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rèn)祖歸宗那日,盛家可謂聲勢浩大。卻是怕我委屈他們捧在手心里的假千金,
來給假千金撐腰的。盛家夫婦:“雖說明月苑是你小時候住的地方,可這些年都是清清在住,
挪出來不方便,你就住她旁邊的清輝閣吧?!笔⒓掖蠊訙芈曄嗪?,
“清清自小沒怎么吃過苦,你既然認(rèn)祖歸宗,她也是你妹妹,往后要多讓著她點兒。
”盛家二公子不可一世,“我可不會認(rèn)一個來路不明的人做妹妹,我盛霄只有一個妹妹,
那就是大景第一才女盛清清?!蔽夜怨哉局瑓s垂下雙眸。好好好,這么玩是吧,
那就別怪我把你們盛家偷得褲衩子不剩了。1我叫無念,是個劫富濟貧的義偷。認(rèn)祖歸宗后,
卻成了個不受待見的燙手山芋。關(guān)于我住哪里,這么簡單的一個問題,
都能讓盛家老小討論半天。最后也懶得想了,
盛家夫婦拍案定板道:“雖說明月苑是你小時候住的地方,可這些年都是清清在住,
挪出來不方便,你就住她旁邊的清輝閣吧,離得近也好照應(yīng)。
”我盯著盛夫人頭上那根點翠簪,色澤瑩潤,應(yīng)當(dāng)能賣不少錢。聞言笑道:“就依母親所言,
住清輝閣吧?!狈凑还茏∧?,盛家的財寶都擋不住我的魔手。這般想著,
又打量起盛老爺腰間的玉組。誰知一道輕柔的聲音響起,“承蒙爹娘厚愛,清清無以為報,
可明月苑既然是姐姐自小住的地方,清清怎么能奪人所愛?還是讓姐姐住進(jìn)去吧。
”我抬眸看去,是個玉璧似的人兒。閑靜時如嬌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fēng),
彎彎細(xì)眉又惹人垂憐。最重要的是,她發(fā)間那對金絲纏鳳釵,一看就不是便宜貨??!
我收起心里的激動和發(fā)癢的手,唇角一勾,
毫不客氣道:“那姐姐就先謝謝清清妹妹的好意了?!蹦闹捯魟偮洌南陆宰兡樕?。
盛家二公子盛霄率先跳出來反對,“明月苑地處府宅中心,四周景物雅致,采光極好,
怎么能讓她一個外人住進(jìn)去?”盛家三公子盛凌云也跟著跳出來,卻是白了一眼盛霄。
“爹娘已經(jīng)驗過她的身份了,是嬌嬌無疑,你一口一個外人,怎么,
非要聽到嬌嬌死在外面的消息才開心嗎?”我看向盛凌云,有些意外。
這盛家居然還有一個能正常說話的?盛霄一噎。盛澤臉色一沉,“老二考慮不無道理,
就算老三你自小與嬌嬌感情要好,可爹娘還未發(fā)話,你怎么就偏幫著她說話?
”盛凌云連忙呸掉嘴里的瓜子殼,“我還沒老眼昏花到分不清哪個是親生的哪個是收養(yǎng)的,
不像你們,一個兩個都眼睛瞎了。”說著起身朝我走來,牽著我的手往外走。
“嬌嬌你別管他們,這么多年不在府中,想來也是生疏了,走,三哥帶你去熟悉熟悉。
”我主動挽上盛凌云臂膀,“多年沒有回來,已經(jīng)不記得明月苑如今長什么樣子,
三哥可以帶我過去看看嗎?”“那座院子本來就是你的,有什么不能看的。”我扭頭一看,
果不其然,一眾黑了臉。但這才哪到哪呢。2在盛凌云盛情邀請下,我住進(jìn)了明月苑。
有盛家夫婦和那兩兄弟的撐腰,盛清清不會搬出去,便成了一苑二主,我住東邊,
盛清清住西邊。盛凌云樂呵呵給我布置屋子,盛清清就在一旁看著,
也不知是吃醋了還是什么,語氣酸啾啾的?!斑@么多年,我還是頭一次見三哥這么熱情的,
你倒是好福氣?!蔽彝O掳峄ㄅ璧膭幼?,
迎上她的目光意味深長道:“三哥待嬌嬌就沒有不好的時候,至少,他分得清誰是冒牌貨。
”“你……”“嬌嬌,花盆那么重你搬它做什么?快快放下,讓三哥來搬!
”盛凌云似一陣風(fēng)吹過來,成功讓盛清清閉上了嘴巴,又變回那朵柔弱的白蓮花。
“姐姐要是有什么需要盡管跟清清說,清清一定竭盡全力?!笔⒘柙葡訔壙戳怂谎郏?/p>
“你還是一邊兒待著去吧,要是磕著碰著,大哥二哥不得把我們撕了?!笔⑶迩迥樕唤?。
我死死咬住牙齒,差點沒壓住嘴角上翹。瞥了眼三哥腦袋上的紫金冠,有些心疼地別過眼去,
看在三哥這么順眼的份上,今晚的偷盜名單里就不加上他最喜愛的這頂冠了,
換個無關(guān)痛癢的吧。于是住進(jìn)盛府后的連續(xù)半月里。除了盛凌云,
每一夜必有人痛失心愛之物。今日是盛夫人盛清清丟了貴重首飾,明日是盛老爺丟了玉組,
后日是盛澤丟了寶劍,外日是盛霄丟了紅顏知己送的錦囊。那賊還頗為囂張。偷盜之前,
先留了字條告知。盛府加派人手想抓住那個賊,卻次次被耍,弄得府中人心惶惶。
盛凌云卻跑來找我,一邊嗑著瓜子一邊曬太陽。
“我聽說咱大哥那把圣上御賜的寶劍都被偷了,那賊到底是有多缺錢,
連劍上的紅寶石都不放過。”我垂頭不語。又聽他道:“應(yīng)是他們作惡多端遭報應(yīng)了,
哪像我,賊只偷了塊我隨手買回來放抽屜里的玉佩?!鳖D了頓看向我,目光有一瞬困惑,
“話說嬌嬌屋里沒什么好東西嘛,怎么沒聽你說丟了什么東西?”我心頭一跳,復(fù)又平息,
“三哥你忘了,這屋子里的陳設(shè)都是些不值錢的,我自個兒也沒什么貴重物品讓賊惦記。
”盛凌云頓時眼眶一紅,“也是,嬌嬌剛回府的時候穿得像個乞丐,
哪個賊會惦記乞丐的東西?!蔽遥骸啊焙么跻轮麧崳膊槐卣f得如此寒磣。
他卻大手一揮,拉著我往外走,“三哥這些年攢了不少錢,走,三哥帶你出去添置些東西。
”我急著拒絕,他又道:“爹娘現(xiàn)在一心只有那個盛清清,指望他們給你院子添東西,
不如指望那個賊把東西送你。”某只賊:“……”3盛凌云這些年確實攢了不少錢。
給我挑首飾的時候,用揮金如土形容毫不夸張。又或者,盛家的財富確實可觀,
府中公子隨便小攢一筆就是旁人幾輩子都賺不下來的。眼看他從懷里掏出一張又一張銀票,
那一刻我的心在滴血。早知道讓他直接把銀票給我好了。買這么多首飾,我戴得完嗎?!
正這般想,身后突然響起一片喧嘩聲。我扭頭一看,
只見數(shù)名女子簇?fù)碇晃灰轮A貴的男子往里面走,嘴里嚷嚷著什么“皇甫公子”。
待走近了些,瞧見那公子眉眼含笑,一副平易近人的姿態(tài),
懷中還抱著幾支含苞待放的桃花枝??扇羰羌?xì)瞧,那雙微微瞇起的桃花眸里沒有一絲喜怒,
看任何人都是漫不經(jīng)心的目光。路過我時,卻頓住腳步,扭頭看我,聲如環(huán)佩,
“你……看起來有點眼熟,是哪家小姐?”我迎上他的目光,
輕輕笑道:“皇甫公子撩人的技術(shù)這么差嗎?”大景首富皇甫家,
我做夢都會去轉(zhuǎn)一圈的豪華宅子好吧。或許是在哪個偷竊的夜里,匆匆見過一面?
我心下一慌,卻見皇甫端微微頷首?!氨?,是在下認(rèn)錯人了,
不若姑娘在這閣里挑件合眼的無主之物帶走,算作賠禮如何?”四周頓時響起一陣驚呼。
這聚寶閣里就沒有差的東西,大多是貴人定制,擺在這臺上能用錢買的,至少千兩白銀起步。
簡而言之,隨便一件,都是大手筆。這送上門的便宜我會不占?當(dāng)即狗腿一笑,
“那就多謝皇甫公子了,我剛好看中了那個?!鄙焓忠恢?,好巧不巧正是聚寶閣鎮(zhèn)閣之物。
名劍魚腸。四周頓時一靜,接著一道聲音傳來,“府中小妹不懂事,玩笑之語不可當(dāng)真,
還請皇甫公子見諒?!蔽遗ゎ^看去,竟是盛澤、盛霄和盛清清三人。盛凌云也低下頭,
在我耳邊為難道:“嬌嬌,舞刀弄槍需要氣力,
這魚腸劍你怕是拿不動……”我讓盛凌云稍安勿躁,
看向朝皇甫作揖的盛澤淡淡道:“皇甫公子都還未發(fā)話,大哥這是做什么?
”卻被盛霄狠狠剜了一眼。我:“???”又見盛清清上前一步,半是嬌羞半是怯。
“家姐是頭一次來聚寶閣,不知魚腸為鎮(zhèn)閣之寶,還請皇甫公子不要與她計較,若有不周,
清清可替家姐受之。”我頓時笑到了,替我受之是什么鬼!卻聽皇甫端低笑一聲。
“我皇甫端說出去的話,豈有收回來的道理,然魚腸有主,不能贈與姑娘,
不若贈姑娘一支桃花,襯姑娘芳姿?!彼f著,已然從懷中桃枝上折了朵并蒂,
戴在我的發(fā)髻上。我欲拒絕,畢竟一朵桃花分文不值,而聚寶閣之物一件千金。
他卻已抽身離開。只剩下目光各異看著我的眾人。尤其是盛清清,
目光落到我發(fā)上又落到我臉上,眸子里的忌恨蓋都蓋不住。我:“……”4大景重商,
身為大景首富的皇甫家自然是陛下眼前紅人。盛家雖是大景數(shù)得上名號的世家,
論及皇甫也是高攀了些。是以剛回到盛府,在盛澤三兄妹的添油加醋下,
盛家夫婦一致認(rèn)為我得罪了皇甫端,罰我去祠堂跪著抄寫經(jīng)書。我一怒之下,
又拜訪了盛家上至家主下至奴仆的值錢玩意。翌日一早,府中遍地哀嚎。
聽說還把盛家夫婦氣吐了血。原因是他們彼此的臉上被竊賊畫了半只王八,
合起來剛好是一只完整的。至于盛清清和那兩兄弟也沒好到哪里去,
至少早上醒來臉上尋不到半點兒干凈的地方。為了不引人注意,盛凌云和我自己也沒放過。
導(dǎo)致盛凌云一來我院子,吐豆子似的說個不停,“要讓我知道是哪個王八蛋在我臉上畫花,
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說著一巴掌拍碎了我面前的石桌。我:“……”不禁吞了吞口水,
將身子縮成一團(tuán)。盛家世代從文,老大盛澤配個寶劍只是在外做做樣子,怎么到了老三這里,
一拳能把石桌錘碎?盛凌云瞧見我的神色,連忙哎喲一聲,抱起他的拳頭痛呼。
“痛痛痛痛死小爺我了!”我趁機問道:“三哥學(xué)武了?”他輕咳兩聲,“會兩招,
防身用的?!庇謶崙嵉溃骸翱上乙估锼盟莱粒蝗荒琴\人休想逃脫!”我垂下眸子,
松了口氣。還好我提前給他們點了迷香,不然就被盛凌云給抓到了。恰是這時,下人傳話,
喚我去正堂。是因府上小廝突然接到了來自皇甫家的請?zhí)?/p>
帖中只邀請我一人去參加三日后的城南莊桃花宴。盛清清想去,盛家夫婦便叫我?guī)黄稹?/p>
我拿著燙金請?zhí)馕渡铋L看了眼盛清清,“既然妹妹想去,有什么去不得的?
”畢竟喜歡上一只狐貍,不見得是件好事。盛家夫婦和那兩兄弟見我應(yīng)下,
板著臉才松散開來,卻還不忘叮囑我,“清清年紀(jì)小,出門在外你這個姐姐可要多照應(yīng)一點,
千萬別叫她受了委屈。”盛凌云輕哼一聲,“我看你們就是心偏沒了,
盛清清自小長在金堆玉砌里,什么場合沒見過,反倒是嬌嬌,這些年流落在外受了不少委屈,
才是需要被照應(yīng)的那個吧?!笔⒓曳驄D和兩兄弟臉色一沉。我連忙拉了拉盛凌云的衣袖,
低下頭輕輕道:“沒關(guān)系的三哥。”盛凌云更不忿了。在我出門那日,為了給我撐場子,
愣是安排了十幾個奴仆和鑲金帶鉆的轎子,壓過了一旁的盛清清。
我:“……”有這閑錢不如直接把銀票給我!盛凌云還在那叮囑隨從,
“務(wù)必看顧好嬌嬌的安危知不知道,要是少了一根毫毛我唯你們是問!
”“誓死保護(hù)大小姐安危!”侍從聲猶如洪鐘響徹整條巷子。那一刻,
我連轎子上的寶石都不想扣了,只想找條地縫鉆進(jìn)去。5皇甫端只邀請我一人赴宴,
但盛清清說是跟著我一起來的,守衛(wèi)們也沒將她攔在門外。
應(yīng)是盛清清頂著大景第一才女的名聲,有不少世家公子與貴女們見了她都主動迎上來打招呼。
盛清清也不忘向我炫耀,見我不搭理,自覺無趣又安靜了些。待至席間,桃花宴將開,
盛清清突然道:“姐姐和皇甫公子認(rèn)識?”我勾起唇角,“一面之緣,也算認(rèn)識?
”盛清清撫唇輕笑?!耙彩牵艿没矢忧嗖A邀至桃花宴的,都是世家名流,
或許只是因為你是盛家大小姐才給你下帖的,你若是沒有回來,這貼自然也該是給我的。
”我頓住腳步,回頭看她,似笑非笑。“可惜我還是回來了,今日要是沒有我,
你也踏不進(jìn)這里半步?!彼y牙一緊,卻奈何不了我,只得死死扣緊手中錦帕,
皮笑肉不笑道:“別忘了出門前,爹娘和哥哥們是怎么叮囑你的。”我毫不在意,
甚至伸手推了她一把。因常年習(xí)武,力氣大得很,自是將她推得踉蹌。“你干什么?
”她瞪大了眼,沒想到大庭廣眾之下我直接動手。我不顧四周目光,笑了笑,
湊到她耳邊道:“你要是再管不住自己的嘴,我也略懂一些拳腳?!彼骸????
”恰是這時,一名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朝我走來,“我家公子想邀盛大小姐至二樓一敘,
這邊請。”我要跟上去,盛清清連忙道:“盛家有兩位小姐,
你可看清楚了皇甫公子要見的人到底是誰?”其他人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
桃花宴一聽就是帶點曖昧的文辭詩賦交流會,論及這個,
譽有大景第一才女之名的盛清清似乎再合適不過了。中年男人微微俯身,“此次桃花宴,
我家公子只邀請了盛家大小姐盛嬌嬌赴會,自然是邀盛大小姐至二樓一敘。”四周一陣嘩然,
桃花宴居然沒邀請盛清清?“皇甫公子居然沒邀請你呀,那妹妹且先安座,姐姐去去就回。
”我故作夸張捂住了嘴巴,氣得盛清清漲紅的臉更甚了。中年男人將我引至二樓,默默退下。
我見四周無旁人,也不裝了,掀開珠簾一屁股坐在皇甫端面前,
支著下巴看他文縐縐道:“四年未見,君可念妾否?”他手中紫豪一抖,
眉眼間卻染上幾分笑意。“不會念詩就少裝幾句。”我擺了擺手,
“皇甫公子如今可是大人物,去哪都一堆紅顏知己圍著,我還不是怕故人心易變。
”他無奈扶額,卻不反駁。畢竟他以女子喜愛的胭脂飾品發(fā)家致富,少不了與女子打交道。
又抬眸看我,伸手摸了把我的鬢角。我捧著桃花糕連連身子后仰,一臉驚恐出聲,
“你干什么!”他輕笑一聲道:“果然易容了啊,難怪你面容變化這么大,
那日我差點都沒能認(rèn)出來是你?!?“不易容的話,以后我還怎么在大景混?
倒是某人小氣得緊,一把魚腸都不舍得給我。”皇甫端無奈出聲,“若把魚腸贈盛家小姐,
日后又怎么解釋到了你芳華郡主的手里?”“所以桃花許美人,全了皇甫公子風(fēng)流名聲。
”他長眉一挑,不置可否,又抬眸看我,“你這次回來不打算走了?”“內(nèi)弊不止,
外亂何阻?”說著我越加憤憤不平,狠狠捶了一下桌子?!澳闶遣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