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著,緩緩放下了挽起的袖口。柔軟的布料落下,嚴嚴實實地遮住了那塊丑陋的印記,也遮住了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往。
「習慣了?!?/p>
我開口,聲音比想象中更啞,像是被那通電話抽干了所有水分,只留下粗糙的砂礫在摩擦。
輕飄飄的三個字,砸在寂靜的空氣里,卻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這三個字,像一把生銹的鈍刀,狠狠捅進了許知言的心窩!
她身體猛地一震,像是被無形的重錘擊中!眼圈瞬間紅得更加厲害。
她死死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肩膀卻控制不住地微微聳動。
下一秒,她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小獸,猛地沖到床邊,一把就將我還握在手里的那個老舊手機搶了過去!動作快得帶起一陣風!
「你干什么?」
我下意識地問,聲音里帶著一絲愕然。
許知言根本不回答。她只是死死攥著那個冰冷的、承載了太多惡意的舊手機。
她低著頭,通紅的眼睛死死盯著那小小的、磨損嚴重的屏幕,指尖帶著一種泄憤般的兇狠,在屏幕上狠狠戳著、滑動著!
她的動作又快又急,帶著一種斬草除根般的決絕!
屏幕的光映著她掛滿淚痕卻寫滿倔強的臉。幾秒鐘后,她猛地停下動作,像是完成了某種神圣的儀式,然后抬起頭,把屏幕轉向我。
屏幕上,顯示著通訊錄里“媽”那個刺眼的備注,而此刻,那個名字旁邊,赫然多了一個醒目的、紅色的、代表“阻止此來電號碼”的圖標!
她竟然直接把養(yǎng)母的號碼拖進了黑名單!
我瞪大了雙眼,心里卻在哈哈大笑。這個許知言太可愛了。
「拉黑!」
蘇晴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哭腔,鼻音很重,卻兇巴巴的,像只張牙舞爪的小貓,努力豎起全身的毛來保護自己在意的東西。
「以后她再敢打過來……」
她頓了頓,通紅的眼睛直直地瞪著我,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霸道和……笨拙的維護:
「我接!」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仿佛要隔著電話線去撕咬那頭貪婪的惡獸:
「我罵死她!」
月光透過薄紗窗簾,清泠泠地灑在她身上。她只穿著單薄的絲質睡裙,赤著腳站在冰涼的地板上,身形纖細,甚至有些脆弱。夜風吹拂著她的發(fā)絲,微微晃動。
可此刻的她,站在那片朦朧的月光里,渾身卻像燃燒著一團看不見的火焰!
那雙被淚水浸過的眼睛里,沒有了驕矜,沒有了迷茫,只剩下一種近乎悲壯的、護犢般的兇悍和決心!
我看著這樣的她,心頭那塊堅冰包裹的角落,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撞擊了一下,心里涌進一股滾燙的暖流。
許知言似乎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胡亂地用袖子抹了一把臉上的淚痕,吸了吸鼻子,努力平復著呼吸。
她的目光下意識地避開了我手臂被袖子遮蓋的位置,轉向了床頭柜上散落的、關于那個公益項目的文件。
「那個公益項目……」
她開口,聲音還有些沙啞,但語氣卻異常清晰冷靜,帶著洞悉一切的寒意。
「陳予安,陳昭辰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
她的眼神像淬了寒冰的利刃,刺破虛妄的平靜,直指核心。
「他栽贓陷害不成,離間我們也沒成功,還被我們當眾拆穿?!?/p>
她提到陳浩時,聲音里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和冰冷。
「他現(xiàn)在像條瘋狗,逮著機會就想咬你一口!這個項目,是你爸給你的第一個機會,也是你在蘇家站穩(wěn)腳跟的關鍵一步。陳浩怎么可能讓你順順利利地做成?他一定會搞鬼!一定會想盡辦法破壞,然后栽贓到你頭上!讓你身敗名裂,失去爸媽的信任!」
她的分析條理清晰,直指陳浩陰毒的本質,完全不像那個曾經(jīng)被輕易挑撥、只會驕縱發(fā)脾氣的許家大小姐。
我看著她眼中閃爍的銳利光芒,心中了然。
經(jīng)歷了獎杯栽贓,親眼目睹了養(yǎng)母的惡毒電話,那塊舊疤更是像一把鑰匙,徹底打開了她封閉的認知之門。
她看清了陳浩的真面目,也終于……真正地,看到了我。
許知言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重大的決心。
她抬起頭,目光不再躲閃,而是直直地、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鄭重和力量,迎上我的視線。
她的臉上還帶著未干的淚痕,鼻尖微紅,眼神卻亮得驚人。
「陳予安」
她叫我的名字,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擲地有聲,帶著一種承諾的分量。
「這次,我?guī)湍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