/p>
下班后，周陽提前十分鐘到了公司后門。林嘉準時出現(xiàn)，牛仔褲配白T恤，比上班時隨意多了。
"神秘兮兮的，什么事？"她咬著奶茶吸管問。
周陽把聽到的對話和車庫見聞簡要說了一遍。林嘉的眼睛越瞪越大。
"臥槽，真少爺要變偵探了？"她吹了個口泡泡，"王禿子確實有問題。上季度市場部預(yù)算被他卡了一半，結(jié)果那筆錢去了個莫名其妙的'倉儲優(yōu)化'項目。"
"什么項目？"
"鬼知道，根本不在你們物流部。"林嘉湊近，"我查過，錢最后進了一家叫'安心'的小公司。"
周陽記下這個名字："能查到更多嗎？"
"危險哦。"林嘉眨眨眼，"不過...挺刺激的。等我消息。"
周母的生日晚餐比周陽想象的溫馨。周辰送上珍珠項鏈時，周母感動得眼眶濕潤。
"陽陽的禮物呢？"周海峰問。
周陽拿出那個精致的盒子。周母拆開絲巾，驚喜地叫出聲："正是我想要的顏色！"
她當場系上絲巾，拉著周陽自拍。周辰在一旁微笑，但眼神發(fā)冷。
飯后，周海峰叫周陽去了書房。
"適應(yīng)得怎么樣？"他遞來一杯威士忌。
周陽接過杯子，酒液金黃，映著燈光："還行。"
"南城倉庫的效率提升了27%。"周海峰抿了口酒，"張主管說是你的功勞。"
周陽搖頭："是工人們的功勞。他們最清楚問題在哪。"
周海峰眼中閃過一絲贊賞："下周董事會有個匯報，你來做。"
周陽一口酒嗆在喉嚨里："我？"
"你。"周海峰放下杯子，"對了，你外公想見你。"
"外公？"周陽想起管家老李的話，"沈氏航運？"
周海峰明顯怔了一下："誰告訴你的？"
"老李提了一句。"
"少跟下人打聽家事。"周海峰語氣突然變冷，"周末我?guī)闳ヒ娡夤Ｋ眢w不好，別問太多問題。"
離開書房，周陽在走廊遇見周辰。他似乎在等人，看到周陽立刻換上笑臉："哥，爸跟你說什么了？"
"董事會匯報的事。"周陽沒提外公。
周辰的笑容僵了一瞬："啊，那個啊...需要我?guī)兔蕚洳牧蠁幔?
"不用。"
周辰湊近一步："哥，財務(wù)部的事...你聽到什么別往心里去。王總監(jiān)就愛瞎操心。"
"什么事？"周陽裝作茫然。
周辰明顯松了口氣："沒什么！晚安！"
回到房間，周陽搜了"沈氏航運"。跳出來的第一條是二十年前的舊聞：「沈氏航運董事長沈志遠獨女沈莉與周氏物流少東周海峰喜結(jié)連理」。
沈莉——他母親的名字。
第二條更引人注目：「沈志遠病重，沈氏航運或由女婿周海峰接管」。
日期是21年前。
周陽繼續(xù)翻找，突然看到一張老照片。年輕的周海峰站在一個白發(fā)老人身邊，老人懷里抱著個穿恐龍T恤的小男孩——三歲的他。
照片配文：「沈志遠與外孫共享天倫之樂」。
發(fā)布時間：22年前。
周陽盯著那張照片。一年后，他就在商場失蹤了。而周辰，是在那之后才被周家收養(yǎng)的。
手機震動，林嘉發(fā)來一個文件。點開是"安心有限公司"的注冊信息——法人代表：張美玲。注冊地址：城西區(qū)某街道。
還有一條留言：「查了下，這家公司只有一個銀行賬戶，過去三年收了周氏集團四百多萬，名義是'倉儲咨詢費'。更勁爆的——張美玲是周辰的生母?！?/p>
周陽的血液瞬間沸騰。周辰生母的公司，收著周氏的錢。而財務(wù)總監(jiān)在幫他們做假賬。
他又想起周辰的話："18年前的事能瞞住..."
那輛黑色奧迪里手腕有蝴蝶紋身的人，會不會就是張美玲？
窗外，一道閃電劃過夜空。暴雨將至。
周陽站在沈家老宅門前，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褲縫。這棟灰白色洋房藏在城郊樹林里，透著股陰冷氣息。
"別緊張。"周海峰整理著領(lǐng)帶，"外公脾氣不好，別頂撞他。"
門開了，一個穿黑衣的老婦人點點頭："老爺在等你們。"
客廳里藥味撲鼻。輪椅上的老人瘦得脫形，但眼睛亮得嚇人。周陽一眼就認出了照片里的沈志遠——他的外公。
"這就是那孩子？"老人的聲音嘶啞。
周海峰推了周陽一把："叫外公。"
"外公。"周陽喉嚨發(fā)緊。
沈志遠盯著他看了足足一分鐘，突然伸出枯枝般的手："過來。"
周陽走近。老人冰涼的手指捏住他下巴，左右轉(zhuǎn)動他的臉，最后停在他耳后的胎記上。
"是莉莉的孩子。"沈志遠松開手，"長得像你，海峰。"
周海峰的表情松動了一瞬："爸，您身體怎么樣？"
"死不了。"老人咳嗽起來，"孩子找回來了，公司的事該重新考慮了。"
周海峰的身體明顯僵硬了："周陽剛回來，什么都不懂。"
"我22歲就接管沈氏了。"沈志遠銳利的目光射向周陽，"聽說你在搗鼓倉庫？"
周陽點頭："優(yōu)化了一下動線。"
"動線？"老人嗤笑，"我們那會兒叫'怎么走不繞遠'。"
老婦人端來藥碗。沈志遠一飲而盡，揮手示意周海峰離開："我和孩子單獨聊聊。"
周海峰猶豫了一下，還是退出去了。
沈志遠突然抓住周陽的手腕："你記得多少？"
"什么？"
"失蹤那天。"老人的指甲幾乎掐進他肉里，"有沒有印象？"
周陽搖頭："我只記得一件藍色恐龍T恤。"
沈志遠松開手，眼神黯淡下去："警方找了三年。你媽...莉莉沒撐過去。"
床頭柜上有張照片。年輕女子抱著個穿恐龍T恤的男孩，笑容燦爛。
"你媽。"沈志遠遞過照片，"她走前一直念叨你的名字。"
周陽胸口發(fā)悶。他從未想過，自己的失蹤直接導(dǎo)致了母親的死亡。
"誰照顧你的？"老人突然問。
"福利院。"
"我是說之前！"沈志遠激動起來，"剛被帶走那會兒！"
周陽努力回憶，卻只有碎片："好像...有個女人？記不清了。"
沈志遠從枕頭下摸出一張泛黃的照片："是她嗎？"
照片上是年輕的周家夫婦，中間是穿恐龍T恤的小周陽。角落里，一個穿傭人衣服的女人低頭站著，只露出半邊臉。
"我不確定..."周陽皺眉，"這是誰？"
"張美玲。"沈志遠咬牙切齒，"周辰的生母。"
周陽的血液瞬間凝固。林嘉查到的信息與這張照片完美吻合——周辰生母曾是周家保姆。
"她為什么離開？"周陽聽見自己的聲音在抖。
"你失蹤一個月后。"沈志遠冷笑，"太巧了，不是嗎？"
門外傳來腳步聲。周海峰回來了，臉色不太好看："爸，醫(yī)生說要休息。"
沈志遠把照片塞回枕頭下："下個月董事會，帶孩子來。"
回程車上，周海峰一直沉默。直到快進城，他才開口："外公跟你說了什么？"
"關(guān)于我媽的事。"周陽盯著窗外，"還有張美玲。"
方向盤猛地一歪。周海峰急剎車停在路邊："誰提的張美玲？"
"外公。他說她是我失蹤前的保姆。"
周海峰的手指緊握方向盤，指節(jié)發(fā)白："過去的事別追究了?，F(xiàn)在你回來了，這才是重點。"
"周辰知道嗎？關(guān)于他生母..."
"他不知道！"周海峰突然提高音量，"張美玲把他扔在福利院就消失了。我和你媽收養(yǎng)他是可憐他！"
周陽不再追問。但一個可怕的猜想在他腦中成形——如果張美玲參與了綁架他，那么周辰是否知情？甚至...是否參與其中？
周一早晨，公司氣氛詭異。周陽走進辦公室時，同事們突然停止交談。
"怎么了？"他問隔壁工位的女孩。
女孩低頭假裝忙碌："沒什么。"
林嘉的短信解開了謎團：「緊急！看公司群！」
周陽打開內(nèi)部群，一條匿名消息被刷屏：「警惕內(nèi)鬼！某'真少爺'實為商業(yè)間諜，借倉庫優(yōu)化竊取機密！」
他的手開始發(fā)抖。這分明是針對他的。
林嘉又發(fā)來消息：「周辰干的。王禿子剛把財務(wù)部加密文件都轉(zhuǎn)移了，說是防泄密?！?/p>
周陽正要回復(fù)，辦公室電話響了。是周海峰的秘書："周總急見，現(xiàn)在。"
頂樓會議室里氣氛凝重。周海峰面色鐵青，周辰站在一旁，眼圈通紅。
"哥，"周辰聲音顫抖，"為什么？"
周陽一頭霧水："什么為什么？"
"城東地塊的投標書泄露了。"周海峰冷冷道，"競爭對手提前知道了我們的底價。"
"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投標書！"
周辰抽泣一聲："財務(wù)部監(jiān)控顯示...昨晚有人用你的門禁卡進了加密檔案室。"
"不可能！我昨晚在家！"
"門禁記錄在這里。"周海峰推過平板，"周陽，解釋一下。"
周陽盯著屏幕上的記錄——22:47，他的卡確實刷開了檔案室門。但他昨晚明明在房間查資料，管家老李可以作證。
"有人偷了我的卡。"
"誰會偷..."周辰突然捂住嘴，"哥，難道你缺錢？外面有人威脅你？"
周陽終于明白了陷阱的全貌。他轉(zhuǎn)向周海峰："爸，這是栽贓。周辰和王總監(jiān)..."
"夠了！"周海峰拍桌而起，"周辰從小在周家長大，他有什么理由陷害你？"
周辰的眼淚適時落下："爸，別怪哥哥...他可能只是一時糊涂..."
"滾出去。"周海峰指著門，"周陽，你被停職了?；丶曳词?。"
走廊上，周陽攔住周辰："為什么要這么做？"
周辰擦干眼淚，嘴角勾起一絲冷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哥哥。"他湊近周陽耳邊，"福利院的孩子，就該滾回福利院去。"
周陽攥緊拳頭，但最終沒揮出去。
回到工位，同事們紛紛避開他的目光。只有林嘉發(fā)來消息：「我在后樓梯等你?！?/p>
后樓梯間光線昏暗。林嘉一把拉住周陽："你被設(shè)計了！王禿子昨晚加班到十一點，監(jiān)控肯定動了手腳。"
"周辰生母曾是周家保姆。"周陽低聲說，"我失蹤一個月后她就被辭退了。"
林嘉瞪大眼睛："臥槽...所以可能是她綁架了你？"
"現(xiàn)在周辰在銷毀證據(jù)。"周陽想起財務(wù)部的加密文件，"那些文件里一定有線索。"
"我?guī)湍悴椤?林嘉咬牙，"不過現(xiàn)在你得先離開，公司保安馬上要來'護送'你了。"
果然，十分鐘后，兩名保安"請"周陽離開了周氏大廈。
暴雨傾盆。周陽站在公司門口，沒帶傘。手機響了，是周家座機。
"周陽少爺，"管家老李的聲音很緊張，"老爺吩咐...請您暫時不要回家。您的物品會派人送去酒店。"
周陽笑了，雨水順著臉頰流下："哪個酒店？"
"呃...四季酒店，3208房。"
掛掉電話，周陽沒有去酒店。他攔了輛出租車："去城西區(qū)松林路。"
那是"安心有限公司"的注冊地址。
松林路是條破舊的小街。17號是棟老式公寓，門牌斑駁。周陽按注冊地址找到三樓，敲門。
沒有回應(yīng)。他試著擰把手——門沒鎖。
屋內(nèi)昏暗，散發(fā)著霉味。桌上積著厚厚的灰，顯然很久沒人住了。但臥室門縫下透出一線光。
周陽輕輕推開門。一個女人背對著他，正在翻找抽屜。她手腕上有個蝴蝶紋身。
"張美玲？"周陽出聲。
女人猛地轉(zhuǎn)身。她五十歲左右，憔悴的臉上依稀能看出年輕時的美貌?？吹街荜枺左E縮，手中的文件撒了一地。
"你...你是..."她后退幾步，撞到衣柜。
周陽彎腰撿起一張紙。那是張醫(yī)院收據(jù)，日期是18年前，項目是"兒童鎮(zhèn)靜劑"。
"記得這個嗎？"他舉起收據(jù)，"給我用了多少？"
張美玲突然沖向窗戶。周陽比她更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蝴蝶紋身在掙扎中扭曲。
"放開！"她尖叫，"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你曾是周家保姆。"周陽死死盯著她，"我失蹤后一個月，你就辭職了。為什么？"
張美玲的眼中閃過一絲恐懼："是周海峰...他威脅我..."
"威脅你什么？"
"他說如果我說出去，就永遠別想見..."她突然閉嘴。
"見誰？周辰？"周陽逼近，"他是你兒子，對嗎？你把我弄走，就為了讓他被周家收養(yǎng)？"
張美玲的臉色慘白："不是這樣的...我只是...只是拿錢辦事..."
"誰的錢？"
窗外突然傳來剎車聲。張美玲趁機掙脫，從抽屜里抓出一把剪刀："滾出去！否則我報警了！"
周陽不退反進："報啊。正好讓警察查查18年前的綁架案。"
剪刀在張美玲手中顫抖："你不懂...周海峰他..."
砰！門被踹開。兩個穿黑西裝的男人沖進來，一把按住周陽。
"就是他！"張美玲突然變臉，"私闖民宅！還想搶劫！"
高個子男人扭住周陽的手臂："周先生派我們來接您回去。"
"哪個周先生？"周陽掙扎著問。
"周辰少爺。"
周陽被強行塞進一輛黑色轎車。后座上，周辰正優(yōu)雅地品著紅酒。
"哥，"他微笑，"亂跑可不好。"
黑色轎車在雨夜中飛馳。周陽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周辰身上的古龍水味混著酒氣，令人作嘔。
"哥，你太讓我失望了。"周辰晃著紅酒杯，"私闖民宅可是重罪。"
周陽掙了掙被扭住的手臂："那綁架呢？十八年前的。"
周辰的笑容僵了一瞬，隨即輕笑出聲："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車駛過跨江大橋。雨點砸在車窗上，像無數(shù)細小的錘擊。周陽瞥見橋下黑沉沉的江水，突然意識到路線不對——這不是回周家的路。
"你要帶我去哪？"
"安靜的地方。"周辰抿了口酒，"我們需要...談?wù)劇?
周陽的指尖觸到褲袋里的醫(yī)院收據(jù)——從張美玲那里搶來的。他必須脫身，這可能是唯一證據(jù)。
"停車。"他突然說，"我要吐了。"
周辰挑眉："忍著。"
"忍不住了！"周陽干嘔一聲，故意發(fā)出令人不適的聲音。
高個子保鏢本能地松了手。周陽抓住機會，猛地用頭撞向?qū)Ψ较掳?，同時一腳踹開車門。
刺骨的風(fēng)雨灌進來。周辰驚呼："攔住他！"
周陽已經(jīng)滾出車門。柏油路面擦破了他的胳膊和臉頰，但他顧不上疼，爬起來就往回跑。
身后急剎車聲刺耳。周辰的尖叫和保鏢的咒罵混在一起。周陽鉆進橋邊的小路，消失在雨幕中。
兩小時后，周陽敲響了林嘉的公寓門。開門的是個戴眼鏡的陌生男人。
"找誰？"男人警惕地問。
周陽愣住了。難道記錯地址？
"誰?。?林嘉的聲音從里面?zhèn)鱽?。她出現(xiàn)在門口，頭發(fā)亂蓬蓬的，穿著睡衣，"周陽？！"
眼鏡男看看林嘉："你朋友？"
"我同事。"林嘉把周陽拉進來，"你怎么...天啊，你流血了！"
周陽這才注意到自己在滴水，血水混著雨水在地板上積成小洼。眼鏡男皺眉："要不要叫救護車？"
"不用。"周陽掏出那張濕漉漉的醫(yī)院收據(jù)，"我需要你幫我查這個。"
林嘉接過收據(jù)，拉著周陽到浴室："先處理傷口。趙明，去拿醫(yī)藥箱。"
叫趙明的眼鏡男不情愿地走開。林嘉壓低聲音："我男朋友。他不知道公司的事。"
周陽點頭。傷口沾到熱水，疼得他齜牙咧嘴。
"周辰要殺我。"他咬牙說。
林嘉的手抖了一下："夸張了吧？"
"他生母承認了。十八年前是她綁架我。"
趙明拿著醫(yī)藥箱回來，狐疑地看著他們。林嘉接過箱子："趙明，你先睡吧。我同事遇到搶劫了，我?guī)退隆?
臥室門關(guān)上后，林嘉熟練地給周陽消毒上藥："張美玲親口承認的？"
"她說'拿錢辦事'。"周陽忍著疼，"提到周海峰威脅她。"
林嘉的眉頭擰成結(jié)："我查了財務(wù)部文件。'安心公司'收的四百萬，大部分轉(zhuǎn)到了一個私人賬戶，戶名就是張美玲。"
"周辰知道嗎？"
"不確定。"林嘉壓低聲音，"但王總監(jiān)每月都和她通話。"
周陽展開那張皺巴巴的收據(jù)："這上面的醫(yī)院還在嗎？"
"第一婦幼...應(yīng)該還在。"林嘉突然瞪大眼睛，"等等，這日期..."
"我失蹤后第三天。"周陽冷笑，"給我注射鎮(zhèn)靜劑的記錄。"
林嘉的電腦亮起來。她快速敲擊鍵盤："我有個同學(xué)在那家醫(yī)院信息科..."
趙明突然推開臥室門："你們到底在干什么？"
林嘉頭也不回："工作！"
"半夜？"趙明冷笑，"他是周氏集團的少爺吧？網(wǎng)上都在傳他竊取商業(yè)機密。"
周陽站起身："我該走了。"
"別理他。"林嘉拉住周陽，"查到了！第一婦幼2003年的住院記錄...張美玲，23歲，順產(chǎn)一男嬰..."
"周辰？"
"不對。"林嘉皺眉，"周辰今年24歲，生日是2月。這記錄是12月的。"
周陽的腦子嗡的一聲："所以...張美玲有兩個孩子？"
臥室門砰地關(guān)上。趙明拿著外套氣沖沖地走了。林嘉嘆了口氣，繼續(xù)搜索："我查查當年的新聞...你失蹤案應(yīng)該有報道。"
凌晨三點，他們拼湊出了大概：周陽失蹤后第三天，張美玲帶著一個三歲男孩出現(xiàn)在城北區(qū)診所，聲稱孩子高燒不退。診所護士記得那孩子穿著藍色恐龍T恤。
"這是我！"周陽指著屏幕上的舊報紙照片。雖然打了馬賽克，但那件T恤他絕不會認錯。
"然后一個月后..."林嘉調(diào)出另一篇報道，"張美玲突然辭職離開周家，理由是'回鄉(xiāng)照顧生病母親'。"
周陽的傷口又開始滲血："她綁架我，把我藏了一個月，然后...交給了誰？"
"或者賣了。"林嘉補充，"但為什么后來又讓周辰進入周家？"
天蒙蒙亮?xí)r，周陽決定冒險回一趟周家。他需要更多證據(jù)，而沈志遠給的照片還在他房間。
"太危險了。"林嘉反對，"周辰肯定派人盯著。"
"我翻后墻。"
林嘉突然從抽屜里拿出一個小U盤："拿著。我昨晚黑進財務(wù)部系統(tǒng)下載的資料。密碼是我生日，19980215。"
周陽挑眉："你還會黑客技術(shù)？"
"大學(xué)輔修計算機。"林嘉難得靦腆，"沒告訴公司的人，顯得太書呆子了。"
周陽把U盤藏進鞋墊："如果我三點前沒聯(lián)系你，就把這些發(fā)網(wǎng)上。"
周家別墅在晨霧中寂靜無聲。周陽繞到后院，踩著老橡樹的枝椏翻上圍墻。十八年前，他是怎么被帶出去的？也許就是這棵樹。
他的房間保持原樣，甚至連那套六萬八的西裝還掛在衣柜里。床頭柜抽屜里，沈志遠給的照片不見了。
"找這個嗎？"周辰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周陽轉(zhuǎn)身。周辰穿著睡袍，手里晃著那張泛黃的照片。
"還給我。"
"憑什么？"周辰走進來，"這是我的家，我的父母。你只是個意外。"
周陽注意到周辰眼下濃重的黑眼圈，顯然一夜未眠。
"你早就知道。"周陽逼近一步，"你生母綁架我，就為了讓你被周家收養(yǎng)。"
周辰的笑容扭曲了："證據(jù)呢？就憑一張破照片？"
"還有醫(yī)院記錄。你生母給我注射鎮(zhèn)靜劑的收據(jù)。"
周辰的臉色瞬間慘白："你...不可能..."
"你還有個弟弟，對吧？十二月出生的。他現(xiàn)在在哪？"
"閉嘴！"周辰突然尖叫，"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媽是為了救我！"
周陽抓住他話中的漏洞："救你？從什么里救你？"
周辰意識到失言，猛地推開周陽往樓下跑。周陽追上去，卻在樓梯口被兩個保鏢攔住。
周辰的聲音從樓下傳來："把他關(guān)起來！我去找爸！"
保鏢扭住周陽的手臂。他奮力掙扎，突然想起小時候在福利院打架的招數(shù)——狠狠踩向其中一人的腳背，同時用手肘猛擊另一人的腹部。
趁著保鏢吃痛的瞬間，周陽沖向車庫。車鑰匙還掛在墻上，他抓起最近的一把，跳進周辰的白色寶馬。
引擎轟鳴。后視鏡里，周辰和保鏢追了出來。周陽猛踩油門，車子沖出車庫。
大門緊閉。周陽咬牙加速，直接撞斷了欄桿。車身劇烈震動，安全氣囊爆開，撞得他胸口生疼，但他不敢減速。
后視鏡里，一輛黑色轎車緊追不舍。周陽拐上高速，試圖甩掉尾巴。雨又下了起來，路面濕滑。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林嘉：「小心！周辰派人去你家搜查了！」
周陽正要回復(fù)，黑色轎車突然從側(cè)面撞上來。寶馬失控打滑，撞破護欄，沖向?qū)γ孳嚨馈?/p>
刺眼的遠光燈。巨大的撞擊聲。世界天旋地轉(zhuǎn)。
周陽最后的意識是溫?zé)岬难^臉頰，和遠處林嘉撕心裂肺的喊聲。
"周陽！堅持住！"
黑暗吞噬了一切。
消毒水的氣味。這是周陽恢復(fù)意識后的第一個感覺。
眼皮像灌了鉛，他用了全身力氣才睜開一條縫。白色的天花板，嘀嗒作響的儀器，還有...一張憔悴的臉。
"林...嘉..."他的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
"醒了！"林嘉跳起來，馬尾辮都散了一半，"醫(yī)生！他醒了！"
一陣忙亂后，醫(yī)生宣布周陽脫離危險。腦震蕩，三根肋骨骨折，左腿骨裂，全身多處擦傷——但活下來了。
"我昏迷了多久？"周陽問，這次聲音清楚了些。
"三天。"林嘉倒了杯水遞給他，"差點以為你要變成植物人了。"
周陽試著坐起來，劇痛讓他倒抽冷氣："周辰呢？"
"裝得挺像。"林嘉撇嘴，"車禍后他第一時間發(fā)聲明，說你是酒駕自找的。"
"證據(jù)..."
"在這。"林嘉拍拍背包，"U盤安全，我還多挖了些料。"
她從包里拿出一個文件夾："猜猜我找到了誰？當年給張美玲接生的護士。她記得很清楚，因為張美玲生的是雙胞胎。"
周陽的水杯停在半空："雙胞胎？"
"周辰和他弟弟。但弟弟出生就體弱，一直住院。"林嘉壓低聲音，"更關(guān)鍵的是...我找到了你。"
"什么？"
"你失蹤后，張美玲確實帶著個三歲男孩去過診所。護士保留了當時用的病歷本。"林嘉抽出一張泛黃的紙，"上面有指紋。"
周陽盯著那張紙。兒童病歷，姓名欄寫著"周星"，年齡三歲，癥狀是高燒。但最引人注目的是角落里的一個紅色指紋印。
"張美玲的？"
"已經(jīng)聯(lián)系警方比對了。"林嘉眼睛發(fā)亮，"還有更勁爆的——你爸住院了。"
周陽猛地抬頭，又是一陣眩暈："怎么回事？"
"突發(fā)腦溢血。就在你出車禍那天。"林嘉湊近，"管家老李說，他之前見過周辰給周海峰的茶里加什么東西..."
病房門突然被推開。一個銀發(fā)老人坐在輪椅上被推進來，后面跟著穿制服的警察。
沈志遠。
"沒死就好。"老人哼了一聲，"警察要問你話。"
兩位警察詳細詢問了車禍經(jīng)過。周陽如實相告，包括周辰派人追車的事。
"周陽少爺，"年長的警察猶豫了一下，"您是否指控周辰謀殺未遂？"
"我指控他和他生母張美玲共同策劃綁架。"周陽直視警察，"十八年前，和我三天前。"
警察記錄完畢離開后，沈志遠示意護工也出去。病房里只剩三人。
"U盤。"老人伸出手。
林嘉遞過去。沈志遠把它交給門口的助理："查清楚。"
"外公，"周陽掙扎著坐直，"我爸...周海峰怎么樣了？"
"死不了。"沈志遠冷笑，"終于看清養(yǎng)子的真面目了。"
原來在周陽昏迷期間，林嘉聯(lián)系了沈志遠。老人動用關(guān)系，不僅保護了周陽的安全，還開始全面調(diào)查周辰和張美玲。
"張美玲抓到了嗎？"周陽問。
"跑了。"沈志遠眼中閃過寒光，"跑不遠。"
林嘉的手機突然響了。她看了眼屏幕，眼睛瞪大："王總監(jiān)自首了！承認做假賬，還說周辰指使他栽贓周陽！"
沈志遠露出滿意的笑容："開始了。"
三天后，周陽勉強能下床時，周氏集團已經(jīng)變天。王總監(jiān)的供詞引發(fā)連鎖反應(yīng)，董事會緊急凍結(jié)了周辰的所有權(quán)限。警方通緝張美玲，罪名是綁架和欺詐。
"想去看看你爸嗎？"沈志遠問。
周海峰住在同一家醫(yī)院的VIP病房。他半邊臉有些歪斜，但神志清醒?？吹街荜枺麥啙岬难壑杏砍鰷I水。
"陽陽..."他的聲音含糊不清，"對...不起..."
周陽握住父親顫抖的手："不是你的錯。"
管家老李站在一旁，眼睛紅腫："周總那天喝了周辰少爺泡的茶，不到半小時就發(fā)病了。我...我留了點樣本送去檢測。"
"什么結(jié)果？"沈志遠厲聲問。
"一種會升高血壓的藥...醫(yī)生說長期服用會導(dǎo)致..."
周海峰突然激動起來，含糊地說著什么。周陽俯身才聽清："...辰...在哪？"
沒人回答。周辰自從董事會凍結(jié)他的權(quán)限后就失蹤了，連手機都關(guān)機。
又過了一周，周陽出院當天，警方找到了張美玲。她在邊境小鎮(zhèn)試圖偷渡時被捕。同一天，一個更驚人的消息傳來——周辰出車禍了。
"失憶？"周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醫(yī)生點點頭："逆行性遺忘，記不起自己的身份。身體沒大礙，但精神狀況不穩(wěn)定。"
周陽站在周辰的病床前。曾經(jīng)的假少爺現(xiàn)在像個受驚的孩子，蜷縮在角落，拒絕所有人靠近。
"你們是誰？"周辰的眼神空洞，"我是誰？"
周海峰堅持要見周辰。看到養(yǎng)子這副模樣，他老淚縱橫。那天晚上，周海峰把周陽叫到床前。
"公司...交給你了。"他吃力地說，"辰辰...照顧好他。"
周陽點頭。他沒告訴父親，自己已經(jīng)決定送周辰去最好的康復(fù)中心，無論花費多少。
一個月后，周陽正式接手周氏集團。第一天上班，他就宣布了兩項改革：一是物流部門試行"外賣式"即時追蹤系統(tǒng)，二是設(shè)立員工匿名舉報通道。
林嘉被提拔為市場部副總監(jiān)。發(fā)布會后，他們在公司天臺慶祝。
"敬真少爺。"林嘉舉杯。
周陽搖頭："敬真相。"
他們的杯子在夕陽下相碰。林嘉突然臉紅起來："那個...趙明和我分手了。"
"因為我？"
"因為你出事那晚，他報警說你是商業(yè)間諜。"林嘉翻了個白眼，"幸好警方先聯(lián)系了沈老爺子。"
周陽笑了。他伸手拂去林嘉頭發(fā)上的一片花瓣，手指在她臉頰停留了一秒。林嘉沒有躲開。
又過了三個月，周氏集團的股價回升到丑聞前水平。周陽的物流改革大獲成功，連財經(jīng)雜志都稱贊他是"最接底氣的富二代"。
周海峰康復(fù)緩慢但穩(wěn)定，已經(jīng)能參加簡短會議。他堅持每周去看周辰，雖然對方始終不認識他。
張美玲被判十二年有期徒刑。庭審時，她終于交代了全部事實：當年周海峰的前妻——周陽生母沈莉發(fā)現(xiàn)丈夫與保姆有染，盛怒之下要趕走張美玲。而當時張美玲剛生下雙胞胎，小兒子體弱需要天價醫(yī)療費。
"周海峰答應(yīng)給我錢..."被告席上的張美玲蒼老得像六十歲，"但沈莉發(fā)現(xiàn)后，威脅要報警...所以我?guī)ё吡酥荜枴?
"為什么后來又送回周辰？"法官問。
"那是意外。"張美玲苦笑，"我本想用周陽勒索一筆錢就放人，但那孩子發(fā)燒后什么都不記得了。福利院以為他是流浪兒..."
"所以你干脆把親生兒子送進周家？"
"他需要治療！"張美玲突然激動起來，"周海峰欠我的！"
旁聽席上，周陽握緊了拳頭。原來他不是被隨機綁架的孤兒，而是一場婚外情引發(fā)的報復(fù)的犧牲品。
那天晚上，周陽去了沈莉的墓地。母親的笑容定格在墓碑照片上，永遠年輕。
"媽，"他輕聲說，"我回來了。"
微風(fēng)拂過，像是回應(yīng)。
一年后的周氏年會上，周陽宣布與林嘉訂婚。臺下掌聲雷動，連坐在輪椅上的周海峰都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周辰?jīng)]有出席。他在瑞士的一家康復(fù)中心，情況有所好轉(zhuǎn)，開始能記起一些童年片段，但醫(yī)生說他可能永遠無法完全恢復(fù)記憶。
有時周陽會想，這或許是一種仁慈——忘記仇恨，忘記算計，重新開始。
宴會結(jié)束后，周陽站在周氏大廈頂樓，俯瞰城市燈火。這里曾是他送外賣時仰望的地方，如今成了他的舞臺。
林嘉從身后抱住他："想什么呢？"
"想命運有多奇怪。"周陽轉(zhuǎn)身摟住她，"如果沒被綁架，我可能就是個紈绔子弟。"
"如果沒送外賣，"林嘉笑著接話，"你就想不出那個倉庫優(yōu)化方案。"
他們相視而笑。窗外，一顆流星劃過夜空。周陽沒有許愿——他已經(jīng)得到了想要的一切：真相、家庭、愛情，和屬于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