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巔競技中心場內(nèi),正在一場酣暢淋漓的對決,觀眾的歡呼聲隨著電子大屏上的單殺場景循環(huán)迭起。
大屏幕上,玉一般精致秀氣的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就好像一個代打的無情機器,只會計算如何打出犀利的操作。
與他表情相反的是屏幕上不斷彈出的單殺播報,和觀眾席不斷傳出的驚呼。
【TK-Late已斬殺NBG-Maka The First Kill!】
【TK-Late已斬殺NBG-Maka Second Kill!】
【TK-Late已斬殺NBG-Maka The Third Kill!】
超清的屏幕上實時直播著遲樂的單人影像很久了。
他和游戲中的鳳凰仿佛融為了一體,腦子里只有殺這一個概念,身體機能腎上腺素的激發(fā)讓他整個身體都在不由自主地顫抖。
他享受這種報復的快感。
他沒背景,沒心思,以為對職業(yè)的一腔熱血能通過努力得到回報,但在NBG的現(xiàn)實狠狠地扇了他耳光。
現(xiàn)在他想告訴這個曾經(jīng)‘培養(yǎng)’他的戰(zhàn)隊和人,電子競技永遠靠實力說話,每單殺一次他身上的標簽就被自己撕掉一個。
常規(guī)賽BO3的對局,TK零封NBG。
“讓我們恭喜TK拿下這一場對局!為我們呈現(xiàn)出高難度的亮眼操作!點燃了整個場館!”解說神情激動、唇舌翻飛:“鳳凰一鳴!千呼百應!”
場下歡呼著,高喊著,遲樂聽到了自己的id.
從今晚起他是Late,不再是'那個替補'。
標簽只能由自己打破。
遲樂站在臺中心,他的手指還在不可控的顫抖著。
聚光燈照在臺上,他這個位置正好對著那個不起眼的淡藍色燈牌。
隨著石頭的一聲‘鞠躬’他深深地彎下腰,對著那個淡藍色燈牌。
他渴望臺上的聚光燈太久,但站在中心的這一刻,他的眼里只有那個映在心中的淡藍色。
賽后,眾人正在收拾東西。
“石頭、謝言,馬上到你們媒體采訪了?!毙煲恢壅驹陂T口催促。
謝言正在裝外設,聞言點頭后順手就遞將外設包塞到了早就收拾好坐在一旁的中單手上。
“幫我拿著?!?/p>
“謝謝。”
“……?”遲樂還沒反應過來,手上便多了一個外設包。
石頭眉頭緊皺捂著肚子:“嘶—好像不行啊,我這肚子要竄了,你換個人去采訪吧哎呀我去廁所了!”
出門時還撞上了剛好從賽后采訪席下來的吳念。
徐一舟:“……”
看到抱著謝言黑色外設包正發(fā)愣的遲樂,徐經(jīng)理眼珠一轉頷首道:“那小遲你和謝言去吧,你去也很合適?!?/p>
“……?”遲樂抬眸,左手緩緩上抬然后指了指自己。
當坐在采訪席時,遲樂還是在發(fā)愣。
這還是他第一次被采訪,面前擺著的就是長槍短炮般的鏡頭。
媒體采訪只有幾個問題,流程也過得很快。
“這個問題請問late,今晚上你為我們呈現(xiàn)了這么精彩的操作畫面,在此之前有做什么特殊的準備嗎?”
謝言聞言皺了皺眉,這主持人是在挖坑。
他正欲開口,就聽到遲樂利落地回道:“沒。”
“正、常、打。”
遲樂多數(shù)都回答的很簡短,主持人也覺得挖坑不跳也沒意思。
“那么late的最后問題,請問加入團隊后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發(fā)生嗎?”
遲樂拿著話筒,腦海里浮現(xiàn)出謝言那個有點火熱的身材。
“額…沒?!?/p>
“哈哈哈好的,看來我們的late相當?shù)ò。∽詈笠粋€問題是給到謝言,請問新人的加入對你們團隊有哪些方面的影響呢?”
遲樂下意識地拿著話筒,遞到謝言那邊。
但謝言好像沒注意到他一樣,沒伸手接,反手就著這個姿勢歪向遲樂那邊。
遲樂聽到那個清冽的聲音說:“我覺得我們中單挺好的,和我的配合度也很高。”
“好的,感謝兩位,我們下一期再見~”
謝言離遲樂很近,遲樂正準備放下話筒就聽到謝言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揮手再見?!?/p>
遲樂像被謝言提著線的木偶,立馬舉起拿著話筒的手揮了揮。
惹得粉絲一頓驚呼,攝像頭一頓拍拍拍,還夾雜一些好萌好呆好配的詞語。
兩人回到后臺休息室,徐一舟見人回來了便招呼著走了。
休息室到后門有一條較長的走廊,剛好轉角上了連接處的臺階,便看到NBG幾個人慢悠悠地走在前方。
有說有笑地聊著待會去吃什么,聽見后方的動靜后,MAKA第一個轉身看來。
遲樂和那個一個小時前被自己單殺的人對視。
MAKA臉上笑意不變,朝TK這邊揮了揮手:“哈嘍各位,這么巧?!?/p>
石頭看過去,笑臉盈盈地打招呼:“嗨呀可不是嘛?!?/p>
MAKA始終都看著遲樂,“小遲,今天打得真厲害,又進步了。”
遲樂只是頷了頷首,面上沒什么表情也沒有回應。
謝言站在他側后方,眉頭微蹙,看著遲樂的反應若有所思。
遲樂身上那種違和感又出現(xiàn)了,像一只緊緊將自己包裹起來的刺猬,雖然靜靜地不動,但是從他緊繃的刺就能看出他的緊張和不爽。
MAKA笑意加深:“真為你開心,爭取下次見我的鍵盤不出問題呢?!?/p>
遲樂想起中學時老師提過的詞,虛情假意。
他懶得搭理,氣氛莫名地冷下來。
MAKA似乎并不介意,繼續(xù)好脾氣地客套說:“那我們就先下去了,你們…稍微等等?”
“行,拜拜?!笔^回道。
TK最新一條官博熱度超前,可謂粉黑大戰(zhàn)。
【輸不起是嗎?喜歡搞背后那套?】
【MA粉自己沒家??】
【被MAKA對位不丟人哈,手段真臟】
【有什么證據(jù)嗎你們這群粉絲上來潑臟水?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多的不說MAKA被單殺五次難道不該說明一切嗎】
【玩不起直說啊,替補就是替補打不過就喜歡搞這種臟東西等著吧】
……
TK基地,程鐸復盤完,徐一舟便將遲樂叫走了。
兩人在辦公室說了一會,遲樂便站在外陽臺處吹著風,吱呀一聲,身后的門被推開,他轉過身任由夜風將他長到肩膀的頭發(fā)吹得凌亂。
謝言站在他旁邊:“來一根?”
還會抽煙?
遲樂看著眼前那人遞過來的一根煙,手指骨節(jié)分明修長,香煙細長精致。
他緩緩伸出手接過,他從小就覺得煙味難聞,尤其是常年抽煙的人身上的煙熏味,但謝言身上并沒有。
他拿起那根細煙,只聞了聞,好香,有一種玫瑰花的淡香。
他抬眼看向一旁微微歪著頭點煙的謝言。
謝言注意到遲樂在看他,下一秒拿著打火機的手伸到他面前,沖他挑眉示意。
謝言很帥這件事是公認的事實,遲樂在替補時看比賽就覺得他很帥了。
他的眉眼屬于深邃迷人那類,鼻梁直挺,英氣的眉自然上揚著斜斜飛入鬢角,平時板著臉會讓人覺得這個人不好惹。
現(xiàn)在那張英俊的臉上帶著笑意,隨意地趴在欄桿上,平時拒人三尺外的氣勢被慵懶取代,倒是更符合他正青春年少的陽光感。
謝言見他發(fā)呆走神,不經(jīng)意地勾了勾嘴角:“喂,我有這么好看嗎?”
遲樂眼睛一眨回過神,避開那雙藏著笑意的眼睛。
咔噠一聲。
兩縷細煙隨風飄散,淡淡的花香漫在空氣中。
“你沒抽過吧?!敝x言靠在欄桿上斜眼看向旁邊的人。
生疏的姿勢和略微皺著的眉頭,以及不會吐煙的表現(xiàn),都讓旁邊這個人暴露得一覽無余。
“咳咳咳……”遲樂猝不及防嗆了一口,他扶著欄桿側過身咳嗽。
謝言見他緩不過來,猶豫片刻緩緩伸出手,在快要挨著那人后背時,遲樂直起身,謝言觸電般收回手。
“嗆人?!?/p>
遲樂咳得面色泛紅,眼眶濕潤像是哭過。
謝言盯著那雙藏在鏡片下含情又委屈的眼睛一愣,他躬身靠在欄桿上不搭話,很快便吸完手上的細煙。
“傷身。”
遲樂戴上眼鏡后見謝言抽的又猛又快,輕聲提醒道。
謝言抬眸,深邃的眼中意味不明:“也是,是我教唆弟弟了?!?/p>
他叼著煙咬詞含糊,但弟弟這個詞卻在深夜中顯得格外清晰。
遲樂被他看得不自在,抿了抿唇也不想爭辯。
謝言吐出最后一口煙,向遲樂靠近兩步,微微弓著腰和這個中單平視。
遲樂第一次離人這么近距離,不自在地往后退。
謝言冷峻的臉藏在煙霧繚繞中,他盯著眼前這張俊秀的臉,腦子里不自覺地浮現(xiàn)出這人在場上單殺和開團的驚艷操作。
齊肩的頭發(fā)隨意散著,給這個人增添了一些雌雄莫辨的美感。
和他在賽場打出的操作一樣。
漂亮得令人矚目和驚嘆。
微風拂過,謝言滅了煙頭,站直身子隨意地靠在欄桿處:“我剛才收到了點小道消息。”
遲樂其實沒注意聽他講話,只是看著謝言棱廓分明的側臉,很想上手摸一摸。
謝言見人發(fā)呆,又接著說:“現(xiàn)在網(wǎng)上都在說MAKA的鍵盤與你有關,看來你把他們得罪的不輕?!?/p>
思緒被拉回,遲樂下意識解釋說:“什么…?”
謝言挑眉:“別走神了,這很重要?!?/p>
“你很討厭MAKA?”
遲樂搖頭否認。
“撒謊?!敝x言沒給他辯駁的機會,輕聲說著:“有些人也許因為嫉妒,也許因為他們就是純純的壞,見不得別人好,”
“你覺得他們是因為什么?”
他這話將遲樂問得不知道如何回答,難道不是在指責他嗎?
謝言見他垂著眸,湊近了些:“哥哥問你話呢。”
遲樂沒搭話,他出社會早,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人性復雜不是三言兩語概括得了,人人皆有苦衷,沒什么有絕對的對錯。
比如遲樂自己,他厭惡MAKA厭惡NBG的一切,他私心地想要證明自己。
謝言確實說對了,他在撒謊。
但他不愿意承認。
“監(jiān)控里看到你和MAKA前后從廁所走出來。”謝言語氣沉穩(wěn),清冽的聲音中聽不出情緒。
謝言側眸看向身旁安靜的人:“不出意外的話他們會往你身上潑臟水。”
遲樂有些意外地抬頭,不是說那天監(jiān)控都莫名沒電了?謝言是怎么知道的?
關系戶還可以查監(jiān)控?
謝言似乎讀懂了他的眼神,“我這么信任你,你應該收回你對我的成見?!?/p>
遲樂連連擺手否認,語氣上揚幾分:“沒,有?!?/p>
謝言看著眼前眼底笑意沒藏住的少年,長到鎖骨的頭發(fā)隨著夜風掃過那張好看的臉。
就算被寬大的鏡框擋住也很難讓人忽視掉那雙明澈的眼睛。
那些污名不應該出現(xiàn)在擁有這雙眼睛的少年身上。
謝言看似不在意地繃著下巴繼續(xù)道:“行得正坐得端,我已經(jīng)跟徐哥他們說過了?!?/p>
他一邊說著一邊又摸了根煙出來點上,一套動作行云流水:“但有時候清者自清那套行不通。”
“得有點防備。”
遲樂下意識想說那你先別抽了唄,只是謝言的動作太快。
“……”
死嘴,下次說快點。
他看向夜空,繁星點點,其中一顆特別亮。
謝言吐了口煙霧,隨著風飄散,一股花香味在空氣中淡淡地散開。
“謝謝,你?!?/p>
中單的嗓音清潤,在夜風習習中如風拂面。
謝言勾起嘴角,他聽懂了他在謝什么。
“不客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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