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云昭雪睜開眼的瞬間，大雪撲面，而她已經(jīng)跪得四肢麻木。
“我……竟然沒死？”
她艱難地撐起身體，環(huán)顧了四周，熟悉的環(huán)境讓她心中一緊。
明明——她已經(jīng)被逐出宗門，又被謝無塵一劍刺穿心臟。
靈根被活生生挖出，只為給柳纖纖修補靈氣。
“云昭雪，三日已過，你可知罪？”
冰冷的聲音傳來，她身體一顫，轉(zhuǎn)過身去。
謝無塵一襲白衣，正面無表情地俯視著她。
而他身旁依偎著的，是臉色蒼白的柳纖纖。
她身上，正披著他的鶴氅。
他天性喜潔，厭惡他人觸碰，連被外人偶然碰到的發(fā)帶，都會毫不猶豫的燒掉。
這些年里，只有她是例外，可現(xiàn)在，他的例外又多了一人。
“你有意謀害同門，罪行暴露，還死不悔改?！?/p>
“我從來不知道……你竟是這樣本性惡毒的女子?！?/p>
他語氣中滿是失望，看著她的眼神中，隱隱含著三分厭惡。
“師兄，我沒事的。”柳纖纖泫然欲泣，虛弱道：
“纖纖只是不慎被傷到了，養(yǎng)幾日就好，倒是昭雪師姐……她在寒劍崖跪了三日了。”
“師兄和師姐感情明明那么好……不要為了我而置氣，纖纖愿意當作這事從來沒有發(fā)生過?！?/p>
謝無塵眼神一凜，語氣冷酷：
“我說了，犯錯就要受罰，無論她是什么身份。”
“她害你受傷，只是讓她罰跪，還算是輕的。”
云昭雪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嘗到血腥味，才堪堪忍下眼中要落下的淚。
前世，柳纖纖就是用這樣一幅楚楚可憐的模樣，惹得眾人百般維護。
她親手撫養(yǎng)長大的小師弟，為了保護柳纖纖，而將自己推出去抵擋魔族的攻擊。
和她交好的弟子們，也都以為她苛待柳纖纖，處處對她冷眼。
“師兄，”柳纖纖握住謝無塵的衣角，柔聲道：
“昭雪師姐畢竟是你的道侶，這樣罰她，會不會……有些太過了……？”
“不必為她求情?！敝x無塵打斷道，“做錯了事情，本來就應(yīng)該受到懲罰?！?/p>
“她整日拈酸吃醋，耍些小伎倆，也是時候該長些教訓(xùn)了?！?/p>
這句話像一把鈍刀，緩慢地割開云昭雪的心臟。
前世，她和謝無塵一同進入宗門。
他是清冷似雪、不近人情的大師兄，宗門上下，人人都懼怕他。
而他也無心同他人交好，只有對她，才會展露丁點笑意。
那時的謝無塵，眼里只有她一人。
可這一切，從柳纖纖進入宗門后，漸漸變了。
從透露出自己靈石被克扣，到修煉時哭著說出被針對。
她讓所有人都以為，云昭雪容不下她，要欺負這個柔弱可憐的師妹。
謝無塵起初還會相信她，會問她一句：“是你做的嗎？如若不是，那便無需道歉?！?/p>
后來，連他對她的眼神也變成了失望。
他用各種手段懲罰她，卻把柳纖纖帶在身邊，親自指點。
直到她為了救柳纖纖與魔修苦戰(zhàn)，自己卻被魔氣侵蝕，力竭昏迷。
可謝無塵趕來時，只看到滿身是血的柳纖纖。
而她，渾身魔氣繚繞，百口莫辯。
他連解釋的機會都沒給她。
就一劍刺入了她的心口。
寒風(fēng)刺骨，云昭雪收回思緒，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這一世，她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她忍下喉間的苦澀，頭低下去，深深埋進雪里：
“云昭雪……知錯?！?/p>
這么多年，從來沒松口過的人，第一次服了軟，面前兩人都是一怔。
柳纖纖還想說什么，可謝無塵已經(jīng)轉(zhuǎn)身道：
“你既承認錯誤了，那把剩下這一日跪完，便自行回去吧。”
確認他們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中后，她抬手摘下腰間的玉佩——
那是當年謝無塵送她的定情信物。
“昭雪，我不懂情愛，但你在我心中，便和我的劍一樣重要。”
后來，他卻親手用劍對著她。
“住嘴，你心思惡毒，人人可見，還死不悔改，到底要什么時候，你才會認錯？”
她用力，玉佩頓時化成了齏粉，消失不見。
云昭雪爬起身來，艱難地穩(wěn)住身體，用玉牒傳了一道簡訊。
“師父，您上回說的閉關(guān)飛升，徒兒答應(yīng)了。”
“昭雪，你終于想通了！”
“你天生劍骨，早有飛升之才，卻為情愛停留，太過可惜。”
云昭雪垂下眸子，苦笑道：“師父，徒兒現(xiàn)在知錯了?！?/p>
“已經(jīng)不會再為了他……而放棄自己的前程。”
“十日之后，宗門大比之際，為師會回到宗門中，你和我一起走?！?/p>
她重重點頭，玉牒暗下去，她轉(zhuǎn)身往弟子居去。
然而，還沒走到門口，便聽見了譏笑的聲音：
“仗著自己修煉快點，天天纏著大師兄，你看她被師兄罰跪那個心死的樣子，真是笑死人了?！?/p>
“纖纖那么善良，只是因為師兄對她關(guān)照了點，云昭雪就跳出來，處處欺負纖纖，要我說，這么惡毒的人，早就該逐出宗門了！”
“看她灰溜溜跪在那里，像喪家之犬一樣，簡直是大快人心?！?/p>
云昭雪站在門外，似乎全身血液都一瞬間冷了下去。
她的東西被扔到了門外，器物摔了一地，碎得不成樣子。
甚至連被褥，都被水澆濕透了。
可是，她在宗門多年，尋找各種天靈地寶，帶著弟子們修煉。
甚至外出游歷時，自己的安危不顧，也要守護他們周全。
付出多年，原來，卻只能換得這樣一個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