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萼端著重新煎好的藥碗進(jìn)來時(shí),我正坐在窗邊翻看一本舊書。
陽光透過菱花窗欞照進(jìn)來,
在書頁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暖融融的,驅(qū)散了些許心底的寒意。
“姑娘,藥煎好了?!?/p>
她將青瓷碗放在紫檀木小幾上,小心翼翼地吹了吹,
“剛溫好,不燙嘴?!?/p>
我放下書卷,目光落在那碗深褐色的藥汁上。
指尖剛觸到碗沿,便覺微涼,
與記憶中那碗滾燙得幾乎要燙傷嘴唇的藥截然不同。
前世就是這碗藥,
讓我醒來后高燒不退,
纏綿病榻數(shù)月,最終落下病根。
“這藥,是誰煎的?”
我端起藥碗,輕輕晃了晃,藥汁在碗里打著旋,散發(fā)出苦澀的氣味。
綠萼剛要回話,門外傳來環(huán)佩叮當(dāng)聲,伴隨著李氏那虛偽的溫柔嗓音:
“婉兒醒了?身子大安了嗎?”
話音未落,李氏已經(jīng)掀簾而入。
她穿著一件石青色繡福壽三多紋的褙子,
頭上梳著圓髻,插著一套赤金鑲珠的頭面,
看起來端莊得體,
絲毫不見昨日雪地里那副勝利者的姿態(tài)。
“母親?!?/p>
我放下藥碗,規(guī)規(guī)矩矩地起身行禮,
眼角的余光卻瞥見她身后跟著的王嬤嬤,
正用不善的眼神打量著我。
李氏快步走上前,
親熱地拉住我的手,
她的指尖帶著金銀暖爐的溫度,
卻讓我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
“好孩子,可算醒了,真是嚇?biāo)滥赣H了?!?/p>
她故作關(guān)切地摸了摸我的額頭,
“燒退了就好,這藥是廚房精心熬的,快趁熱喝了?!?/p>
我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厭惡。
前世她就是這樣,
用溫柔的假象包裹著最惡毒的心思,
一步步將我推入深淵。
我將藥碗遞回綠萼手中,
聲音輕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jiān)定:
“剛醒,胃里有些不適,怕是受不住這苦藥,晚些再喝吧?!?/p>
李氏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眼底閃過一絲詫異。
以往的我,在她面前向來是唯唯諾諾,
從不敢有半分違抗。
她很快又恢復(fù)了那副慈愛的模樣:
“也好,那讓廚房再備些清淡的燕窩粥來,墊墊肚子也好?!?/p>
待李氏帶著王嬤嬤離開,我立刻對(duì)綠萼使了個(gè)眼色。
綠萼會(huì)意,端著藥碗快步走到院角的花壇邊,
將藥汁盡數(shù)倒在了那叢正開得艷的月季上。
我站在廊下,
看著那些嬌嫩的花瓣在藥汁的浸泡下,
漸漸失去了光澤。
第二日清晨,綠萼驚呼著跑來:
“姑娘,您快看!”
我走到花壇邊,只見昨日還嬌艷欲滴的月季,
如今已經(jīng)整株枯萎,黑褐色的葉子蜷縮著,
像是被烈火焚燒過一般。
綠萼嚇得臉色慘白,攥著我的衣袖瑟瑟發(fā)抖:
“姑娘,這…… 這是怎么回事?那藥里真的有毒?”
我拍了拍她的手,聲音平靜卻帶著力量:
“別怕。這只是開始?!?/p>
陽光灑在我的臉上,暖洋洋的,
“從今日起,我們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在這深宅大院里,想要活下去,就不能有半分軟弱?!?/p>
綠萼看著我眼中從未有過的堅(jiān)定,
用力點(diǎn)了點(diǎn)頭,眼神里漸漸褪去了怯懦。
我知道,從這一刻起,我不再是孤軍奮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