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暴雨中的陰謀我穿成侯府主母時,正聽見養(yǎng)女在暴雨里勸我親生女兒:“姐姐別怪母親,
她只是太疼我才讓你跪著?!焙髞韷垩缟希耶?dāng)眾喝下養(yǎng)女敬的毒茶。在她藏不住的狂喜中,
我擦著嘴角血笑:“你偷走的信物和毒藥,都在我袖子里呢。
”轉(zhuǎn)頭牽起真千金的手:“娘帶你回家。”她掌心那道為救我留下的疤,被淚水浸得發(fā)亮。
---柴房低矮的破門板被風(fēng)吹得哐哐作響,每一次撞擊都像是砸在人的心口上。
外面是潑天的暴雨,豆大的雨點(diǎn)砸在屋頂殘破的瓦片上,聲響如同萬千鐵蹄踏過荒原,
又急又密,壓得人喘不過氣。門縫里滲進(jìn)來的風(fēng)帶著刺骨的寒意,
裹著濕漉漉的泥土和朽木的腥氣,直往骨頭縫里鉆。沈玉瑯就跪在這片濕冷的黑暗里,
單薄的夏衫早已被滲進(jìn)來的雨水和地上的潮氣浸透,緊緊貼在身上,
勾勒出她過分瘦削的脊背線條。雨水順著她散亂的鬢發(fā)往下淌,劃過蒼白的臉頰,
在下頜處匯聚,一滴一滴,砸在冰冷骯臟的地面,暈開小小的、深色的水漬。她垂著眼,
長長的睫毛掛著細(xì)小的水珠,像被暴雨打濕翅膀的蝶,一動不動。
只有偶爾控制不住的細(xì)微顫抖,才泄露出這副單薄身軀承受的刺骨寒意。膝蓋早已麻木,
失去知覺,仿佛已經(jīng)和身下這片冰冷骯臟的土地融為一體。
“吱呀——”破舊的木門被推開一條更寬的縫隙,外面肆虐的風(fēng)雨聲驟然放大,
一道纖細(xì)柔弱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手里撐著一把精致的油紙傘。是柳如煙。
她一身簇新的鵝黃軟羅裙,裙裾邊緣繡著精致的纏枝蓮紋,一絲雨水也無,
與這破敗柴房格格不入?;璋抵?,她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擔(dān)憂與不安,如同精心描摹的畫皮。
“姐姐……”柳如煙的聲音細(xì)細(xì)軟軟,帶著一絲怯生生的哭腔,
在這風(fēng)雨的喧囂中卻異常清晰。她小心翼翼地提著裙擺,避開地上的水洼,
一步步挪到沈玉瑯面前,蹲下身,試圖將傘遮到沈玉瑯頭頂。
油紙傘投下一片小小的、干燥的陰影,隔絕了不斷從屋頂縫隙漏下的冰冷雨水。
“姐姐別怪我,”柳如煙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推心置腹的懇切,
目光卻若有似無地瞟向柴房門口的方向,“母親……她只是太疼我了。今日那玉鐲,
是我一時心慌意亂放錯了地方,才讓母親誤會是你拿的……害你受這樣的苦楚,
都是我的不是……”她伸出手,冰涼的指尖輕輕碰了碰沈玉瑯同樣冰冷的手背,
姿態(tài)放得極低,帶著一種示弱的討好?!澳赣H她……心里其實(shí)是念著姐姐的,
只是一時被氣糊涂了,才罰得重了些。等母親氣消了,
如煙一定替姐姐好好分說……” 她微微仰起臉,昏暗中那雙眼睛似乎盈滿了水光,
楚楚可憐,“姐姐千萬莫要因此怨恨母親,她心里也不好受的。姐姐這般跪著,
如煙看著……心里跟刀絞似的疼……”每一句“母親疼我”,每一個“都是我的錯”,
都像淬了冰的細(xì)針,精準(zhǔn)地扎在沈玉瑯的心上。她始終垂著頭,像一尊沒有生命的石像。
只有那被雨水浸泡得發(fā)白的手指,在柳如煙提到“母親”二字時,幾不可察地蜷縮了一下,
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留下幾個青白的月牙印。就在這時——“砰!”一聲悶響。
柴房那扇本就搖搖欲墜的門板被一股大力猛地撞開,徹底洞開在風(fēng)雨中。
一個身影幾乎是跌撞著撲了進(jìn)來,一只手死死地?fù)巫〈植诘拈T框才勉強(qiáng)穩(wěn)住身形。
2 記憶的洪流是我。頭痛得像是被無數(shù)燒紅的鋼針反復(fù)穿刺攪拌,
無數(shù)陌生的、尖銳的記憶碎片——屬于這具身體原主的記憶——正瘋狂地涌入我的意識深處。
有方才“親眼目睹”沈玉瑯“偷竊”養(yǎng)女心愛玉鐲的滔天震怒……這些記憶帶著強(qiáng)烈的情緒,
像失控的洪流,沖擊著我的理智。我大口喘著氣,冰冷的空氣夾雜著雨水的氣息灌入肺腑,
帶來一陣辛辣的刺痛,卻奇異地稍稍壓下了那股幾乎要撕裂靈魂的劇痛。冷汗浸透了里衣,
黏膩地貼在背上。我抬起頭,視線穿過門口灌進(jìn)來的風(fēng)雨和屋內(nèi)搖曳的昏暗燭光,
死死釘在柴房中央那兩個身影上。柳如煙正蹲在我的親生女兒沈玉瑯面前,一手還舉著傘,
試圖為跪在冰冷泥水里的玉瑯遮擋風(fēng)雨。她背對著門口,我看不見她此刻的表情,
只能看到她纖細(xì)的背影微微顫抖著,像是在極力壓抑著啜泣。那姿態(tài),
充滿了無辜的委屈和真切的關(guān)懷。而我的玉瑯……她跪在那里,渾身濕透,
像剛從水里撈出來一般。單薄的肩胛骨透過濕透的衣衫清晰地凸起,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她微微側(cè)著頭,似乎被門口的動靜驚動,幾縷濕透的黑發(fā)黏在她蒼白的臉頰上。
借著門口透入的、被風(fēng)雨切割得支離破碎的天光,
我清晰地捕捉到她眼中一閃而過的、如同受傷小獸般的驚惶和無措,
隨即又被一種近乎麻木的沉寂所覆蓋。那眼神,空洞得沒有一絲光。剜心刺骨。
一股不屬于我的、源自這身體血脈深處的滔天怒意與尖銳悔恨,
瞬間沖垮了記憶融合帶來的混亂和痛楚,如同燎原的烈火,轟然燒遍四肢百?。?/p>
那怒意指向柳如煙,指向這具身體的原主,更指向我自己——為何沒有早一點(diǎn)清醒!“母親!
”柳如煙像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嚇了一大跳,猛地轉(zhuǎn)過身。
當(dāng)她看清門口狼狽扶著門框、臉色慘白如鬼的我時,臉上瞬間堆滿了恰到好處的驚懼和擔(dān)憂。
她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向我撲來,油紙傘脫手掉在泥水里也顧不得了,聲音帶著哭腔:“母親!
您怎么了?您別嚇如煙??!您是不是頭痛又犯了?定是這風(fēng)雨太大,
姐姐的事又讓您憂心傷神了!”她急切地伸出手想要攙扶我,動作間滿是焦急和依賴。
我猛地?fù)]開了她伸過來的手。動作又快又狠,帶著一股毫不掩飾的厭惡和冰冷的力道。
柳如煙猝不及防,被我揮得一個趔趄,踉蹌著向后退了兩步,才勉強(qiáng)站穩(wěn)。她驚愕地抬起頭,
臉上那完美的擔(dān)憂瞬間凝固,繼而碎裂,露出一絲難以置信的茫然和受傷。
那雙總是盛滿無辜水光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映出我冰冷審視的目光?!皾L開。
”我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像是被粗糲的砂紙狠狠磨過喉嚨,
每一個字都帶著濃重的血腥氣和冰碴般的寒意。柳如煙僵在原地,身體微微顫抖起來。
她似乎想說什么,嘴唇囁嚅了幾下,卻在對上我毫無溫度的眼神時,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那眼神,不再是往日的縱容寵溺,而是一種洞穿一切的、冰冷的審視,
讓她所有精心準(zhǔn)備的話語都瞬間凍僵在喉嚨里。我不再看她,目光越過她,
死死地、牢牢地釘在依舊跪在泥水中的沈玉瑯身上。那孩子像是被我的目光燙到了一般,
肩膀幾不可察地瑟縮了一下,隨即把頭垂得更低,幾乎要埋進(jìn)胸口?!捌饋怼?/p>
”我對著沈玉瑯開口,聲音依舊嘶啞,卻不容置疑。那命令并非對下人的呵斥,
而是帶著一種連我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強(qiáng)行壓抑的急迫和……一絲微不可聞的顫抖。
沈玉瑯的身體明顯僵住了。她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頭,濕漉漉的劉海下,
那雙眼睛如同蒙塵的琉璃,茫然地看向我,里面全是不解和更深的戒備。她似乎沒聽懂,
或者說,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命令?!拔易屇闫饋?!”我的聲音陡然拔高,
帶著一絲被壓抑到極致的狂躁,像是在驅(qū)趕什么無形的東西,“聾了嗎?離開這鬼地方!
回你自己的院子去!”柳如煙像是終于從最初的震驚和恐懼中回過神,她猛地?fù)渖锨耙徊剑?/p>
聲音尖利地帶著哭音:“母親!您不能這樣??!姐姐她……她犯了錯,是該受罰的!
您這樣輕易饒過她,府里的規(guī)矩何存?下人們又該怎么看您?母親,您平日里最是疼我,
今日姐姐她偷了我的鐲子,那是您去年特意為我尋來的生辰禮??!您……您不能為了姐姐,
就這般心軟壞了規(guī)矩??!母親!”她哭喊著,
字字句句都在提醒著“沈玉瑯的偷竊”和“母親的偏寵”,
試圖用“規(guī)矩”和“對我的疼愛”將我重新拉回她熟悉的軌道?!耙?guī)矩?”我猛地扭過頭,
目光如刀鋒般刮過柳如煙梨花帶雨的臉,聲音冷得像淬了冰,“這府里的規(guī)矩,
就是讓你在暴雨天,把嫡親的小姐關(guān)在漏雨的柴房里跪著?
”柳如煙被我這從未有過的冰冷質(zhì)問噎得一窒,臉上的淚水都忘了往下淌,只剩下驚愕。
“還有你,”我再次轉(zhuǎn)向沈玉瑯,看著她依舊僵跪著的身影,
心頭那股無名火幾乎要燒穿胸膛,“還要我親自去扶你嗎?
”沈玉瑯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她終于動了,雙手撐在冰冷濕滑的地面上,試圖站起來。
然而長時間的跪姿早已讓她的雙腿血脈不通,麻木僵硬。她剛起到一半,膝蓋一軟,
整個人就控制不住地向前栽倒?!鞍?!”柳如煙下意識地發(fā)出一聲短促的驚呼,
眼中卻飛快地掠過一絲幸災(zāi)樂禍。就在沈玉瑯即將狼狽地重新摔回泥水中的瞬間,
一道身影更快。我一步搶上前,在柳如煙驚愕的目光中,
一把抓住了沈玉瑯瘦削得硌人的手臂。入手一片冰涼濕滑,
隔著濕透的衣料都能感受到那手臂上幾乎沒有肉。
那股刺骨的寒意順著我的指尖一路蔓延到心臟,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我用力將她拽了起來,
穩(wěn)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沈玉瑯猝不及防被我抓住,身體瞬間繃緊得像一張拉滿的弓。
她猛地抬頭,那雙沉寂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我的身影,充滿了驚駭和無法理解的茫然。
她下意識地想要掙脫我的鉗制,動作帶著小獸般的驚慌。“站好。”我收緊手指,
不容她掙脫。聲音依舊生硬,卻奇異地沒有方才的暴戾。
我甚至能感覺到自己抓著她的那只手,指尖在不受控制地微微發(fā)顫?!皫慵倚〗慊厝?,
換身干爽衣裳,灌碗濃濃的姜湯?!蔽覍χT口聞聲趕來、同樣嚇傻了的丫鬟沉聲吩咐,
目光卻依舊鎖在沈玉瑯蒼白失血的臉上,“找個大夫瞧瞧,若落下半點(diǎn)病根,仔細(xì)你們的皮!
”丫鬟如夢初醒,慌忙應(yīng)著“是”,小心翼翼地伸手來扶沈玉瑯。沈玉瑯像是被燙到一樣,
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臂。她避開丫鬟的手,也避開了我的視線,深深地低著頭,
聲音細(xì)若蚊吶,帶著一種認(rèn)命般的麻木:“……謝夫人?!彼龥]有再看任何人一眼,
拖著僵硬麻木的雙腿,一步一步,極其艱難地挪出了柴房,
單薄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門外狂暴的風(fēng)雨簾幕之中。自始至終,她沒有叫一聲“母親”。
“夫人!夫人您息怒啊!”柳如煙的聲音帶著哭腔,再次急切地響起,試圖抓住我的衣袖,
“姐姐她定是知錯了,她只是性子倔強(qiáng)……夫人,您別為了如煙的事氣壞了身子,
都是如煙不好……”我猛地抽回手,動作之大,帶得柳如煙又是一個踉蹌。她驚惶地看著我,
淚水漣漣,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你也回去?!蔽业穆曇羝v而冰冷,
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疏離,目光卻銳利如鷹隼,將她臉上每一個細(xì)微的表情都收在眼底,
“今日之事,我自有計較。
”柳如煙被我眼中那從未有過的、仿佛能穿透她靈魂的冰冷審視刺得心頭一寒。她張了張嘴,
還想說什么,卻在觸及那毫無溫度的視線時,所有準(zhǔn)備好的言辭都堵在了喉嚨口。
她第一次在這個“母親”眼中,看到了深不見底的懷疑和……厭惡?那感覺讓她如墜冰窟。
她不敢再糾纏,只能強(qiáng)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含著淚,
委委屈屈地行了個禮:“是……如煙告退?!?她一步三回頭,那眼神充滿了試探和不安,
最終也消失在雨幕里。柴房里只剩下我,和門外無休無止的風(fēng)雨聲。
3 毒計揭曉劇烈的頭痛再次襲來,伴隨著心臟被反復(fù)撕扯般的鈍痛。我扶著冰冷的門框,
指甲深深摳進(jìn)粗糙的木紋里,汲取著那一點(diǎn)真實(shí)的痛感,試圖壓下靈魂深處翻騰的滔天巨浪。
“夫人!您的手!”跟著我過來的貼身嬤嬤驚呼一聲,沖過來想扶我。我揮開她的手,
眼神空洞地望著沈玉瑯消失的雨幕方向,
聲音低啞得像是從胸腔深處碾磨出來:“去查……給我仔仔細(xì)細(xì)地查清楚,柳如煙那個院子,
她身邊伺候的人,她所有的東西……特別是,她房里有沒有一個……紫檀木的小匣子。
憶著腦海里屬于原主的、關(guān)于那件丟失信物的模糊印象——那本該是我親生女兒唯一的憑證,
一塊刻著“瑯”字的羊脂玉佩,包裹在一條褪了色的、繡著萱草花的舊襁褓布里。
“還有……”我的聲音更冷,帶著一種連自己都心驚的戾氣,“查查這些年,大小姐在府里,
到底是怎么過的。一個字,都不許漏!”“是!老奴這就去辦!
”嬤嬤被我眼中駭人的戾氣震懾,不敢多問,躬身應(yīng)下,匆匆退下安排。風(fēng)雨更大了,
似乎要將這腐朽的侯府徹底沖刷干凈。接下來的日子,侯府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平靜。
我沒有再對柳如煙假以辭色,
也沒有如她所愿地去“安慰”她因“被姐姐偷竊”而“受傷”的心。
面對她每日雷打不動的晨昏定省、噓寒問暖,以及那些精巧別致的點(diǎn)心和繡品,
我的回應(yīng)只有疏離的冷淡和審視的目光。柳如煙臉上的笑容日漸勉強(qiáng),
眼底的焦慮和不安像水底的暗流,越來越?jīng)坝俊K囂降拇螖?shù)越來越多,
言語間更加賣力地扮演著乖巧懂事、卻又因“母親態(tài)度轉(zhuǎn)變”而委屈傷心的角色。
她甚至“無意”間在我面前暈倒了一次,被丫鬟攙扶著,蒼白著小臉,淚眼朦朧地看著我,
試圖喚起“母親”往日的疼惜。我只是平靜地讓嬤嬤請了大夫,然后吩咐:“二小姐身子弱,
需靜養(yǎng),無事不要來擾我清靜?!?連看都未多看她一眼。柳如煙被抬走時,
那看向我背影的眼神,充滿了怨毒和難以置信的恐慌。與此同時,
我默許了嬤嬤動用一些非常手段。柳如煙身邊幾個心腹婆子丫頭,或因陳年舊錯被發(fā)落,
或被調(diào)離。她那個看似固若金湯的院子,無形中已被撕開了幾道口子。沈玉瑯那邊,
我每日派人送去最好的傷藥、滋補(bǔ)的湯品、時新的衣料首飾,
甚至親自挑選了新的、看著忠厚的仆婦過去伺候。東西都收下了,人也被留下了,但她本人,
卻如同驚弓之鳥,徹底龜縮在自己的小院里,從未踏足過我的主院一步。每次我遠(yuǎn)遠(yuǎn)看到她,
她總是像受驚的兔子般迅速避開。那份刻意的疏遠(yuǎn)和沉默的抗拒,像一根細(xì)刺,扎在心底,
日夜作痛。直到五日后?!胺蛉?!”夜深人靜,我坐在燈下翻看一本枯燥的賬冊,
實(shí)則心神不寧。心腹嬤嬤腳步急促地推門而入,臉上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和一絲后怕。
她反手迅速而無聲地關(guān)緊了房門,快步走到我面前,
從寬大的袖袋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個物件。那是一個約莫巴掌大的紫檀木小匣子。木質(zhì)油潤,
雕工精致,邊角處鑲嵌著細(xì)小的螺鈿,在昏黃的燭光下流轉(zhuǎn)著幽微的光澤。正是原主記憶中,
當(dāng)年用來存放她親生女兒信物的那個匣子!我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猛地站起身,
帶倒了身后的圓凳,發(fā)出一聲悶響?!霸谀膬赫业降模俊蔽业穆曇艨嚨脴O緊。
“就在二小姐臥房內(nèi)室的床榻暗格里!”嬤嬤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心有余悸的急促,
“那暗格做得極其精巧,
若非我們買通了她身邊一個負(fù)責(zé)漿洗、知道她床榻有些異響的小丫頭,
又趁著她今日去廟里上香祈福的空檔,絕難發(fā)現(xiàn)!
看守她內(nèi)室的婆子也被我們的人暫時支開了片刻……”我深吸一口氣,
指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輕輕打開了那個冰涼的小匣子。
匣子內(nèi)部鋪著柔軟的深紫色絨布。里面靜靜地躺著兩樣?xùn)|西。左邊,
是一塊嬰兒巴掌大小的羊脂玉佩。玉質(zhì)溫潤細(xì)膩,如同凝脂,
在燭光下流淌著內(nèi)斂而柔和的光暈。玉佩的一面,清晰地陰刻著一個古雅的“瑯”字。
這正是當(dāng)年原主親手系在女兒襁褓上的那塊!玉佩旁邊,整整齊齊折疊放著的,
是一小塊已經(jīng)褪色發(fā)舊的棉布。布料邊緣磨損得厲害,顏色是一種洗得發(fā)白的淺藍(lán),
上面用同樣褪色的絲線,繡著一叢線條簡單卻充滿生機(jī)的萱草花。那針腳,
帶著一種笨拙的溫柔——是原主年輕時親手繡的,包裹初生女兒的襁褓布!
失而復(fù)得的信物就在眼前,足以證明沈玉瑯的身份。然而,
我的目光卻被匣子另一側(cè)的東西牢牢吸住,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竄上頭頂。
在玉佩和襁褓布的旁邊,赫然躺著一個小小的、不起眼的青瓷藥瓶。瓶身沒有任何標(biāo)記,
樸素得如同尋常的藥油瓶。嬤嬤的聲音帶著驚駭和肯定:“夫人,
老奴斗膽……悄悄刮下一點(diǎn)點(diǎn)瓶口的粉末,讓外頭信得過的大夫看了……” 她咽了口唾沫,
聲音更低了,“……是‘相思子’熬煉的劇毒!無色無味,遇熱即融!
只需……只需米粒大小,便能……便能……”她的話沒有說完,但那未盡之意已如冰錐刺骨。
相思子毒!劇毒!遇熱即融!柳如煙……她不僅偷走了沈玉瑯的身份,
霸占了本該屬于沈玉瑯的一切寵愛,如今,竟還私藏了這等陰毒之物!她想做什么?!
一個念頭如同毒蛇般竄入腦海,冰冷黏膩,帶著致命的寒意。
那冰冷的匣子仿佛突然變得滾燙,灼燒著我的指尖。我猛地合上匣蓋,“咔噠”一聲輕響,
在寂靜的夜里格外刺耳?!皷|西收好,原樣放回去?!蔽业穆曇衾涞玫舯?,
每一個字都淬著寒意,“一絲痕跡都不許留?!薄胺蛉耍俊眿邒咩等坏乜粗??!胺呕厝ァ?/p>
”我重復(fù)道,眼神幽深如同寒潭,“就當(dāng)……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4 壽宴驚變壽宴的日子轉(zhuǎn)眼便到。侯府張燈結(jié)彩,朱漆大門敞開,賓客盈門,車馬喧囂。
絲竹管弦之聲悠揚(yáng)悅耳,夾雜著此起彼伏的恭賀聲、談笑聲,
交織成一片富貴繁華的升平景象。我身著華貴的誥命服制,端坐在主位之上,
臉上帶著無可挑剔的雍容笑意,接受著各方命婦貴女的拜賀。目光掃過下方,
柳如煙穿著一身嬌艷的桃紅衣裙,如同春日里最招搖的花,在女眷中周旋談笑,巧笑倩兮,
美目盼兮,依舊是那個被侯府主母捧在手心、人人艷羨的“明珠”。而沈玉瑯,
則穿著一身素凈得近乎寒酸的月白衣裙,沉默地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低垂著頭,
仿佛要將自己徹底縮進(jìn)陰影里,與這滿堂的喧鬧繁華格格不入。偶爾有目光落在她身上,
也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和探究。她放在膝上的手,無意識地攥緊了裙擺。宴席過半,
氣氛正酣。柳如煙端著一個精致的描金海棠花紅漆托盤,裊裊娜娜地走到主位前。
托盤上放著一個同樣精致的青玉蓋碗。她臉上帶著無懈可擊的、孺慕又帶著點(diǎn)嬌憨的甜笑,
聲音清脆如黃鶯:“母親,今日是您的壽辰,女兒沒什么貴重的東西,
唯有這一碗親手熬煮的‘福壽長春羹’,借花獻(xiàn)佛,祝母親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愿母親身體康泰,日日歡喜!”她姿態(tài)優(yōu)雅地跪下,雙手將托盤高舉過頭頂。
青玉碗蓋的縫隙里,裊裊升起幾縷溫潤的熱氣,帶著一股清甜的羹湯香氣。
滿堂的喧囂在這一刻都低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主位這溫馨的一幕上。
不少夫人眼中流露出贊嘆和羨慕?!昂罘蛉苏媸呛酶猓〗闳绱诵㈨樫N心!
”“是啊是啊,瞧這羹湯,聞著就香甜,定是用了十足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