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李草相識三年,定情兩年沒能等來他迎娶我過門,反淪落為外室。于是我一怒,
也養(yǎng)了外室。五個。老天爺不讓我好過哇,乞巧節(jié)六個金主撞一塊了。還是一家子!
我連夜跑路。鉆狗洞鉆一半被前后夾擊。被抓。金主一撲通跪地,「孩子雖不是我的,
但是你的,你的便是我的,生下來,我與你一道養(yǎng)他?!菇鹬鞫紫氯ダ段业男渥樱?/p>
「以后我會乖乖的。孩子生下來,我養(yǎng)?!估畈菖耍肝也煌?!」
1從茶樓出來碰到曹六,我那叫一個謊,不為別的,只因我是曹六的小三,
在這個時代也叫外室,小三/外室見不得光。我慌忙背過身去,扯著身旁的女子疾步走,
內心祈禱曹六沒瞧見我。走到偏僻小巷,我長舒一口氣?!负簟共粚?,這口不是我舒的。
我扭頭望向同行的女子,但見對方拍著胸腹自語道,「嚇死我了,他應該沒發(fā)現吧。」
我:「?」回到家我越琢磨越不對勁,難道二姐姐和曹六是仇家?
不然如何解釋對方一見了曹六比我這個小三還恐慌,活像兔子見了狼。2二姐姐不知名姓,
說是家中排行老二,比我大三歲,便讓我喊她二姐姐。與二姐姐的初識是在一家胭脂鋪,
那時我拿著當小三掙得錢一邊心內惶惶不安一邊大手一揮對掌柜的說:「這個、這個,
還要那個,全給我包起來。」在等掌柜的包裝商品時,
感受到一道不容忽視的視線投注在我身上,我扭了頭找尋,與一鵝蛋臉的女子四目相對。
她對我一笑,我紅了臉。再是,她走到我方才挑選過的胭脂水粉前說那些不適合我,
尋了更淺淡些的顏色往我臉頰涂抹。掌柜的望著我笑道,「我剛也想說呢,瞧姑娘高興,
沒好意思掃了姑娘的興。」我是一夜乍富的暴發(fā)戶,
而她渾身透露著大戶人家小姐的端莊優(yōu)雅,這樣的人親自為我上妝,讓我很是不自在。
面皮發(fā)燙,手久久攥緊身上的衣服掌心漸漸出汗?!覆灰o張,放輕松。」
她溫柔的嗓音響在我的耳畔,可我更緊張了,一是身份的差距,二還是身份的差距,
她梳著婦人髻,那必然是哪家的夫人主母,而我,是個小三啊!兩眼一黑,我暈了過去。
再醒來是在客棧,她解釋不知我家住何處,而她家距離較遠,所以就帶來了附近的客棧。
我向她道謝,她讓我不要客氣,說與我有緣,以后姐妹相稱即可。就這樣,
我與二姐姐熟絡起來,她成了我的,金主。3不是姐妹嗎,為何成了金主?
關鍵是我也想與她做姐妹呀,可誰家姐妹同塌而眠還時不時親親摸摸,
每次睡過之后她還給我胭脂水粉、鐲子發(fā)釵。我原先根本沒往歪處想,還是織娘告知我的。
要問織娘是誰,織娘是我這具身體的生身母親??椖锝锌椖?,但她不賣織品,而是賣豆腐的。
她生得美,不過她不是豆腐西施,人稱豆腐母獅,叉腰吼一聲百丈以內震耳欲聾,地動山搖。
我不叫織娘娘,因我穿過來時楊丫丫年方十四,而我二十四,織娘不到三十。
這聲娘我是無論如何也叫不出口,街坊鄰里喊她織娘,我也跟著喊織娘,
即使被掃帚攆了三條街也不改口。我與二姐姐交往月余,帶回家一堆胭脂水粉、釵環(huán)首飾,
織娘起先以為是男人送的,還夸我開竅了,說男人貪你的身子,你就該貪男人的錢。我搖頭,
「織娘,這些不是男人送的,是一位姐姐送的。」織娘往手腕戴鐲子的動作一頓。
她的神色倏然復雜,「你說這些全是女子所贈?」我點頭,「是啊?!埂杆秊楹钨浤氵@些?
你知不知道這些很貴,就單說這一個鐲子,」她指著手腕上碧綠的鐲子道,
「咱們家不吃不喝十年也買不起?!刮业哪槼羁嗟冒櫝梢粓F,「知道,我不要,她非給?!?/p>
織娘一噎,接著看傻子的目光將我從頭到尾打量一遍?!笚钛狙荆疫€以為你這兩年開竅了,
合著還是個傻的,還不如隔壁龜兒?!过攦菏歉舯谂謰鸬呐畠?,我初聽到龜兒的名字嚇一跳,
啷個給女兒取這么個名字?龜兒卻叉腰仰頭,「沒見識了吧。千年烏龜萬年鱉,
我娘給我取這個名字是希望我能活一千年?!刮遥骸浮惯€好不是希望你能活一萬年。
相識的小子不止一次跟我說龜兒是個傻的,連胖嬸也常常喊傻龜兒,傻龜兒。
我委屈地垂下頭,「怎么了嘛?」4自打聽了娘的解釋,我退還了東西,并開始避著二姐姐。
沒想到這女人直接堵到我家?!感切?,為何避我?」女人直勾勾地盯著我質問,
再也不見往日的一分柔情蜜意。氣勢太強,我不自覺后退一步,支支吾吾解釋。
「你說你娘不讓你跟我玩兒?」我點頭?!负?!」我心一跳。女人往我家堂屋一坐,不走了,
直到織娘賣完豆腐回來,發(fā)現家里多了個人,織娘也不惱,恭恭敬敬地倒茶。
比對曹六他們態(tài)度好多了?!秆狙荆⒔駜菏O碌亩垢徒o你胖嬸去?!?/p>
猜出織娘是故意支開我,我也不敢違抗,誰讓她是楊丫丫的娘。
送過豆腐我婉拒龜兒的玩石子邀約,急急忙忙往家趕,站在家門前又躊躇起來,最后臉一側,
耳朵貼門上偷聽。依稀聽到不懂事、勞煩夫人照顧的字眼,腳步聲傳來,我立馬站直了身子。
「好姐姐,人我?guī)ё吡??!刮冶牬笱郏皇?,你喊織娘姐姐,那我成什么了?/p>
我這輩分怎得又降了。卻是被拽住胳膊往前,身后織娘的聲音漸遠,「別給夫人添亂?!?/p>
我何時給她添過亂?「絮兒,星絮,星絮!」我一個哆嗦回了神,女人不滿地睨著我,
手中的螺子黛啪地丟桌上?!冈谙胝l,叫你半天不回神?!孤葑喻煲活w價值十金,老貴了,
我心疼地捏起捧在手心仔細查看是否有損壞處。惹得女人不快,
兩根手指掐住我的下頜逼迫我抬頭,「我在與你說話,你方才在想誰?」啊這。
我的臉一定紅了,眼神躲閃不與她相視,她便俯身貼近我,如同鬼魅的聲音響在我的耳畔。
「乖,告訴二姐姐,在想誰?!埂冈谙耄?。」翌日,我扶著腰下床,眼里包著兩泡淚,
釹桐太可怕了,我要回家,我要找媽媽。5我回家了,嘻嘻。金主找上門,不嘻嘻。
男人見到我歡喜地起身,轉眼間來到我的身旁,我忮忌地盯著他的大長腿,可惡,
腿長那么長干什么,分我二十公分!穿來前我天天喝牛奶,長到二十四也不過一米五四,
穿來后更慘,連四都沒了。金主一腿長、金主二腿長、金主三腿長……嗚嗚嗚,
跟你們這群大長腿拼了。男人牽過我的手激動地喚,「禾兒!」是了,我今兒叫芊禾,
不要問為什么,問就是金主嫌我名俗氣,給我取了新的不俗氣的。二姐姐前我是星絮,
曹六前我是芊禾??椖锘貋硪姷讲芰姽植还郑皇且越淮覂删錇橛衫M里間。
「再賃一套院子吧,不然早晚穿幫?!箍椖锵氲锰艿搅耍医o她豎起大拇指。
織娘白了我一眼,「也不知那些人什么眼光,一個個地上趕著找你?!刮疑敌?,我也不知啊。
今日是乞巧節(jié),除了曹六猴急找上門,另有兩人遞了信物,三人在織娘那預約了我。
六個金主,一日十二個時辰,再除去睡覺吃飯,我給一人分了一個時辰。早飯后,
我陪金主一也就是曹六逛了城南的糕點鋪子,他當眾喂我吃糕點,我硬著頭皮咬了一小口。
巳時三刻,我陪金主二出現在城西的一家茶館,喝了一肚子茶,
又被投喂不少糕點我捂著發(fā)脹的肚子離開了茶館。午時一刻,金主三打趣我是貪嘴小貓,
領著我在城東的大街小巷逛了一圈又一圈。我擺手稱走不動了,作男裝打扮的女人蹲下道,
「上來,蟬兒姐姐背你。」我喜滋滋地趴了上去。午飯在滿神都最大的酒樓用的,
一桌子七八道菜,外加倆湯,然我頻頻搖頭,往日再喜愛的菜也食不過三口。好嘛,
趕上慈禧了。盡管如此我還是吃撐了。因為我一直在吃,一直在吃啊,我要哭了。
女人拿扇子點了點我的鼻尖,「好啦,下次蟬兒姐,相公不哄你吃那么多了?!股陼r,
我被織娘一掃帚攆出門??喙厣狭私鹬魉牡鸟R車?!覆婚_心?」我搖頭,不是不開心,
是累的。金主四也是位已為人婦的夫人,生得美,不過她的美與二姐姐蟬兒姐姐又是不同,
二姐姐多明艷溫婉,蟬兒姐姐端莊大氣,金主四——云映堂,則清冷無雙。初見,驚為天人。
云映堂帶我來了她的閨中密友家?!肝瀮簛砹?,快坐。微琴也來了,好久不見,微琴。」
螢兒是云映堂的閨名,微琴則是在下,云映堂給取的。幾個小姐姐斟茶倒水,
幾個小姐姐琴棋書畫,鼻尖飄著茶香,耳邊琴聲悠悠,我陶醉其中。
什么時候躺到云映堂腿上去的我完全沒印象,本著躺都躺了,我不客氣地指使云映堂,
「我要吃李子。」她捏了一顆遞給我,酸酸甜甜很可口,七月,天還熱著,
正是吃水果的好時節(jié)。吃完李子我又要吃酥山,她不再縱著我,搖頭道,「上次你貪食,
鬧了兩日肚子可是忘記了?」沒忘。酥山是古代版冰激凌,尋常百姓家聽也沒聽過,
只有錢有勢的,夏日不缺冰、不缺食材、不缺仆從。一月前我第一次吃到酥山,
感動得淚水從嘴角流出,庫庫一頓炫,然后就進嘴一時爽,回家火葬場。
我也不曉得楊丫丫的腸胃這樣的脆弱,下午到晚上跑了十幾趟茅廁,給我拉虛脫了,
織娘一邊捏著鼻子給我遞草紙一邊罵我沒出息,不就是酥山。云映堂太好了,
她的閨蜜也對我很好,每次聚會微琴、微琴親親熱熱地喊我,見我喜食果子,
走時讓丫鬟給我打包了一大袋?!肝⑶倌銇碓u評,是霜姐姐的詩好,還是婉姐姐的詩好?」
云映堂的兩位密友,一位喚清霜,一位叫若婉,請我評詩。作為一個理科生,我哪會評詩啊,
而穿過來之后賣了一年的豆腐、寫了兩年的俗話本子,我與高雅之間的關系,它認識我,
我不曉得它。于是我向往常那樣,摟了一眼清霜的詩張口就來,「霜姐姐的詩好極,
柔美卻不失灑脫,讀來令人仿佛置身春日山間,微風拂過,沁人心脾。」再瞧若婉的詩道,
「婉姐姐的詩秒啊,秒,這個揚字用得秒極,既灑脫不羈氣概非常,又……」
我夸了這個夸那個,清霜臉一垮,「每次都是這般。」我無辜眨眼,
「可我每次說得也都是實話呀?!拐f太多話了,口渴,我走回去云映堂那一桌,
端起她面前的茶杯一飲而盡,她對面的姐姐伸出手,「噯——」晚了。我張大嘴嘶哈,
「怎得是酒?」作詩少不了酒我是知道的,但我喝不得,一杯上頭,兩杯倒。頃刻,
兩頰火燒火燎,雙耳也熱烘烘的,清霜她們也不比詩了,圍著我打趣。
「怪道映堂不讓她飲酒,原是貓兒喝了酒便成了猴兒?!刮覔u頭,「我不是猴子,我是人?!?/p>
幾位姑娘聽了掩唇笑,丫鬟們也樂不可支。6因著我飲了酒,云映堂攜我提前離去。
馬車上暈暈乎乎的我一時忘記自己身處古代,不斷地拉扯衣領好讓風透進來涼快些。
云映堂的丫鬟頻頻望向我,「我這兒不用你伺候了,你出去坐會吧?!乖朴程玫馈?/p>
丫鬟應了聲是,掀開車簾與趕馬的小廝坐在了一處?!高^來。」她朝我招招手。「不去」
我噘嘴,「熱死了?!顾闵扉L了胳膊拉我的手,肌膚相觸,她的手軟軟的、涼涼的,
我頓時眼前一亮。不多時,我坐到原先丫鬟坐的位置,半個身子靠在她身上,
汲取絲絲涼意緩解體內燥熱?!高€有多久到?」「快了?!柜R車晃晃悠悠,云映堂向來少言,
不說話后我上下眼皮開始打架。竟是睡了過去。再睜眼,我虎軀一震?!甘裁磿r辰了?」
「戌時?五刻?!股砼缘娜嘶匚摇J裁?!戌時?,還五刻!完了,完了,我完犢子了。
與金主五約的是酉時中,這,這過去一個時辰多了。啊啊啊啊——我竄下馬車飛奔。
一口氣跑了七條街,我停在與金主五約的城北橋上。四處張望,沒人,沒人,還是沒人。
等的不耐煩走了?那我,回去?打定主意,我轉身去赴下一場約。
這個時候許多人陸續(xù)走出家門,街上人來人往,小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
在我轉身的一瞬正好一道「湯餅——」響徹人群,也壓過了身后的另一道:「絮兒——」
7我來到最后一場約會。調整了呼吸之后,
佩戴狐貍面具的我上前與一位佩戴兔子面具的男子搭話?!腹涌捎行纳先??」
男子本在挑選花燈,聽到我的聲音轉過身來,低低笑道,「公子已有心上人。」「哦,
公子的心上人是何般模樣?金尊玉貴、臉若銀盤的公主,
還是弱柳扶風、蛾眉螓首的閨閣小姐?」男子搖頭,「都不是,
是圓頭圓腦、賣豆腐的織娘家的姑娘?!刮覈喲搅艘宦?,不掩遺憾道,
「公子怎得喜歡那樣的姑娘,那姑娘的娘名喚織娘,聽說是只不得了的母獅子,
吼一聲宮殿的皇帝都得抖三抖,這樣的娘能生出什么樣的好女兒?!鼓凶釉俅螕u頭,
「姑娘此言差矣。女子本弱,為母則剛,若織娘不疾言厲色,她美貌非凡,又丈夫早亡,
和女兒丫丫孤兒寡母,恐怕早遭了歹人的算計?!刮覈@口氣,「公子與尋常男子不一樣吶?!?/p>
男子失笑,「哦,哪里不一樣?」「別的男子嫌楊丫丫有個厲害的娘,
上門提親被一掃帚抽在背上,又嫌楊丫丫賤民之女卻貪吃的不得了,
對著豬肉攤子一蹲一整日,口水流了一地。做不來重活,又不善針織,
是個除了臉討喜點一無是處的廢物?!鼓凶右活D,良久,他上前拉住我的手,「舒瑤,
我不許你這么說自己?!故娆?,舒瑤,眼前的男子李草為我取得名。
我低下頭掩飾眼中的譏諷,乖巧地應了一聲嗯。李草誤會我陷入自卑情緒,
長臂一抻攬過我的肩膀往她懷里帶。這時一道女聲傳入耳中?!改銈冊诟墒裁?!」
8被抓奸了?;钊宋⑺?。9來人是我的另一個金主,亦是上場約會被我鴿了的二姐姐。
二姐姐氣憤地扯過我扔到她的身后,指著李草大罵,「哪來的登徒子,
不要以為天晚沒人整治了!」在我看不見的空檔兒,李草睜大眼叫出一聲:「嫂子!」
我:「??」李草摘下兔子面具,露出他那張清逸的臉龐。我明顯看到身前的女人一震。
接著,二人不約而同地望向我。二姐姐的話是對李草說的,眼卻死死盯著我。
「你與星絮相識多久?」「星絮?」「楊丫丫?!埂概叮遗c舒瑤相識三年?!?/p>
李草這個笨蛋,虧他長了張聰明臉,女人的眼神都快把我活吞了,
他還自顧自地說著什么好嫂嫂,不要告訴映堂。等等,誰?!「映堂是誰?」
換我死死盯著李草了。李草被我盯得受不住垂了眼,「與你說過的舒瑤,我娘給我定的親事,
我們成婚一年,但我一次沒碰過她?!顾⑵饍芍?,「我李草對天起誓?!苟憬憷湫Γ?/p>
「曹理,你何時改的名?」嘛玩意兒?李草不叫李草?!啊啊啊——這個狗男人,
又雙叒叕騙我!10李草,不,曹理有一句話說的是正確的,我與他相識三年,
若按照時間順序來排,他不是金主六,當是金主一。那是我剛穿過來的第一年,
織娘賣豆腐每天掙不了幾個銅板。有時候生場病,家里便會吃了上頓沒下頓。
我實在忍受不了這種生活,開始操持老本行,寫小說,也就是這個時代的話本子。
但要命的是筆墨紙硯書桌椅子樣樣要錢,我好磨歹磨織娘終于同意給買了最廉價的筆墨紙硯,
但書桌椅子門也沒有。沒辦法,
我只能早晚趴在家里唯一的飯桌坐在斷腿小凳鼻孔塞著兩團麻去寫,不塞不行,
三文錢不到的墨汁腥臭無比,一月下來,差點沒給我累死。拿去書齋老板見我是新人,
百般刁難壓價,換別家,大差不差。氣煞我也??煽椖镞€等著我換錢回去給她買肉吃,
若換不到錢,她怕是要倒請我吃竹筍炒肉。最終,一百一十七文成交,
與老板一手交錢一手交故事?;氐叫∠铮椖镆娢宜虻们炎铀频?,當即怒目圓睜,
指著我鼻子開始罵。我告訴她掙了錢的,將一錢銀子和十七枚銅板嘩啦啦從荷包倒出,
織娘雙眼放光,拿起銀子輕咬一口。驗證了銀子的真假,她喜不自勝,扯著我要去買豬肉,
再順便來上兩盒胭脂。我原以為生活會逐漸走上正軌,一百多文不多,但也比織娘賣豆腐強,
她天不亮起床磨豆子,一年到頭風里來雨里去。背被壓彎,兩條腿每至雨季疼痛難耐,
又不知何時患上咳疾。窮人家生病,多是小病不治,大病等死??椖镆脖е@么個心理,
認為咳兩聲沒什么,硬拖著不去藥房。直到龜兒尋到我。「楊丫丫,你娘吐血了,
你娘不行了,你娘快死了!」平地驚雷,我扔下手中的毛筆,屁股下的凳子被我?guī)Х?/p>
跟著龜兒跑了七八條街來到織娘擺攤的地方。沒見著人,只砧板上的豆腐浸了紅。
我急得團團轉,當街嘶叫,「織娘,織娘!」有好心的大娘走來我身邊,「丫丫不慌,
你娘讓人送去醫(yī)館了。」我跑到醫(yī)館。顧不得擦額頭的汗珠子,喘兩口氣又叫,「織娘,
織娘!」一位婦人被扶著從里間出來,她滿臉的不耐煩,唇色全無也掩不住她的姿色,
反更顯颯爽。「吵什么,沒死也被你吵死了!」正是我的織娘。我歡喜地跑過去撲抱住女人,
「你嚇死我了!」到嘴的話咽了回去,楊織娘拍拍女兒的肩,眉眼幾分輕柔,「行了,
外人還在呢,多大了還那么矯情。」我松開織娘,對搭救了織娘的年輕男子道謝。
詢問恩公姓名,男子笑道,「木子李,名嘛,單字一個草。」就這樣,我與李草因織娘結識。
11為了還李草診治費用,我拼了命寫話本子,以前從不寫的窮酸書生和大家小姐的故事,
一咬牙,寫了。書齋老板收了手稿笑呵呵,「這才對嘛,你寫的那什么小姐與小姐,
壓根沒幾個人看,還是書生與小姐看的人多?!顾斓靥统龆摄y子給我,
還說若是大賣到時會予我分成。我收了銀子先去了一趟醫(yī)館,將幾月來賒的賬還了。
醫(yī)館掌柜的是名女子,姓林,林大夫是個善良的人,結了我的賬遞給我兩包藥,
道是些藥渣子,賣不出好價錢,收我一文。回到家我打開藥包,眼眶控制不住濕潤,
才不是什么藥渣子,材質那么好,還有人參須呢。我給織娘熬了藥,織娘埋怨我亂花錢,
我如實道只花了一文??椖锖人幍膭幼魍nD,良久,「楊丫丫,以后發(fā)達了不能忘本?!?/p>
翌日,我尋到李草下榻的客棧,將三兩銀子奉上。他起初不收,我執(zhí)意,
他便一臉無奈地收了。一來二去地熟識之后,他告訴我他是從京城來采購的商人,
并謙虛地向我咨詢神都有哪些賣得好的貨品。我向他推薦了餛飩攤、燒餅攤,
還有織娘的豆腐,林大夫的藥材。李草聽了搖頭笑,「你這小丫頭,原以為是個實誠的,
沒想到也藏著心眼?!刮倚奶撁?,餛飩攤是那日告訴我織娘去哪了的大娘的,
而燒餅攤則是胖嬸的兒子支的。計倆被識破,李草不但沒怪我,
還讓我?guī)匪テ穱L我贊不絕口的餛飩、燒餅。到了餛飩攤,我沖大娘擠眉弄眼,
秦大娘會意,大著膽子伸出三,又加了一根,四根手指頭,「小老爺,餛飩四文錢一碗。」
我撇嘴,秦大娘的膽兒忒小了,李草這束冠佩玉的,多少也得要十文一碗。四文,
才比平常多了二文。又到胖嬸兒子趙大哥的燒餅攤,趙大哥比秦大娘精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