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是云蒼國第一美人,憑借一曲掌心舞名動(dòng)京城。她嫁丞相嫡子,博得帝王青眼,
甚至太子都為之傾心??伤涝诹怂铒L(fēng)光的那一年。而我,
最終成為了世間最后一個(gè)會(huì)跳掌心舞的人。1、遠(yuǎn)寧八年,是我娘嫁進(jìn)丞相府的第十個(gè)年頭。
歲月格外偏愛她,竟絲毫皺紋都沒舍得在她臉上留下。我總愛在午后黏在她身邊,
要她喂我吃一塊新鮮出爐的糖糍糕。我娘慣著我,從不多說什么,
只笑瞇瞇地捻起一塊遞到我嘴邊。倒是我爹,那個(gè)丞相府唯一的嫡子,對此分外不滿。
“你總給她吃這么膩的,到時(shí)候長胖了可怎么好?!薄芭至吮闩至耍惺裁匆o。
”我娘輕飄飄地說。我爹搖搖頭:“那不行,太胖了如何學(xué)舞?你不愿教旁人,
自己女兒總是要教的?!蔽夷锬樕E然難看下來,撇過臉沒再說話。等爹走后,我抱住她,
嬌聲問:“娘怎么不開心?若要學(xué)舞,馥兒也愿意的,娘跳的舞可好看了。
”我本想哄她開心,卻沒料到她當(dāng)即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來。她面色雪白,
一貫溫柔的嗓音變得有些尖銳:“學(xué)什么學(xué)!那種東西是你該學(xué)的嗎?”我嚇壞了,
哆哆嗦嗦問:“為什么啊,娘,跳舞很好看啊?!薄昂每从惺裁从??”她戳了戳我的額頭,
稍稍冷靜了些,又抱住我輕聲道,“你記著娘的話就行了,娘把你生下來,
是讓你做小千金的,不是讓你去跳掌心舞的?!蔽移鋵?shí)不是很明白,但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不學(xué)就不學(xué)吧,我也不是很想學(xué)。好幾次我看見娘給爹跳舞,跳完腳都是通紅的,
一看就疼死人了。2、吃完糖糍糕,我無聊得緊,便去了后院找柳云彥玩。
柳云彥是丞相府買的小奚奴,比我大兩歲,自幼便和我玩在一起。他正在洗盤子,
偶有流水飛濺到側(cè)臉也不去擦,陽光斜斜打下來,映在眼瞳里像照亮了兩顆琥珀色的寶石。
好看得不像奴才,倒像是嬌養(yǎng)的主子。我心情奇異地好了起來,湊過去要他陪我玩。
他有些驚奇:“小姐怎么到這里來了,先出去吧,別碰上油漬了。”“沒事,
我隔著這么遠(yuǎn)呢?!薄霸趺礇]陪著南夫人?”我癟嘴:“才被我娘訓(xùn)了呢,我爹要我學(xué)舞,
我娘死活不讓?!绷茝┞柫寺柤纾骸安粚W(xué)也挺好啊?!薄翱晌疫€是有點(diǎn)想學(xué)。
”我托著下巴,盯著外面的紫藤花發(fā)呆:“像我娘那么會(huì)跳舞多討人喜歡啊,
我爹這么寵我娘,不也是因?yàn)槲夷锖每疵?。”柳云彥看著我欲言又止?/p>
我有些不滿了:“想說什么就說嘛,又沒別人在。”許是和我一起長大的原因,
柳云彥面對我并沒有別的奚奴一般拘謹(jǐn)。片刻后他斟酌著啟齒道:“有些話,
可能你不會(huì)愛聽,但是,你真的覺得大人愛南夫人嗎?”我一瞪眼:“不然呢?
”我娘是長在繡坊的孤女,長大后無力謀生,被繡坊老板買去了花樓。初夜拍賣那一晚,
她憑借一曲掌心舞驚艷四座,我爹更是一擲千金為她贖了身。甚至不惜與丞相大吵一架,
硬是娶她進(jìn)門做了側(cè)夫人。這還不算愛?人人都說我爹愛我娘愛得死去活來呢!
可柳云彥卻皺緊了眉頭,很鄭重地?fù)u了搖頭?!叭绻覑垡粋€(gè)人,是絕對不舍得她不快樂的。
”“南夫人其實(shí)不喜歡跳掌心舞,你也看得出來吧,只是凌大人喜歡而已。
”他說著眉心皺的更深了:“這怎么能說是愛呢?”我似懂非懂地聽著,
思索了片刻還是滿腹疑惑。“可是,爹就是對娘很好啊,娘房間里的首飾,比祖母都多呢!
”柳云彥將洗好的碗摞起來,整整齊齊地放進(jìn)了柜子里。他的聲音低低的,
卻很清晰地傳進(jìn)了我的耳朵里。“寵和愛是不一樣的。”我雖不是很明白,
但暗暗還是記下了這句話。原以為要長大后才能懂得,卻沒料到變故來得如此之快。
而人的長大,亦總是在一夜之間。我爹到底還是要娶正妻了。3、專寵十年且無子,
的確已經(jīng)是我娘的極限了。丞相夫人不滿久矣,最后挑中了定安侯府的嫡幼女。門當(dāng)戶對,
實(shí)在是一門好親事。我不知道爹是什么想法,只是擔(dān)心娘難過,
大婚那天便一直緊緊黏在她身邊。娘似乎有些好笑:“馥兒今日是怎么了,這般粘人。
”“娘,”我囁嚅著開口,“你不要不開心啊?!薄拔以趺磿?huì)不開心?”出乎我意料的是,
娘笑得很和熙,摸了摸我的頭:“傻孩子,瞎擔(dān)心什么?!蔽也幻靼住?/p>
院里的嬤嬤們都在替她惋惜,說南夫人嫁進(jìn)來十年了,竟還是沒能扶正。可她卻云淡風(fēng)輕,
仿佛早就料到了一般。我爹倒是還惦記得她,穿著喜服還特意跑來了我娘身邊?!把M,
你別擔(dān)心,我最喜歡的還是你?!蔽夷餃厝嵝∫獾?fù)u了搖頭:“你記著我就好。
”此番嬌容惹得我爹愈發(fā)憐愛。到了給主母敬茶的時(shí)候,我爹表現(xiàn)得愈發(fā)明顯。
“雪滿身子不好,今后便不必日日都請安來了。”主母神色僵了一瞬。
我娘大大方方地抬起頭,笑道:“謝爺關(guān)心,只是請安還是免不得的。
”她在主母面前極盡恭敬,這才勉強(qiáng)消了那位定安侯府千金的不悅。“南夫人倒是極懂事的,
日后你我姐妹要相互扶持才是。
”她和顏悅色:“如今咱們的夫君已經(jīng)出了丞相府自立門戶了,圣上才升了他的職,
做了個(gè)大理寺少卿,咱們須得為他守好后院,萬不可鬧出不體面的事情來。
”“夫人言之有理?!被亓朔块g,我娘脫下了所有的釵環(huán)。其實(shí)也沒什么好取的,
她今日打扮得已然十分素凈了。她披散下長發(fā),溫聲叮囑我:“馥兒,今后瞧見夫人,
可要乖巧些,能叫她喜歡你最好了。”我一臉迷茫。她看出了我的疑惑,
接著說道:“如今后院是夫人管著的,她也是你的嫡母,惹了她不快,
今后你的日子不會(huì)好過?!薄澳镆矊?shí)在沒有辦法了?!彼貒@了口氣,
聲音輕得我?guī)缀醵悸牪灰姟N抑刂氐負(fù)u頭:“娘已經(jīng)很好了?!彼p輕拍著我的背,
口中喃喃:“就這樣下去,但愿不要有變故了?!绷囊粫?huì)兒我便犯困了,
回了自己的閨房睡覺。翌日就變天了。4、我又去找柳云彥?!傲茝?/p>
府里可有什么動(dòng)靜么?”他抬起頭看了我一眼:“自是有的?!薄罢f來聽聽?!蔽矣行┮苫?。
“無非就是,”柳云彥斟酌片刻,“主母新婚獨(dú)守空房,南夫人盛寵不衰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