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淵倒下了。在發(fā)出那震撼天地的血誓后，他像一根燃盡的蠟燭，徹底失去了意識，只靠插在地上的劍勉強撐著沒有倒下。那滴代表他生命與靈魂本源的魂血，光芒黯淡，懸在他眉心，仿佛隨時會消散。
天空，紫色的雷光還在云層里翻滾，發(fā)出低沉的咆哮，證明著剛才那驚天誓言的真實?？諝饫飶浡购?、血腥味，還有一股沉重的、讓人喘不過氣的壓力。
云清懸在空中，手中的寂滅之矛像凝固的黑色閃電，矛尖依舊指著凌淵。但她的手，卻在微微顫抖。
她的腦子里像炸開了鍋。
* **血誓驚雷：** 那恐怖的紫色天雷是真的！凌淵用自己永恒的存在發(fā)誓了！永世不得超生…這代價太大了！如果他撒謊，天道會立刻劈死他！他…真的敢發(fā)這種誓？
* **歸墟煉神陣：** 這個可怕的名字，還有玄霄剛才那一瞬間變臉的樣子…凌淵的話，像冰錐一樣刺進她的心。玄霄…真的想把她當(dāng)柴火燒掉？
* **千年恨意：** 可心口的傷疤還在疼！鎖魂淵里凌淵刺出那一劍時，眼中冰冷的決絕，像電影一樣在她眼前回放！千年的黑暗、痛苦、被背叛的絕望…這些感覺太真實了！難道是假的嗎？
* **玄霄的“慈悲”：** 玄霄老祖…他一直那么悲憫，像真正的神仙。是他指出凌淵的“背叛”，是他給了她復(fù)仇的方向…難道這也是騙局？
混亂！極度的混亂！信任和懷疑在她心里瘋狂打架。她感覺自己被撕成了兩半，一半叫囂著要相信血誓，另一半?yún)s被千年的恨火燒得理智全無。
“云清！”
玄霄的聲音再次響起，像冰水澆頭，瞬間壓下了她心里的混亂。他臉上的悲憫不見了，只剩下一種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威嚴。剛才血誓帶來的震驚，被他巧妙地轉(zhuǎn)化成了對凌淵“狡詐”的揭露。
“看到了嗎？”玄霄的聲音帶著一種“果然如此”的沉重，“這就是凌淵！為了活命，為了繼續(xù)欺騙你，他連天道都敢蒙蔽！道心血魂誓？不過是窮途末路、喪心病狂的最后一搏！他賭的就是你對他還有一絲舊情，賭你會心軟！”
玄霄向前一步，他身上的仙光不再柔和，變得銳利刺眼，帶著強大的壓迫感，直接壓向心神動搖的云清。
“想想那穿心一劍！想想千年暗無天日的折磨！他親手把你推入地獄，如今眼看陰謀敗露，就用這種自殘式的謊言來博取同情！你若信他，便是第二次墜入他的陷阱，萬劫不復(fù)！”
玄霄的話語像淬毒的鞭子，狠狠抽打在云清最痛的傷口上。那剛被血誓撬開一絲縫隙的心防，瞬間被洶涌的恨意重新冰封！是啊，穿心一劍是真的！千年痛苦是真的！凌淵現(xiàn)在說什么，都像是在為當(dāng)年的背叛找借口！
“啊——！?。 ?/p>
云清發(fā)出一聲痛苦又憤怒的尖嘯！腦子里那些混亂的念頭都被燒光了，只剩下一個聲音在咆哮：**殺了他！讓這背叛的痛苦徹底結(jié)束！**
懸在她手中的寂滅之矛，之前因為震驚而顫抖，此刻卻爆發(fā)出比之前更恐怖的黑光！矛身上的血色紋路瘋狂扭動，像活過來的毒蛇！矛尖鎖定的凌淵，在她眼中不再是那個發(fā)出泣血誓言的人，而是千年苦難的源頭，是必須毀滅的背叛者！
“凌淵！受死！”云清的聲音冰冷刺骨，沒有一絲溫度。
她不再猶豫，手臂猛地向前一送！
“咻——?。?！”
那柄凝聚了她所有恨意、所有混亂、所有被挑撥起來的毀滅欲望的寂滅之矛，化作一道撕裂空間的黑色閃電，帶著毀滅一切的尖嘯，朝著下方那個毫無知覺、氣息奄奄的身影，狠狠刺下！
速度快到極致！力量強到足以將山峰夷為平地！
“不——！”遠處僥幸活下來的幾個仙門弟子，目睹這絕殺一幕，發(fā)出絕望的嘶喊。
玄霄負手而立，冰冷的目光看著那致命的黑矛射向凌淵，嘴角那絲滿意的弧度再也無法掩飾。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死亡即將吞噬凌淵的瞬間——
凌淵的身體，似乎感應(yīng)到了那致命的毀滅氣息。不是防御，也不是躲避。他殘存的一絲本能，或者說，是他昏迷前最后的執(zhí)念，讓他做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動作。
他松開了支撐身體的“問心”仙劍。
劍，哐當(dāng)一聲倒在焦土上。
而他，那個渾身浴血、千瘡百孔的身體，失去了唯一的支撐，軟軟地、毫無防備地、**主動迎向了**那柄奪命的寂滅之矛！
他倒下的方向，正對著矛尖！仿佛在說：“若死能平息你的恨…來吧?！?/p>
這個細微到極致、卻又震撼到極點的動作，像一道無聲的驚雷，狠狠劈在了云清狂暴的意識核心！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
她血紅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著：
* 那柄帶著她滔天恨意、毀滅一切的寂滅之矛。
* 那個放棄抵抗、主動迎向死亡的身影。
* 那張即使在昏迷中也緊鎖眉頭、寫滿痛苦和…某種她無法理解的…**解脫**的臉。
“轟！?。 ?/p>
寂滅之矛，毫無阻礙地，狠狠刺入了凌淵的胸膛！位置…竟與她當(dāng)年被刺穿的心口，驚人地重合！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
只有一股純粹的、毀滅性的黑色能量，瞬間從矛尖爆發(fā)，瘋狂地涌入凌淵的身體！他的身體像破布一樣被巨大的力量帶飛，狠狠撞在遠處一塊巨大的焦黑山巖上！
“噗——！”
鮮血如同噴泉般從他口中、從胸口的巨大創(chuàng)口狂涌而出！那件早已襤褸的白衣，瞬間被染成刺目的暗紅。他的身體劇烈地抽搐了幾下，氣息…如同狂風(fēng)中的燭火，微弱到幾乎感覺不到，只剩下最后一絲游離的生機。
他像一片凋零的落葉，貼在冰冷的巖石上，一動不動。唯有那不斷涌出的鮮血，在焦黑的土地上，無聲地蔓延開一片刺眼的紅。
云清手中的寂滅之矛已經(jīng)消失。
她僵在空中。
血紅的眼眸死死盯著那片刺目的鮮紅，盯著那個幾乎感覺不到氣息的身影。
腦子里一片空白。
沒有復(fù)仇的快意。
沒有恨意宣泄的滿足。
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的…虛無。
玄霄的話還在耳邊回響，凌淵的血誓驚雷仿佛還在天際轟鳴，穿心一劍的冰冷觸感似乎還停留在胸口…但這一切，都被眼前那片不斷擴大的、刺目的血紅淹沒了。
他…沒有擋。
他甚至…主動迎了上來。
用她刺出的矛…刺穿了他自己的心…
為什么？
一個巨大的、冰冷的問號，如同深淵，瞬間吞噬了她所有的恨意和狂暴。信任的天平，在血誓之后，在這一刻，被這無聲的、自我獻祭般的舉動，徹底…**砸得粉碎**。
風(fēng)暴，似乎在這一刻，短暫地停歇了。留下的，只有一片血腥的狼藉，和一個站在毀滅中心、茫然失措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