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光與影的刻度期末考試的陰影像粘稠的墨汁,浸濕了高三的夏天。
當(dāng)老師宣布由我擔(dān)任小組長時,空氣里飄浮的粉筆末都帶著沉甸甸的焦慮。
我的目光掃過教室,像一只怯懦的鳥,最終落在一個靠窗的角落——林野。她正支著下巴,
短發(fā)利落地別在耳后,露出清晰的下頜線。陽光勾勒著她側(cè)影,
那輪廓帶著一種模糊了性別的英氣。不像其他女生扎堆細語,她有種遺世獨立的疏離感,
眼神卻像未經(jīng)馴化的幼獸,好奇地打量著世界。鬼使神差地,我點了她的名:“林野,
我們一組吧?!?她挑眉,嘴角勾起一個近乎挑釁的笑:“組長,別拖我后腿哦。
” 那聲音,清冽得像山澗敲打巖石。成為同桌,是命運投下的第一顆石子,
在我死水般的心湖里激起從未料想的漣漪。她的“酷”,遠不止外表。解題時,
她的思維像一把鋒利的手術(shù)刀,精準(zhǔn)地剖開知識的迷障,帶著近乎冷酷的理性??烧n間,
她又會從書包里變魔術(shù)般掏出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一個會走迷宮的金屬球,
一本畫滿奇詭生物的手賬,甚至一包據(jù)說是她爺爺自制的、味道辛辣到讓人流淚的姜糖。
她塞給我一顆,看我被嗆出眼淚,自己笑得前仰后合,眼睛彎成月牙,
里面盛滿了惡作劇得逞的純粹快樂。正是這矛盾的光,一點點刺破我厚重的自卑盔甲。
我習(xí)慣了蜷縮在角落,用沉默和順從包裹自己,像一只警惕的蝸牛。
林野卻像一陣沒心沒肺的風(fēng),不由分說地掀開了我的殼?!拔?,組長大人,
你這道題思路歪到太平洋了!” 她毫不客氣地抽走我的草稿紙,指尖不經(jīng)意擦過我的手背,
那微小的觸碰竟讓我心跳漏了一拍。她湊近講解,
身上有淡淡的洗衣粉混合著陽光曬過的青草香,
還有一絲若有似無的、屬于她自己的、像雨后森林般的清冽氣息。她的呼吸拂過我耳畔,
我的耳朵瞬間燒了起來,大腦一片空白,只聽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她發(fā)現(xiàn)了我的黑暗。
一次模擬考慘敗,我躲在空置的實驗室里無聲流淚。她不知怎么找到了我,沒有安慰,
只是挨著我坐下,肩膀輕輕抵著我的肩膀。沉默在昏暗的房間里蔓延,只有我壓抑的抽泣。
許久,她開口,聲音是罕見的低沉:“你知道嗎?我以前覺得,像太陽一樣耀眼的人,
才不會懂陰影里的冷。直到遇見你。” 她頓了頓,“你的安靜,不是軟弱。
是…是還沒找到屬于自己的光。我?guī)湍阏?,行嗎??那句話,像一束微弱卻執(zhí)拗的光,
穿透了我厚重的陰霾。她成了我的“野”,帶我走出荒蕪的曠野。
第二章 灼熱的占有與冰冷的裂隙依賴像藤蔓,一旦找到依附,便瘋狂滋長。
我把她視為溺水時唯一的浮木,是貧瘠心田里唯一的綠洲。這珍視,
在不知不覺中扭曲成了灼熱的占有。我開始無法忍受她和別人談笑風(fēng)生。
看到她和新來的轉(zhuǎn)學(xué)生討論漫畫,那女生親昵地碰了碰她的手臂,一股無名火瞬間燎原。
放學(xué)路上,我悶悶不樂,語氣酸澀:“你和那個誰,好像很聊得來?” 林野愣了一下,
隨即笑了,揉亂我的頭發(fā):“吃醋啦?放心,你永遠是我唯一的組長大人,唯一的…摯友。
” 她把“摯友”兩個字咬得很重,眼神卻像蒙了一層薄霧,我看不真切。
“摯友”的承諾像一劑暫時的止痛針,卻麻痹不了我心底不斷擴大的黑洞。
我開始用各種理由限制她:放學(xué)必須一起走,周末只能和我去圖書館,
甚至看到她和別人發(fā)信息,也會旁敲側(cè)擊地問是誰。我的“關(guān)心”織成一張密不透風(fēng)的網(wǎng)。
她起初是無奈地笑,然后是沉默的順從,最后,眼底那抹曾讓我心動的、帶著溫度的光,
似乎黯淡了下去。暑假是熾熱與猜忌的熔爐。我們像掙脫牢籠的鳥,貪婪地享受著自由。
一起騎車穿過林蔭道,風(fēng)灌滿我們的襯衫;一起躺在公園草地上看云卷云舒,
分享一副耳機里的秘密旋律;一起在深夜的便利店吃關(guān)東煮,昏黃的燈光下,
她的笑容毫無防備。那些瞬間,我錯覺我們之間流動的空氣都帶著絲絲甜膩的、心動的味道。
她的關(guān)心無孔不入:記得我隨口提過的奶茶口味,在我被蚊子圍攻時默默遞上驅(qū)蚊水,
過馬路時下意識將我護在里側(cè)。那些“沒有分寸感”的觸碰——勾住我的小指,
自然地拂開我額前的碎發(fā),
甚至在我打瞌睡時讓我靠在她肩上——都成了點燃我內(nèi)心隱秘火種的引信。然而,
少女間過于緊密的同盟,終究引起了成年人警惕的雷達。我們頻繁的相約,
在各自父母眼中發(fā)酵成了可疑的信號。先是旁敲側(cè)擊的詢問:“那個林野…家里做什么的?
怎么總找我們家閨女?” 然后是委婉的告誡:“高三了,心思要放在學(xué)習(xí)上,
別交些…太特別的朋友。” 最后是冰冷的對峙:“以后少和她來往!像什么樣子!
”一場無聲的冷戰(zhàn),猝不及防地降臨。她開始變得沉默,刻意在我和別人聊天時走開,
回復(fù)信息變得簡短而疏離。曾經(jīng)肆無忌憚的觸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精確到厘米的距離感。放學(xué)路上,她不再等我。課間,
她寧愿趴在桌上假寐,也不愿和我對視。那距離,像一道透明的冰墻,橫亙在我們之間。
她以為我看不出嗎?那小心翼翼的退避,比任何爭吵都更傷人。每一次刻意的疏遠,
都像一把鈍刀,反復(fù)切割著我早已千瘡百孔的心?!拔ㄒ粨从选钡氖难匝元q在耳,
此刻卻像個巨大的諷刺。背叛感像毒藤蔓纏繞心臟,窒息般的疼痛。我受不了這虛偽的和平,
受不了她眼中殘留的、讓我心碎卻又不敢深究的情愫。那節(jié)沉悶的物理課,
我盯著她近在咫尺卻無比遙遠的側(cè)臉,終于在一片死寂中下定了決心。
下課后我走進了班主任的辦公室,聲音干澀而堅定“老師,我申請換位置。
”得到了老師的準(zhǔn)許我立刻執(zhí)行了計劃。我感覺到一道目光釘在我背上,
帶著難以置信的灼熱。我不敢回頭。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我僵硬地收拾書本,
眼角的余光瞥見她。她沒有動,只是趴在桌上,臉深深埋進臂彎里,
肩膀微微地、難以察覺地顫抖著。那個下午,她再也沒有抬起頭。
陽光透過窗戶照在她蜷縮的身影上,像一幅凝固的悲傷油畫。而我的心,
也在那片死寂中沉入了冰冷的深淵。是友誼嗎?那這蝕骨的痛楚是什么?
是跨越友誼的感情嗎?這個念頭剛一冒頭,就被巨大的恐懼和世俗的洪流瞬間淹沒,
退縮回最深的角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親手推開了我的光,
卻不知道該如何在隨之而來的黑暗里呼吸。之后的時光,
我們默契的沒有打擾彼此也沒有因為彼此而一蹶不振,
我們似乎都有著同樣的目標(biāo)并為之奮斗著。終章:畢業(yè)季的風(fēng),
吹散迷霧度過了人生中最艱難,最重要的考試,我們所有人都卸下了重擔(dān),
一起期待著在這個學(xué)校度過最后的快樂時光。
畢業(yè)典禮上校長的致辭在悶熱的禮堂里嗡嗡回蕩,像隔著一層棉絮。我機械地跟著人群鼓掌,
手心汗?jié)?,黏著那張始終沒遞出去的畢業(yè)留言紙。目光穿過攢動的人頭,
死死釘在靠過道的那個位置上——林野的后腦勺。她的短發(fā)好像長了些,
桀驁的發(fā)梢軟軟地貼著白皙的脖頸。突然,她毫無預(yù)兆地轉(zhuǎn)過頭。目光,像帶著倒鉤的箭,
精準(zhǔn)地穿過鼎沸的人聲和漂浮的彩屑,鉤住了我試圖逃開的視線。那眼神里沒有傷感,
沒有無奈,只有一種近乎滾燙的、燃燒的質(zhì)問,和一絲……破釜沉舟的決絕?
我心臟猛地一縮,狼狽地別開臉,假裝被主席臺的橫幅吸引。臉頰卻火燒火燎,
仿佛被她目光里的火星濺到。典禮在《友誼地久天長》的合唱中潦草收場。
人群像退潮般涌向禮堂外,喧鬧著合影、擁抱、交換同學(xué)錄。我被人流裹挾著,
像一截?zé)o措的浮木,只想快點逃離這片令人窒息的、充滿離別愁緒和未解心事的汪洋。
剛擠出禮堂側(cè)門,一股帶著青草和暑氣的熱風(fēng)撲面而來。蟬鳴聒噪得刺耳?!瓣惸?!
”那聲音像淬了冰又裹了火,穿透所有嘈雜,釘在我背后。我僵住,血液似乎瞬間沖上頭頂,
又在腳底凍結(jié)。腳步聲不緊不慢地靠近,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緊繃的神經(jīng)上。她繞到我面前,
校服外套隨意地搭在臂彎,襯衫最上面兩顆紐扣開著,露出一截清晰的鎖骨。
陽光毫無遮擋地潑在她臉上,
照亮她眼底那些洶涌的、不加掩飾的情緒——那里沒有畢業(yè)的感傷,
只有一種近乎悲壯的清澈,和一種孤注一擲的火焰?!耙吡??”她開口,
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帶著一種奇異的磁性,刮擦著我的耳膜?!班?。
”我盯著她襯衫領(lǐng)口晃動的銀色鏈墜,喉嚨發(fā)緊,一個字也擠不出來。
空氣沉重得如同暴雨前凝固的鉛云。沉默像藤蔓瘋長,纏繞住我們的呼吸。她忽然嗤笑一聲,
帶著點自嘲的意味,目光落在我攥得死緊、指節(jié)泛白的留言冊上?!澳翘斓慕?,
”她冷不丁開口,聲音輕得像嘆息,眼神卻銳利如刀,直直剜進我躲閃的眼底,
“辣得我差點當(dāng)場去世。”她頓了頓,向前逼近半步,
那股熟悉的、雨后森林般的氣息瞬間將我包圍,混合著陽光曬過校服的暖意,
“就像……那天你說換位置時,我心里的味道?!鞭Z——!所有強裝的鎮(zhèn)定土崩瓦解。
我猛地抬頭,撞進她燃燒的眼瞳里。那里沒有退縮,沒有猶豫,
只有一片坦蕩的、灼人的赤誠廢墟?!拔抑滥阍谂率裁?,”她的聲音穩(wěn)了下來,
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砸碎了我所有自欺欺人的外殼,“怕那些指指點點,怕唾沫星子,
怕‘朋友’這頂小帽子……根本罩不住我們之間燒起來的這把火!” 她深吸一口氣,
胸膛微微起伏,像在進行一場無聲的起義,每一個字都帶著孤勇者的決絕:“可我也怕啊!
怕再當(dāng)啞巴,我們就真**…散場了!怕一輩子都縮在別人畫的破格子里,
當(dāng)個連自己心都不敢認(rèn)的慫包!”她猛地伸出手!不是觸碰,
而是帶著一種近乎粗暴的、宣戰(zhàn)般的姿態(tài),
一把扯下了自己襯衫領(lǐng)口處那顆搖搖欲墜的白色紐扣!小小的塑料扣子在她掌心閃著微光。
“拿著!”她不由分說地把那顆帶著她體溫的紐扣,狠狠塞進我汗?jié)竦恼菩模?/p>
粗糙的邊緣硌著我的皮膚,燙得像一塊烙鐵。“畢業(yè)了,這破校規(guī)管不著我了!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撕裂寂靜的、驚心動魄的勇氣,像在向全世界宣告:“陳默!
我不想當(dāng)你‘唯一’的摯友!這**不夠!,LZ要當(dāng)——!
”后面的話被淹沒在驟然響起的、震耳欲聾的畢業(yè)禮炮轟鳴聲中!
彩色的紙屑如同暴雨般傾瀉而下,模糊了視線,淹沒了驚呼。但她的嘴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