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璣分舵的廢墟之上,煙塵與魔焰尚未散盡,金黑交織的能量亂流仍在撕裂著空間。云清操控的九條魔龍,帶著傾注了千年恨意的毀滅力量,瘋狂撕咬著凌淵搖搖欲墜的金色劍幕。那細(xì)微的裂痕如同蛛網(wǎng)般蔓延,每一次魔龍的撞擊都讓凌淵的臉色更灰敗一分,鮮血染紅了他半身白衣,但他那雙深邃的眼眸,始終死死鎖住云清燃燒的血瞳,里面翻涌著無法言說的痛楚與絕不退讓的決絕。
“負(fù)隅頑抗?凌淵!你的骨頭和你虛偽的慈悲一樣硬!”云清的聲音冰冷刺骨,帶著掌控生死的嘲弄。她雙手印訣再變,身后那尊由恨意凝聚的龐大魔影仰天無聲咆哮,更加洶涌的混沌魔炁從魔淵方向被強(qiáng)行抽取,如同黑色的洪流注入九條魔龍體內(nèi)!魔龍的鱗片瞬間變得更加幽暗深邃,纏繞其上的血色雷霆粗壯如蟒,毀滅的氣息幾何級數(shù)攀升!
“吼——!?。 本艞l魔龍齊聲怒吼,不再是無聲的意志沖擊,而是足以震碎神魂的實(shí)體音波!它們放棄了分散攻擊,九首歸一,如同九條擰成一股的滅世鉆頭,攜帶著洞穿一切的恐怖威能,悍然撞向劍幕上那道致命的裂痕!
凌淵瞳孔驟縮!他清晰地感受到這一擊蘊(yùn)含的、足以將他連同這片空間徹底湮滅的力量!千鈞一發(fā)之際,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蘊(yùn)含著本命精元的金紅心血噴在“問心”仙劍之上!
“嗡——!”
黯淡的劍幕瞬間爆發(fā)出回光返照般的熾烈金芒!無數(shù)細(xì)密的守護(hù)符文在劍幕表面瘋狂流轉(zhuǎn)、燃燒!凌淵眼中閃過決絕,竟是不閃不避,將所有力量集中于一點(diǎn),劍尖直指那滅世鉆頭的尖端,選擇了最慘烈的硬撼!
就在兩股足以毀滅星辰的力量即將以最慘烈的方式對撞,玉石俱焚的結(jié)局似乎不可避免的瞬間——
異變陡生!
“呃…啊——!?。 ?/p>
云清那充滿殺意的冰冷厲喝,突然化作一聲痛苦到扭曲的凄厲慘嚎!
她周身的魔氣,那如臂指使、狂暴肆虐的混沌魔炁,毫無征兆地、徹底地失控了!
并非外力干擾,而是源自她自身!源自那被她強(qiáng)行壓制、卻被凌淵瀕死抵抗的姿態(tài)、以及那一聲聲“清兒”所撬動的心底最深處!
記憶的洪流,沖垮了恨意的堤壩!
那被千年封印、被無邊恨意刻意冰封、被魔氣扭曲掩蓋的記憶碎片,如同掙脫了鎖鏈的遠(yuǎn)古兇獸,在她意識最脆弱的瞬間,以最狂暴、最混亂、最尖銳的方式,蠻橫地撕裂了她的神魂防御,洶涌而出!
碎片一:暖陽焚心
*畫面:** 不再是模糊的意象,而是無比清晰!仙門后山,那株虬枝盤曲、花開如霞的千年老桃樹下。陽光穿過花瓣,灑下斑駁溫暖的光點(diǎn)。她,一襲素雅的天青色紗裙,赤著雪白的雙足,踩在松軟的、帶著青草和落花香氣的泥土上,笑得眉眼彎彎,如同墜入凡塵的精靈。凌淵就在她身邊,不再是如今威嚴(yán)的掌門,而是那個眼神清澈、帶著少年意氣的師兄。他小心翼翼地摘下枝頭開得最盛、沾染了晨露的一朵桃花,指尖帶著微微的涼意和不易察覺的顫抖,溫柔地、珍而重之地簪入她如云的鬢發(fā)間。陽光落在他專注的側(cè)臉上,勾勒出柔和的光暈。他抬眸,眼中是純粹的、毫無保留的愛意,像盛滿了星光的深潭,幾乎要將她溺斃其中。“清兒,”他的聲音低沉悅耳,帶著春風(fēng)拂過心湖的暖意,“此心昭昭,日月可鑒??v使仙路盡頭,萬劫加身,此情…不渝?!?那一刻,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心臟劇烈的跳動,仿佛要掙脫胸腔的束縛,飛向眼前這個人。那是靈魂深處最純粹的悸動,是足以焚盡世間一切寒冷的暖陽。
碎片二:冰棱穿魂
*畫面:** 溫暖的光暈瞬間被撕碎!場景切換至冰冷刺骨、散發(fā)著腐朽氣息的仙門禁地——**鎖魂淵**。四周是嶙峋的、散發(fā)著不祥幽光的黑石。她被數(shù)位氣息強(qiáng)大的長老圍困,其中就有玄霄那張看似悲憫、實(shí)則冰冷的臉!她感到體內(nèi)力量在瘋狂躁動,一絲絲不受控制的、帶著毀滅氣息的黑氣正從她指尖、發(fā)梢不受控制地逸散出來,侵蝕著周圍純凈的仙靈之氣。她驚恐、無助,像一只誤入陷阱的小獸,目光死死鎖住人群最前方那個身影——凌淵!
** 她看到他握劍的手,指節(jié)因過度用力而泛白,骨節(jié)突出,微微顫抖著。他的臉色比禁地的石頭還要蒼白,嘴唇緊抿成一條毫無血色的直線。他的眼神,不再是桃花樹下的深情,而是翻涌著驚濤駭浪——有震驚、有難以置信、有掙扎的痛苦、有深沉的絕望…最后,在那雙她曾無比眷戀的眸子里,她清晰地捕捉到了一絲…**冰冷的決絕**!如同極北之地永不融化的玄冰!
** 她聽到自己帶著哭腔、破碎嘶啞的哀求:“凌淵!你信我!我沒有…我沒有墮魔!是…是玄霄他…” 她的聲音充滿了恐懼和對眼前之人最后的、卑微的信任。
** 然后,是那柄劍!那柄她無比熟悉、曾無數(shù)次守護(hù)在她身前的“問心”仙劍!它不再是溫暖的守護(hù),而是化作一道凍結(jié)靈魂的、刺目欲盲的寒光!帶著撕裂一切的凌厲仙罡,以她完全無法反應(yīng)的速度,決絕地、精準(zhǔn)地、**狠狠貫穿了她的左胸心臟位置**!
*感受:** 那一瞬間,時間仿佛凝固了。她感覺不到劍鋒的冰冷,只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源自靈魂深處的劇痛和**徹底的冰冷**!比魔淵最深處的萬年玄冰還要冷!那是一種被整個世界、被最信任最深愛的人親手推入無底深淵的絕望!她清晰地看到自己濺出的、帶著微弱金芒的仙血,染紅了凌淵雪白的衣襟。她看到他刺出那一劍后,眼中瞬間閃過的、幾乎將她靈魂都撕裂的痛苦和…一絲不容置疑的“**必須如此**”的冷酷!這畫面,這眼神,這穿心之痛,被無限放大、定格,成為烙印在她靈魂深處永恒的、最鋒利的冰棱!
“不——?。?!”
現(xiàn)實(shí)中的云清,發(fā)出了一聲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絕望、都要痛苦!那不是憤怒的咆哮,而是靈魂被生生撕裂的哀鳴!血淚如同決堤的洪流,從她那雙燃燒的血月中洶涌而出,在她蒼白如紙的臉上沖刷出兩道刺目的紅痕。
魔氣徹底暴走!
劇烈的情緒波動,尤其是那穿心之痛記憶帶來的靈魂層面的巨大沖擊,如同在滾沸的油鍋里潑入了冰水!她體內(nèi)本就因破封和恨意而狂暴的先天魔源,以及那些吞噬了魔淵無數(shù)負(fù)面能量的混沌魔炁,徹底失去了控制!
“嗤啦!嗤啦!嗤啦!”
不再是凝聚的魔龍形態(tài)!失控的魔氣如同億萬條暴怒的、失去理智的黑色毒蛇,從她身體的每一個毛孔、每一寸肌膚中瘋狂迸射而出!它們不再受云清意志的約束,化作無數(shù)道高速旋轉(zhuǎn)、邊緣鋒利如神兵利刃的**黑色魔氣風(fēng)刃**,以她為中心,向著四面八方無差別地瘋狂切割、絞殺!空間被輕易地撕裂開一道道漆黑的、久久無法愈合的裂痕!下方本就化作深坑的廢墟,瞬間被犁出無數(shù)道深不見底的恐怖溝壑!空氣發(fā)出刺耳的尖嘯,仿佛有億萬冤魂在同時哀嚎!
“清兒!看著我!冷靜下來!”凌淵看到云清痛苦崩潰的模樣,心如同被那些魔氣風(fēng)刃寸寸凌遲!他完全不顧自身劍幕已瀕臨破碎,不顧那失控的魔氣風(fēng)刃如同死亡風(fēng)暴般席卷而來,更不顧自己強(qiáng)行催動精血帶來的嚴(yán)重反噬。他猛地撤去了防御,任由那狂暴的魔氣風(fēng)刃瞬間在他身上留下無數(shù)道深可見骨、皮肉翻卷的恐怖傷口!鮮血如同噴泉般涌出,瞬間將他染成一個血人!他眼中只有那個在記憶洪流和魔氣反噬中痛苦掙扎的身影,嘶聲力竭地呼喚著,試圖穿透那層由痛苦和恨意構(gòu)筑的屏障:“看著我!我從未負(fù)你!當(dāng)年那一劍,是為了…”
“謊言!都是謊言?。?!”
云清雙手死死抱住劇痛欲裂的頭顱,血淚混雜著失控的魔氣在她臉上肆意流淌。她根本聽不進(jìn)凌淵的任何話語!那穿心一劍的畫面、凌淵眼中最后的冰冷決絕,如同最惡毒的詛咒,在她腦海中無限循環(huán)、放大!千年的恨意找到了最直接的宣泄口,如同跗骨之蛆,再次死死攫住了她的心臟,將那剛剛因凌淵瀕死姿態(tài)而裂開一絲縫隙的心房徹底冰封!
“騙子!叛徒!我要?dú)⒘四悖。 彼t的眼中只剩下毀滅的欲望,對凌淵,對這個世界!失控的魔氣風(fēng)刃在她的意志(或者說被痛苦和恨意支配的本能)驅(qū)使下,如同找到了主心骨,更加瘋狂地、集中地、帶著毀滅一切的尖嘯,如同黑色的死亡風(fēng)暴,朝著那個渾身浴血、卻依舊試圖靠近她的身影席卷而去!每一道風(fēng)刃都蘊(yùn)含著足以撕裂仙軀的恐怖力量和滔天的怨毒!
凌淵看著那席卷而來的死亡風(fēng)暴,看著風(fēng)暴中心那個被痛苦和仇恨徹底吞噬的、他深愛了千年也辜負(fù)了千年的女子,眼中最后的光芒黯淡了下去。那是一種比死亡更深的絕望。
他不再試圖防御,甚至不再試圖靠近。只是站在原地,任由那足以將他千刀萬剮的魔氣風(fēng)暴將自己徹底吞沒。鮮血在魔氣的侵蝕下迅速變黑、蒸發(fā),劇烈的痛苦傳遍全身,但他的眼神卻透過那狂暴的黑刃風(fēng)暴,固執(zhí)地、悲哀地、深情地凝視著云清的方向。
“若這…便是你解脫的唯一方式…”他破碎的聲音淹沒在風(fēng)暴的尖嘯中,無人聽見,唯有意識深處最后一絲嘆息,“清兒…我…認(rè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