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的、仿佛能吞噬靈魂的黑暗。
沒有聲音,沒有觸覺,只有一種不斷下墜的虛無感。胸口那塊破石頭傳來的不再是冰寒或灼熱,而是一種空洞的、死寂的虛無,仿佛連它本身的存在都要被這黑暗同化、湮滅。
“逆賊…誤國…”
“朕…恨…啊…”
崇禎皇帝那張慘白絕望的臉,破碎的龍袍,還有那深入骨髓的怨毒控訴,如同跗骨之蛆,在虛無中反復(fù)閃現(xiàn)、破碎、重組。每一次閃現(xiàn)都帶來靈魂撕裂般的劇痛。
“能量…汲取…完成…”
“循環(huán)…繼續(xù)…”
另一個冰冷、非人的、帶著金屬質(zhì)感的低語聲,如同背景噪音般在劇痛中交織,充滿了嘲弄和對毀滅的滿足。
“不…滾開!” 時砂在意識的最深處發(fā)出無聲的咆哮,試圖掙扎,卻像被無形的鎖鏈捆縛,動彈不得。
不知過了多久,一絲微弱的光感刺破了永恒的黑暗。隨之而來的,是劇痛!
全身的骨頭像是被拆散了重新拼湊過,每一寸肌肉都在哀嚎。左臂的傷口火燒火燎,胸口更像是被開了個洞,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撕裂般的痛楚。最要命的是腦袋,像是被塞進了一臺高速運轉(zhuǎn)的破壁機,攪得天旋地轉(zhuǎn),無數(shù)雜音和破碎畫面在顱內(nèi)橫沖直撞。
“呃…” 一聲痛苦的呻吟不受控制地從干裂的喉嚨里擠出。
“醒了!他醒了!” 一個帶著濃重口音、但能勉強聽懂的驚喜聲音在旁邊響起。
時砂艱難地撐開沉重的眼皮。光線有些刺眼,他瞇了好一會兒才適應(yīng)過來。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低矮、簡陋的圓形窩棚。墻壁是泥土拍實,屋頂覆蓋著厚厚的茅草,幾縷天光從縫隙中漏下,照亮了空氣中飛舞的細小塵埃??諝庵袕浡还苫旌现刮?、泥土味、草藥味和…淡淡的金屬銹蝕與木炭燃燒的氣味。
一個皮膚黝黑、身材敦實、臉上布滿煙火熏烤痕跡的中年漢子正蹲在他旁邊,手里端著一個粗糙的陶碗,里面是墨綠色的糊狀物,散發(fā)著刺鼻的藥草味。漢子臉上帶著樸實和關(guān)切。
“你…你是誰?這…是哪里?” 時砂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喉嚨像是被砂紙磨過。
“我叫‘堅石’,是‘鑄銅者’隊伍的火工?!?漢子連忙放下陶碗,小心翼翼地扶起時砂一點,將一碗清水湊到他嘴邊。“慢點喝。這里是‘陽城’外,夏王‘啟’治下最大的青銅工坊營地。我們在‘神山’腳下的碎石堆里發(fā)現(xiàn)了你,渾身是血,差點就…是‘鑄師’大人吩咐把你抬回來的。”
“神山…碎石堆…” 時砂猛地一個激靈!昏迷前的記憶碎片瞬間涌入腦海:幽藍的能量風(fēng)暴、崩塌的祭壇、那個怨毒的“骨鏈”、還有…自己最后瘋狂的一躍!自己沒死?!那個節(jié)點被毀了?!
他下意識地低頭看向胸口。磁石還在!依舊緊貼著皮膚。但它的狀態(tài)…讓時砂的心瞬間沉入谷底!
那道貫穿石體的裂紋,邊緣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的半熔融結(jié)晶化狀態(tài),像冷卻的火山熔巖。裂紋內(nèi)部,不再有流淌的幽藍“熔巖”,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不見底的漆黑!仿佛將所有的光芒都吞噬了!整塊磁石散發(fā)著一種比之前任何狀態(tài)都要冰冷的死寂感,內(nèi)部的星芒…徹底消失了!或者說,是被那裂紋的黑暗徹底吞噬了!只剩下石頭本身那慘白、毫無生氣的底色!
更可怕的是,那股持續(xù)不斷的、冰冷邪惡的精神侵蝕感…消失了!連同那如影隨形的煤山幻象,也一同沉寂了!這本該是好事,但時砂卻感到一種更深的恐懼。這死寂…是徹底的耗盡?還是…某種更恐怖東西的蟄伏?
“鑄師大人說你命硬,從那么高的地方摔下來,被碎石埋了還能喘氣?!?堅石沒注意到時砂的異樣,兀自說著,語氣里帶著敬畏,“不過你胸口那塊石頭可真怪,那么燙手,我們想給你取下來看看,一碰就像被火燎了一樣,還差點拿不住掉地上摔碎嘍!”
時砂心中一動。排斥他人?物理灼熱?這破石頭在自我保護?他嘗試集中精神去感應(yīng)磁石,卻如同石沉大海。曾經(jīng)清晰的牽引感、對危險的預(yù)警、甚至那該死的藍光誘惑,都蕩然無存。它變成了一塊真正的、冰冷的、死氣沉沉的石頭。唯一能感覺到的,就是那裂紋中散發(fā)出的、令人心悸的空虛感,仿佛一個無底的黑洞,正貪婪地渴望著什么。
“能量…它耗盡了…需要充能…” 時砂瞬間明白了現(xiàn)狀。引爆節(jié)點,重創(chuàng)“骨鏈”,代價就是磁石積攢的能量(無論好壞)被徹底榨干!現(xiàn)在的它,就是個廢品!沒有磁石指引,他連修正的方向都找不到!更別提對抗那隱藏在歷史陰影中的敵人了!
“鑄師大人說了,你醒了就帶你去見他?!?堅石看著時砂臉色變幻不定,小心翼翼地說,“大人似乎…對你的來歷和你身上那些‘怪東西’很感興趣?!?他指了指時砂破爛衣物里露出的幾塊神秘陶片和那塊帶有敵人銘文的金屬碎片。
時砂心中一凜。夏朝的“鑄師”,掌管青銅冶煉的核心人物,絕非等閑之輩!是福是禍?
在堅石的攙扶下,時砂忍著劇痛,步履蹣跚地走出了窩棚。眼前的景象讓他精神一振,暫時壓下了對磁石的憂慮。
好大一片營地!
依著一條水量充沛的河流,密密麻麻分布著上百座半地穴式窩棚和更大型的工棚??諝庵袕浡鴿庵氐臒熁饸夂痛瘫堑慕饘傺趸镂兜?。河流邊架設(shè)著巨大的、利用水流驅(qū)動的木質(zhì)水排(早期鼓風(fēng)機),帶動著巨大的皮囊,將強勁的氣流源源不斷地送入一片區(qū)域。那里,幾十座地穴式熔爐正日夜不停地燃燒著熊熊烈火!暗紅色的火光映照著爐工們汗流浹背、被煙灰熏黑的臉龐。
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拇蜩F聲(其實是鍛造青銅)不絕于耳。一些工棚里,赤裸上身的工匠們正用沉重的石錘,在石砧上反復(fù)鍛打著燒紅的銅塊,火星四濺。另一些工棚則安靜許多,里面是制作陶范(鑄造模具)的工匠,用細膩的粘土塑造出各種器物的形狀——威嚴的獸面紋酒器(觚)、厚重的三足鼎(鬲)、還有…鋒利的戈、矛、箭簇!
“看到了嗎?那是給王都衛(wèi)隊鑄造的新戈!” 堅石指著不遠處一個剛打開陶范、露出里面暗綠色青銅戈頭的工棚,語氣帶著自豪,“用的是最好的‘金’(銅)和‘錫’,加了‘鉛’,更鋒利,更堅韌!比那些石頭的強百倍!”
時砂默默點頭,心中卻掀起波瀾。青銅兵器!這代表著生產(chǎn)力的飛躍,也代表著戰(zhàn)爭的升級!歷史記載,夏啟正是依靠強大的武力,鎮(zhèn)壓了有扈氏的叛亂,鞏固了“家天下”的王權(quán)。這青銅工坊,就是夏王朝的武力基石!磁石將他帶到這里,偏差…會與這王權(quán)基石有關(guān)嗎?那個被自己重創(chuàng)的“骨鏈”,是否就潛伏在這工坊,甚至夏王身邊?
穿過喧鬧的冶煉區(qū),來到營地中心一片相對安靜、守衛(wèi)森嚴的區(qū)域。這里的窩棚更大,用料也更考究。堅石在一座門口站著兩名持青銅短劍守衛(wèi)的窩棚前停下,恭敬地稟報:“鑄師大人,那個從神山撿回來的人醒了?!?/p>
“進來?!?一個低沉、平穩(wěn),卻帶著不容置疑威嚴的聲音從里面?zhèn)鞒觥?/p>
時砂深吸一口氣,掀開獸皮門簾走了進去。
窩棚內(nèi)部比外面看起來寬敞,陳設(shè)也講究許多。地上鋪著編織精美的草席,墻上掛著幾張?zhí)幚砗玫墨F皮。最顯眼的是中央一張寬大的木案,上面擺放著幾件剛剛鑄造出來、還帶著毛刺的青銅小件(可能是工具或武器部件),以及…幾塊顏色、質(zhì)地都異常熟悉的灰白色陶片!上面精美的旋渦星辰紋飾在油燈光下清晰可見!
木案后,端坐著一個男人。他約莫四十多歲,身形并不高大,甚至有些瘦削,但骨架勻稱,一雙手指節(jié)粗大,布滿了老繭和燙傷的疤痕,顯示出長年累月與火和金屬打交道的痕跡。他穿著一件相對精細的麻布長袍,外面罩著一件鞣制得極好的皮圍裙。面容普通,顴骨略高,但那雙眼睛卻異常深邃、銳利,如同能穿透皮囊,直視靈魂。此刻,這雙眼睛正平靜地審視著走進來的時砂,目光在他破爛的衣衫、包扎的左臂、尤其是胸口那塊死寂的磁石上停留了許久。
“坐?!?鑄師指了指木案對面的一張草席,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堅石說你從‘墟山’(神山)摔下來?那地方,是‘古墟’的禁地,有去無回。你能活著出來,是墟神的眷顧,還是…災(zāi)厄的化身?” 他開門見山,言語中帶著試探。
時砂心中一凜。這個鑄師,知道“墟”!他強作鎮(zhèn)定,在草席上坐下,牽扯到傷口,疼得咧了咧嘴。“我叫‘砂’,一個…迷路的旅人。誤入神山,遭遇了…怪物襲擊?!?他斟酌著詞句,用盡可能慢的語速,夾雜著一些從堅石那里現(xiàn)學(xué)的夏人詞匯?!案兄x鑄師大人的救命之恩。”
“旅人?” 鑄師嘴角勾起一抹難以察覺的弧度,手指輕輕敲擊著木案上的一塊灰白陶片?!澳愕囊路?,不像任何一部族的樣式。你身上的傷,有猛獸的爪痕,有兵刃的割裂,還有…一種難以形容的灼傷和混亂氣息,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撕裂過。還有這塊石頭…”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磁石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探究,“它很燙,很重,里面…是空的?卻又像裝著整個墟山的黑暗。告訴我,‘砂’,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從墟山里,帶出來了什么?或者說…你驚醒了什么?”
壓力撲面而來!這個鑄師的目光太過毒辣!時砂手心冒汗。坦白?說自己是未來來的修正員?說神山里有個外星文明的收割節(jié)點?對方只會把他當(dāng)成瘋子或者妖言惑眾者,直接綁去祭天!隱瞞?在對方洞悉一切的目光下,又能瞞多久?
“我…” 時砂心念電轉(zhuǎn),決定拋出部分真相,換取信任和喘息之機?!拔掖_實不是普通旅人。我來自…一個很遙遠的地方,追尋著某種…‘失衡’的痕跡。神山里的東西,很危險!它不屬于我們!它在汲取這片土地的力量,制造災(zāi)禍!我破壞了它的一部分,但也付出了代價?!?他指了指自己胸口的磁石,“它現(xiàn)在…死了。我需要恢復(fù)它,才能繼續(xù)…尋找和阻止失衡的源頭?!?/p>
鑄師沉默地聽著,深邃的目光在時砂臉上和磁石之間來回掃視,仿佛在衡量他話語中的真?zhèn)?。窩棚里一片寂靜,只有油燈燃燒的噼啪聲。
“失衡…災(zāi)禍…” 鑄師緩緩重復(fù)著這兩個詞,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那塊灰白陶片上的旋渦紋路?!瓣柍亲罱_實不太平?!?他抬起眼,看向時砂,眼神變得凝重?!巴醵紓鱽硐ⅲ耐酢畣ⅰ菹?,自平定有扈氏之亂后,身體一直康健。但月前,陛下突然性情大變!變得多疑、暴躁、易怒!常常在深夜驚醒,怒斥有奸佞要害他!宮中已有數(shù)名近侍因小過被…處死?!?/p>
時砂的心猛地一跳!夏啟!夏朝的開國君王!晚年昏聵?歷史記載語焉不詳,但這絕對是一個關(guān)鍵節(jié)點!夏朝初立,根基未穩(wěn),若君王昏聵暴虐,極易引發(fā)內(nèi)亂,甚至導(dǎo)致王朝傾覆!這…難道就是磁石本該指引他來修正的偏差?!
鑄師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絲憂慮:“更離奇的是,陛下開始沉迷于一種…奇特的‘星象’之術(shù)。召集了一批自稱通曉‘天外玄機’的方士,在宮中設(shè)壇祭祀,夜觀星象。他們進獻了一種用‘天外金石’(指隕鐵)粉末煉制的‘仙丹’,陛下服用后,精神亢奮,但脾氣愈發(fā)乖戾。而且…” 他頓了頓,壓低了聲音,“有守衛(wèi)在深夜,曾看到陛下寢宮方向,有…幽藍色的微光一閃而逝!”
嗡!
鑄師話音落下的剎那,時砂胸口的磁石,那死寂的黑暗裂紋深處,極其微弱地…跳動了一下!如同心臟停止后的一次微弱痙攣!一股極其細微、卻無比熟悉的冰冷悸動感,順著那黑暗的裂紋,悄然傳遞出來!雖然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卻讓時砂渾身汗毛倒豎!
藍光!又是那該死的藍光!在夏王宮中出現(xiàn)了!還有“天外金石”(隕鐵)!這絕對是敵人的手筆!它們沒有因為神山節(jié)點被毀而停止!反而直接滲透到了夏王朝的核心!它們在加速夏啟的昏聵,制造更大的混亂,以便…收割更龐大的能量!
“失衡…已經(jīng)蔓延到了王座之上!” 時砂的聲音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眼神銳利如刀!“鑄師大人!您說的那些方士,還有‘天外金石’,就是災(zāi)禍的源頭!陛下性情大變,宮中藍光閃爍,皆是因此!若不阻止,恐有大禍降臨!”
鑄師身體微微前傾,眼中精光爆射!“你如何證明?!王宮禁地,豈容外人置喙?那些方士深得陛下信任,被尊為‘天師’!”
“證明?” 時砂低頭看向胸口那塊死寂的磁石,感受著裂紋深處那微弱卻真實的冰冷悸動。“這塊石頭,就是證明!它對那種‘藍光’和制造混亂的能量有著本能的感知和…‘饑餓’!只要靠近源頭,它必有反應(yīng)!只是現(xiàn)在…它太虛弱了?!?他抬起頭,直視鑄師,“我需要能‘喂飽’它的東西!您這里,有沒有…蘊含特殊能量的礦石?尤其是…天上掉下來的‘金石’?”
鑄師的目光死死盯住磁石,又看向時砂那雙充滿急迫和真誠(至少表面如此)的眼睛。營地的喧囂仿佛被隔絕在外,窩棚里只剩下油燈搖曳的光影和兩人之間無聲的角力。
良久,鑄師緩緩靠回椅背,手指輕輕敲擊著木案,發(fā)出篤篤的輕響。
“特殊能量的礦石…‘天外金石’…” 他沉吟著,眼中閃爍著復(fù)雜的光芒?!巴醵嫉摹鞄煛瘋?,確實曾派人送來過一小塊‘天外金石’,要求我們分析其成分,融入王器鑄造,說能得‘天佑’?!?他指了指角落一個用獸皮嚴密包裹的小箱子?!澳菛|西…很邪門。靠近它的人,有的莫名亢奮,有的精神恍惚,還有的…性情變得暴躁。我們只敢用鉛盒隔絕存放?!?/p>
時砂的心臟狂跳起來!隕鐵!蘊含宇宙能量的金屬!這可能是喚醒磁石唯一的希望!
“鑄師大人!那‘天外金石’蘊含的力量,正是災(zāi)禍之源!也是喚醒我這塊石頭、對抗失衡的關(guān)鍵!懇請大人…” 時砂急切地說。
鑄師抬手打斷了他,眼神變得無比銳利和凝重:“我可以給你接觸‘天外金石’的機會。甚至…可以幫你尋找修復(fù)你這塊‘奇石’的方法?!?他話鋒一轉(zhuǎn),語氣帶上了沉甸甸的壓力,“但我要你幫我做一件事!一件…可能掉腦袋的事!”
“什么事?” 時砂心中一緊。
鑄師的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得極低,如同耳語,卻帶著雷霆萬鈞的分量:
“夏王‘啟’陛下,是我的族兄!我不能看著他被妖邪所惑,毀了先祖‘禹’治水定鼎的基業(yè)!我要你,想辦法潛入陽城王宮!用你這塊能感應(yīng)‘藍光’的奇石,找到那些方士的把柄!找到陛下被迷惑的真正證據(jù)!如果可能…破壞掉源頭!救陛下!救大夏!”
王宮!潛入!破壞源頭!修正君王!
時砂倒吸一口涼氣!這任務(wù),比他之前經(jīng)歷的叢林求生、神山搏殺,兇險何止百倍!那是夏王朝的權(quán)力中樞!守衛(wèi)森嚴!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復(fù)!而且,敵人已經(jīng)將觸手伸到了王座之旁,那個“骨鏈”的同伙(代理人),甚至更強大的存在,可能就在宮中!
沒有磁石力量,他現(xiàn)在就是個身手稍好的普通人!靠什么潛入?靠什么對抗那些詭異的方士和可能存在的敵人代理?
他看著鑄師那雙充滿決絕和憂慮的眼睛,又低頭看了看胸口那塊死寂、裂紋深處卻隱隱傳來冰冷悸動的磁石。修復(fù)磁石,需要隕鐵。隕鐵在鑄師手中。而獲得隕鐵的條件,就是這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
歷史偏差就在眼前,源頭直指王權(quán)核心!修正的使命在召喚!但代價…可能是生命!
“慎守汝心…勿迷于途…” 蒼目的預(yù)言再次回響。這不僅僅是對抗外敵,更是對自己內(nèi)心的拷問。為了修正,為了生存,他是否要踏入這更加兇險的棋局?
胸口的磁石,那黑暗的裂紋深處,似乎又極其微弱地悸動了一下,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誘惑。
時砂抬起頭,迎上鑄師迫人的目光,沾滿血污和灰塵的臉上,緩緩扯出一個同樣帶著決絕和瘋狂的弧度:
“好!我干!但隕鐵,現(xiàn)在就要給我!還有…我需要知道王宮的一切!守衛(wèi)、路線、那些方士的習(xí)慣…一切!”
陽城的風(fēng),帶著河水的濕氣和青銅熔爐的灼熱,吹過簡陋的窩棚。一場關(guān)乎夏王朝命運、也關(guān)乎時砂自身生死的暗涌,在這彌漫著金屬銹蝕味道的工坊營地,悄然拉開了序幕。磁石死寂的外表下,那黑暗裂紋中隱藏的冰冷悸動,預(yù)示著更加兇險的風(fēng)暴,正在王都的深宮中,緩緩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