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nèi)鎏金博山爐飄出裊裊清香,味道香甜似百花盛開,就是這樣一味奇香,也掩不住空氣里緊繃的凝滯。
太后帶著怒氣的話音剛落,殿內(nèi)所有人皆是一驚。
這怎么可以?
本該進獻給太后的食物,怎么能讓一位侍妾格格給吃了呢?
這明顯不合規(guī)矩。
高晞月性子直,加上她本來就不喜歡青櫻,正想上前一步開口阻止,可還沒等她往前邁一步,她的袖子就被瑯嬅給一把抓住了。
只見瑯嬅皺了皺眉,朝她微微搖了搖頭。
如今太后明顯已是動怒,這個時候湊上去那可就真成了討罵的了。
所以瑯嬅趕緊拉住準備沖上去當炮灰的高晞月。
高晞月雖然傻了點,但是她最大的一個優(yōu)點就是她聽話,眼瞧著瑯嬅表情不對,她立刻老老實實的站在隊里。
這下,所有人都屏氣凝神 緊張的看著上面坐的的太后,以及站著的青櫻。
喝了,不合規(guī)矩,不喝,就是忤逆太后。
這是一道兩難的選題,無論哪個,后果青櫻都擔待不起。
青櫻現(xiàn)在也明顯感覺到了不妙,不過她的腦子可想不明白這兩層含義。
讓她感覺到不妙的也不是已經(jīng)生氣了的太后,而是她手里的這碗雞湯實在是太燙了,她真的不知道該怎么喝。
她想開口拒絕,可一抬眼,她就看見太后那張自帶氣場的臉。
太后朝著她瞇了瞇眼,仿佛在說:“你若是不喝,我必定會讓你今后的日子都不好過?!?/p>
當然,太后也確實是這樣想的。
青櫻咬咬牙,為了她和弘歷哥哥今后的美好生活,她心一橫,像一位準備英勇就義的勇士那樣,吹了吹那碗雞湯就往嘴里倒。
燙!
青櫻的舌尖剛碰到湯面就像被針扎了般縮回,好燙啊 燙的她眼淚都要出來了。她什么時候受過這種委屈!
她想打退堂鼓,可太后的目光死死釘在她身上,她只好鼓著腮幫子吹了吹,想著一鼓作氣喝下去算了。
可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越是急迫就越是容易出錯。
也許是因為手指被燙了許久已經(jīng)不是很靈活了,青櫻一個沒拿穩(wěn),一碗雞湯,“哐哧”一聲
全部撒在了她的衣服上。
全場寂靜了兩秒后,一聲破了音的尖叫,平等的摧殘著在場每一個人的耳膜。
“?。。。。。?!燙死啦?。。。?!”
青櫻被燙的尖叫了一聲,這一聲尖叫,成功把殿內(nèi)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她身上。
她像一只跳腳雞一樣,拎著油汪汪的裙擺一個勁的蹦跶,想把衣服上的肉塊和火腿片全部抖落下去。
她一邊跳一邊后悔,今日為什么要穿一身青色的衣裳。
原本她是想符合自己的名字才穿這身衣服的,可現(xiàn)在一碗雞湯全部倒在了衣服上,油汪汪的一大片,都能反光了。衣服上還掛著幾塊雞肉和火腿片,裙擺處還往下滴著黃色的湯汁,看上去狼狽極了。
青櫻明顯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嚇得不知所措,在機械的重復了幾遍蹦跳的動作后,就翹著兩只手,茫然的站在原地,任憑裙擺處的湯汁滴答滴答流在地面上。
她下意識看向阿箬,這是她的習慣,她在等待著阿箬上來伺候自己。
雖然阿箬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一名格格了,但是自己當了她十幾年的主子,難道這個時候她不應該上來服侍自己擦干凈身上的油污嗎?
青櫻理所當然的這么想,然后她就睜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像是幼兒園里等待喂飯的孩子那樣注視著阿箬。
可惜阿箬只是站在原地,一副看好戲的表情,完全沒有絲毫的動作。
青櫻心寒了一片,原來這世上之人,多是忘恩負義之人。
倒是惢心,小跑著過來,拿出帕子慌里慌張的擦拭著青櫻的衣服。
太后深吸了一口氣,已經(jīng)被這個畫面刺激到不想說話了。
太鬧了,鬧得自己耳邊嗡嗡作響。
現(xiàn)下這情形已經(jīng)鬧成一鍋粥了,自己還要什么進奉的食物啊,趕緊趁熱喝了吧。
她扶著福珈站起來,一言不發(fā)的離開了。把這個爛攤子全部丟給了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瑯嬅。
瑯嬅也明顯被這個事情的走向給震驚到了,愣了個兩三秒后才趕忙吩咐人拿帕子過來給青櫻擦擦 然后命蓮心趕緊去給青櫻找一身干凈的衣服來。
可還沒等瑯嬅的話說完,青櫻就做出了一個令瑯嬅畢生難忘的舉動。
只見青櫻像一位豪爽的將軍那樣,將沾了油漬的外衣解開,邊脫邊往外走。
她絲毫不注意眾人驚恐的目光,仿佛這是一個她已經(jīng)習以為常的舉動。
這是什么情況????!
這和在大街上果奔有什么區(qū)別啊?。。。。。。。。?/p>
這個場面嚇得瑯嬅連話都說不利索了,指著青櫻愣是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好在離門近的黃琦瑩和陳婉茵很有默契的沖上前,一人一個胳膊,硬是把青櫻給拉了回來。
看見差點就要丟盡的皇家顏面這會被挽救回來了一點點,瑯嬅這才松了口氣。
她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好家伙,一腦門的冷汗。
相比于瑯嬅的震驚,站在一旁的阿箬就顯得冷靜多了,對于青櫻這種異于常人的表現(xiàn)她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早在選秀前的景仁宮里,她就領教過青櫻這動不動就脫衣服準備果奔的本事了。
阿箬望著瑯嬅伸著手指想要去教育青櫻的舉動,真的很想拉住她,讓她不要去干這種無用功的事情,因為無論別人說多少次 青櫻都是不會改的。
不信嗎?
瞧,瑯嬅以及其余的一干人等都被嚇成這個樣子了,當事人這會卻坐在椅子上,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
好像她們是一群多管閑事的人一樣。
青櫻坐在椅子上,望著大驚失色的眾人,噘著嘴在心里鄙夷道:
這么點小事情就這么驚訝,還好她從小就不喜歡和女孩子玩,一副少見多怪的模樣,還是男孩子好,豪爽,大氣,不像女孩遇見點事情就這樣扭扭捏捏。
哪里比得上她的颯爽英姿。
所以瑯嬅教育她的話她一句都懶得聽。她感覺瑯嬅就像個老媽子一樣,叨叨叨叨個沒完沒了。
等蓮心拿著干凈的衣服回來后,青櫻接過直接披在身上,連一句謝謝都沒說,轉(zhuǎn)頭就走了。
唉,好好的一場午膳就在這種雞飛狗跳的局面中收了尾。
事后,瑯嬅命令看見此事的宮人嘴巴都閉的死死的,不許向外人說半個字。
這要是傳出去,那皇家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等這件事傳到弘歷的耳朵里時已經(jīng)到了晚上。
他原本不知道此事,但青櫻特意派惢心過來,把事情的經(jīng)過聲情并茂的給弘歷講了一遍。
在惢心的描述中,青櫻就是一個單純無辜可憐善良的絕世白蓮花,在微風中獨自散發(fā)著她獨一無二的清冷氣質(zhì)。
就是這樣一朵盛世白蓮,今日卻慘遭太后和福晉的欺凌。
惢心說的沒有這么直接,不過這話明里暗里都是在說太后如何如何受了福晉的蒙蔽,又是如何如何欺負青櫻的。
聽的弘歷一陣頭疼,揮揮手讓惢心出去了。
如今喪儀才過,事情一大堆。弘歷每天忙得連軸轉(zhuǎn),好不容易閑下來一點時間,又得處理青櫻鬧出來的妖娥子。
弘歷根本不想去管惢心說的是真是假,他不了解瑯嬅和太后,難道還不清楚青櫻的德行嗎?
他不耐煩的讓李玉給青櫻送了幾支治燙傷的軟膏,此事就算作罷。
李玉得到旨意后退出書房,而等在書房門口的惢心看見李玉出來后,立刻迎了上去。
“怎么樣,爺有沒有說去看看主兒?”
望著惢心期待的眼神,李玉抿了抿唇,實在不忍心把弘歷冷漠的神情描述給惢心聽,他只好敷衍著說:“爺這兩天忙,沒時間去青主兒那,不過他特地命我把這治燙傷的軟膏交給青主兒,還得麻煩你轉(zhuǎn)交一下了。”
惢心看著李玉手里的兩個小罐,失落的接過,還了個禮后就低著頭走了。
就只是幾支軟膏而已……這可怎么給青櫻交代啊……
她抬頭看了看天上的圓月,心中一陣難過。
這會回去,肯定又沒飯吃了。
今天青櫻出了那么大的丑,回去就噘著嘴一言不發(fā),一直鬧脾氣到晚上,要不是自己說要來請弘歷去看她,青櫻還不知道要鬧到什么時候呢。
臨出發(fā)前,青櫻特地教了一遍自己,該如何向弘歷講述今天的事情,聽著青櫻教給自己的那個版本,惢心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失憶了,為什么青櫻講的和她看見的完全對不上號。
可現(xiàn)在自己來也來了,講也講了, 弘歷還是不肯去看她,這可怎么辦,看來自己又得餓著肚子還得去哄她了。
惢心嘆了口氣,腦海里思索著該說些什么話哄青櫻開心。
那弱小的背影在漆黑的夜里顯得格外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