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椅上的男人輪廓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格外清晰。
他穿著一身剪裁極佳的黑色絲絨睡袍,襯得皮膚有種不見天日的冷白。
黑發(fā)隨意地垂落額前,遮住了部分眉眼。
只露出挺直的鼻梁和線條略顯鋒利的薄唇。
他操控著輪椅,不疾不徐地滑到我面前。
沒有開燈。
只有窗外慘淡的月光勉強勾勒出他的輪廓。
他停住,微微抬起下頜。
自下而上的看著我。
陰影里,那雙眼睛亮得驚人,像深潭里浮起的寒星。
銳利、冰冷,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
直直刺穿我刻意維持的呆滯偽裝。
“裝瘋賣傻八年……”
他開口了,聲音低沉悅耳。
卻像裹著冰渣,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嘲弄,在空曠死寂的大廳里幽幽回蕩。
“就為了報復(fù)那群……把你送進地獄的‘家人’?”
最后一個音節(jié)落下,他放在輪椅扶手上的手,毫無征兆地抬了起來。
動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殘影,帶著一股凌厲的勁風,精準無比地攫住了我的下巴。
力道極大!
冰冷的指尖如同鐵鉗,瞬間穿透皮膚,帶來清晰的痛感,迫使我不得不低頭。
并徹底對上他那雙在黑暗中閃爍著幽光的眼睛。
空氣凝固了。
死寂中只剩下我和他無聲的對峙,以及他指尖傳來的、不容錯辨的殺伐之氣。
沒有恐懼,沒有驚慌。
八年來,第一次,我眼底那層厚厚的、名為“瘋狂”的冰殼。
在這洞悉面前,“咔嚓”一聲,裂開了一道縫隙。
我任由他鉗制著,沒有掙扎。
只是喉間溢出一聲極輕、極冷的笑,短促得如同冰棱碎裂。
然后,在秦墓銳利如刀的注視下,我緩緩探出舌尖。
舌尖帶著溫熱的濕意,像一條蛇,輕輕舔舐過他掐著我下巴的,拇指的指關(guān)節(jié)。
我的視線,一寸寸下移,掃過他的全身。
最后重新落進他深不見底的眼瞳里。
嘴角,一點點向上扯開一個極其緩慢、極其詭異的弧度。
“合作嗎?”
我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像是生銹的刀片在刮擦骨頭。
卻沒了之前的空洞,只剩下一種淬了毒的、近乎愉悅的冰冷。
“你的腿……”
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他看似無力的雙腿,“我的瘋……”
舌尖回味般,再次舔過唇瓣。
“都是最好的武器?!?/p>
最后幾個字,輕飄飄地落下,砸在這死寂的空氣里。
秦墓的眼神變了。
但那那并非動搖,而是一種猛獸嗅到血腥味的、純粹的興味和評估。
掐著我下巴的力道,非但沒有松開,反而更深地嵌入我的皮肉,帶著一種近乎暴虐的探究。
“武器?”
他低低重復(fù),尾音微微上揚,像冰冷的琴弦被撥動。
“瘋子的承諾,幾斤幾兩?”
“命。”
我答得毫不猶豫,聲音像是從冰窟窿里撈出來。
“他們的命,或者……我的命?!?/p>
我死死盯著他,瞳孔深處那點被恨意點燃的幽火,瘋狂地跳動著。
“夠不夠分量?”
死寂再次降臨,比之前更沉、更重,壓得人喘不過氣。
終于,秦墓的唇角,極其緩慢地向上勾起。
不像笑容,更像是在欣賞一件終于引起他些許興趣的、染血的兇器。
掐著我下巴的手,倏然松開。
冰冷的空氣瞬間涌入被掐痛的地方。
他操控輪椅,無聲地向后滑開半步,拉開了距離。
月光重新落在他臉上,那雙眼睛里的審視和興味卻更加赤裸。
“說說看,”
他姿態(tài)隨意地靠回輪椅,雙手交叉擱在腿上,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輕點著。
目光卻牢牢鎖著我,像鎖定獵物的鷹隼。
“你那三個‘好哥哥’,先動哪一個?”
復(fù)仇的齒輪,在這一刻,伴隨著他冰冷的話語,正式咬合、轉(zhuǎn)動。
目標,封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