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周墨海書房的紫檀木柜飄著濃重藥香,程墨白瞥見柜門銅環(huán)上凝結著暗紅丹桂,正是煉丹爐常見的汞結晶。案頭白玉鎮(zhèn)紙沾著赭紅斑點,在閃電中泛著血玉光澤。他“失手“打翻青花瓷杯時,滾燙的茶水滲過波斯地毯,暗門后的燈光驟然搖曳,投在屏風上的人體輪廓正在瘋狂扭曲。
“程先生手滑了?“周墨海摩挲翡翠扳指的動作突然停頓,戒面下的“卍“字刻痕與女子指痕如出一轍。程墨白盯著他左手小指第二關節(jié)的燙痕——那是日本軍官學校畢業(yè)時烙下的效忠印。偽造的婚禮安保報告最后一頁,他夾進從賬本撕下的字條,泛黃的毛邊紙上“HgS樣本已污染“的字樣正對著臺燈,周墨海的喉結在脖子上滾動出鷂子翻身般的弧度。
“程先生字寫得不錯?!爸苣M蝗怀槌雠鍢?,槍口在字條上投下銅錢大的陰影,“可惜,用錯紙了。“程墨白盯著槍管上“石井部隊“的銘文,聽見暗門后傳來鐵鏈拖拽聲,混著女人沙啞的“朱砂“嘶吼。雨水順著琉璃瓦淌進銅獸香爐,騰起的青煙裹著火藥味,將書房籠罩成密閉的煉丹爐。
周墨海突然卸了槍栓,槍管垂下半寸時程墨白瞥見槍身銘文——東京醫(yī)科大學1923屆優(yōu)秀畢業(yè)生紀念。父親書房里同款鍍銀鎮(zhèn)紙壓在案頭,壓著1936年東京帝國大學醫(yī)學部年鑒,周墨海的照片在解剖學科目下泛著冷光。
“令尊若知你夜探天文臺,怕是要罵你魯莽?!爸苣3槌龀閷侠锏你y懷表,彈開的表蓋內側貼著泛黃合影——1928年東京醫(yī)科大學病理實驗室,程父與周墨海并肩站在浸泡標本的福爾馬林池前,兩人白大褂口袋里都別著櫻花形胸針。
暴雨砸在防彈玻璃上,周墨海轉動翡翠扳指的聲音混著雨聲:“當年我們在上野公園種下兩株八重櫻,約定誰能先培育出最優(yōu)良的實驗品,誰就能拿走對方實驗室的密鑰?!八聪掳甸T機關時,程墨白瞥見書柜里《雪**計劃醫(yī)學報告》的封皮,扉頁的獻詞正是周墨海的字跡:“致程兄——當櫻花染紅長江時,我們的研究終將改寫醫(yī)學史。“
安全屋的煤油燈在穿堂夜風中搖晃,燈芯爆出的火星濺在程墨白手背。他屏住呼吸將銅管懸在燈焰上方,白醋蒸騰的熱氣熏得密信紙張泛起水波紋般的褶皺。忽然窗外傳來三長兩短啄木鳥般的敲擊聲,節(jié)奏卡在心跳間隙,正是金陵地下黨傳遞危情的暗號。
窗框吱呀墜落的瞬間,林曼婷血葫蘆似的上半身栽進屋里。她旗袍下擺被利齒撕成菖蒲葉狀,左腹三道爪痕深可見骨,滲出的血珠順著窗欞滴成北斗七星圖案?!安皇?.....周家小姐......“她喉頭滾動著血沫,染著鳳仙花汁的指甲死死扣住窗欞,在銅鎖留下半月形凹痕。
程墨白用鑷子夾起她塞進的油紙包,浸透血水的油紙裹著半塊龍鳳玉佩。月光透過云隙照亮裂痕處的皮肉組織,正是周念華頸間玉佩缺失的鸞鳥尾羽部分。當他用酒精棉球擦拭玉佩背面,浮現(xiàn)出針尖刻的“石井部隊第四研究所“字樣,與父親遺書提到的細菌戰(zhàn)實驗編號完全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