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大雪壓得屋脊咯吱作響。
顧歸拄著木杖摸到門邊時,抖了抖肩頭積起的層薄雪。
他側(cè)耳傾聽,風(fēng)卷過院中老梅樹的簌簌聲里,忽地混進一絲鐵銹味——
不過其并未在意。
他甩甩頭,“吱呀”推開房門,走了進去:“八成是野貓叼了只死老鼠…”
炭盆噼啪爆出火星時,屋內(nèi)總算有了暖意。
顧歸蜷在舊藤椅上,長嘆一息,腦海中輕喚系統(tǒng)。
半透明的光幕自腦海中展開。
【宿主:顧歸】
【身份:邑內(nèi)知名乞討琴師】
【當前擁有情緒值:1314】【么么噠づ ̄3 ̄づ】
【視力修復(fù)進程:9.1%】
【系統(tǒng)評價:入機】
【???】【暫未開放,請宿主努力工作】
顧歸額頭青筋跳動,嘴角抽抽:“你先別評價了,我問你個事兒……”
【不要19998,不要1998,只要宿主充值998即可解鎖“風(fēng)雅琴仙”稱號】
“沖你個頭!”
顧歸氣憤揚手。“修了幾年眼睛才9%,隔壁老母雞下蛋都比你有效率!”
至于那視力修復(fù)……
顧歸心念一動,情緒點數(shù)轉(zhuǎn)瞬失大半。
【叮~視力修復(fù)+1%,當前進度10.1%。剩余情緒值:314】
他險些捏碎藤椅扶手,這種進度,自己什么時候才能重見天日啊……
憤然著,顧歸又從懷中掏出掌柜給的桂花糕吃起來。
與此同時,院外——
墨玉符箓的力量將沈弦悠甩出戰(zhàn)場,卻也抽干了她最后的力氣。
凡間的風(fēng)雪像鈍刀,正一點點削去她的意識。
“不能睡……”她咬牙爬行,在茫茫雪地里拖出刺目血痕。
沈弦悠的指尖摳進雪泥,魔氣在經(jīng)脈中橫沖直撞,反噬的劇痛如萬蟻噬心,連睫毛都凝了層冰霜。
“區(qū)區(qū)反噬…”
她咬牙冷笑,卻猛地嗆出一口黑血,雪地霎時綻開數(shù)朵血梅。
騰起的白霧中,她終于支撐不住向前栽去——
“咚!”
頭顱重重磕在石階上,玄衣散開如墨蓮,積雪簌簌震落。
顧歸正咬著余下的半塊桂花糕,院外傳來的悶響讓他猛地回首。
“嗯?誰!!”
無人回應(yīng)。
思索良久,他抄起身側(cè)的木杖,摸索著推開屋門。
呼——
寒風(fēng)卷著血腥氣撲面而來。
雪粒子撲簌簌砸在瓦檐上,顧歸眉頭緊皺,推開吱呀作響的院門。
“誰?。俊鳖櫄w再度試探地叫喚一聲,仍舊沒有回應(yīng)。
【叮~檢測到低溫生命體!】系統(tǒng)提示音回響。
聽聞此言,顧歸無意識蹲下身,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
指尖觸到冰涼的積雪,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使得他不由得眉頭微蹙。
突然,他的指尖碰到了一縷柔軟的東西,濕漉漉的……
顧歸的動作猛地頓住。
那觸感…不像是野貓的皮毛,反倒像是...
顧歸踉蹌著跌坐在雪地里,木杖脫手滾出老遠。
指尖殘留的觸感揮之不去——那分明是人的肌膚,冷得像冰,卻比綢緞更細膩。
其手指微微顫抖,掌心黏膩的溫?zé)嵋后w讓想到什么。
無意識將手湊近鼻尖,濃重的血腥味瞬間沖得腦子一暈。
“嘶——”他倒吸一口涼氣。
【經(jīng)檢測,目標生命體征微弱,建議宿主立即撥打120】
顧歸:“???”
來來來,你給我打個試試?!
正當他氣憤之際,一聲極輕的悶哼響起。
“冷…”
那氣音輕得像雪落,卻讓顧歸僵在原地。
三日前老張頭的話突然閃過耳邊——
“城郊雪堆里埋了三個凍死的流民,眼珠子都讓野狗叼了去。”
“……”
“嘖…真麻煩?!?/p>
話落,便一頭栽進屋內(nèi)。
摸索著扯下門簾邊的舊被褥,積雪簌簌落滿肩頭。
他憑著記憶再度來到女子身前,被褥抖開的瞬間,寒風(fēng)卷著細雪撲了滿臉。
“姑娘,得罪了。”他低聲說著,手指觸到對方濕透的衣襟。
玄衣浸了血水,凍得像鐵片般梆硬。
顧歸扯開被褥將人裹成粽子,迅速背到背上。
女子輕得像片羽毛,對他來說并不是特別吃力。
沈弦悠雙手搭在他肩上,無意識往他頸窩拱,倒像只嗚咽的貓崽。
顧歸不知該說什么好,只能感受著那血腥氣還是順著其發(fā)絲往他鼻子里鉆。
索性不再理會。
木杖點在結(jié)冰的石板路上,一步一打滑,朝著邑中醫(yī)館的方向行去。
他看不見路,只能憑著記憶和木杖的觸感摸索,短短一段路竟走了近兩刻鐘。
背上的人兒沒有再朝著自己頸窩拱,只有那微弱的呼吸聲證明她還活著。
中途沈弦悠時不時發(fā)出幾聲痛苦的囈語,細若蚊蠅:“冷…”
“再堅持會兒…你可別死我背上啊?!鳖櫄w直冒冷汗。
直到手中木杖探尋到面前緊閉的房門,他才止住腳步。
這個時間段,想也不用想,醫(yī)館肯定閉館了。
顧歸思索片刻,到底是嘆息一聲,似乎做好了心理準備。
旋即走上前——
木杖叩門的悶響驚碎了雪夜的寂靜。
“洛姨!!!”
顧歸的喊聲在巷子里炸開,鄰近幾戶的紙窗驟然亮起昏黃的光。
“大半夜的嚎什么喪!”東頭酒肆老板推開窗大罵。“再吵我潑洗腳水了!”
吱呀——
醫(yī)館的門卻在這時開了條縫。
一個四十左右模樣的女子裹著狐裘探出頭,手中還提著盞煤油燈。
她本要發(fā)作,可看到眼前顧歸,以及其背上裹著染血被褥的人影時,睡意瞬間散了七分。
“小顧,你這是……”
顧歸著急道:“洛姨,快…快救人!”
洛姨將煤油燈放在一旁,幫著將沈弦悠從顧歸背上托下來,見著她此刻慘樣,臉色驟變:
“你從哪兒拾的燙手山芋?!”
“就在院門…”顧歸話音未落,隔壁突然傳來“嘩啦”一聲——
那酒肆老板還真潑了盆洗腳水,混著冰渣砸落在臺階上。
“你要死??!再潑老娘給你酒里下三日瀉藥!”
說著,就拿起身側(cè)柜臺上的搗藥杵要砸向?qū)γ娲皯簟?/p>
感受著身側(cè)人兒愈發(fā)微弱的呼吸,顧歸到底是沒忍住提醒一句。
“額,那啥…洛姨咱還是先救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