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那天,蘇家派來的司機在醫(yī)院門口等了兩個小時。
蘇晚拎著那個洗得發(fā)白的帆布包走出來時,司機甚至沒認出她——這幾天她在醫(yī)院只喝清水,臉色雖仍蒼白,卻多了幾分清冽的氣,眼神里的怯懦徹底消失了。
“蘇小姐,車在這邊?!彼緳C打開車門,語氣里帶著幾分敷衍。他是蘇家養(yǎng)了十年的老司機,早就被蘇瑤收買,每次接蘇晚都故意磨蹭。
蘇晚沒說話,彎腰坐進后座。真皮座椅的涼意透過薄薄的衣料滲進來,她想起原主第一次坐這車時,緊張得攥皺了衣角,被蘇瑤笑著打趣:“姐姐是不是從沒坐過這么好的車?”
車剛駛出醫(yī)院大門,蘇晚突然開口:“停車。”
司機皺眉:“蘇小姐,還沒到……”
“我讓你停車?!彼穆曇舨桓?,卻帶著某種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司機莫名覺得后頸一涼,像被什么東西盯上了,下意識地踩了剎車。
蘇晚推開車門,走到路邊的花壇旁。
那里種著一排月季,粉色的花瓣上沾著晨露。
她彎腰掐下一朵,指尖在花瓣上輕輕劃了個符號——那是南疆的“腐骨咒”,以施術者指尖血為引,能讓植物在三刻鐘內化為膿水。
“把這個帶給蘇瑤?!彼龑⒃录净ㄈ舆M車里,花瓣上的晨露濺在真皮座椅上,留下淡淡的水漬,“告訴她,這是我回禮?!?/p>
司機看著那朵看似普通的月季花,心里發(fā)毛,卻不敢不接。
等他驅車離開時,透過后視鏡,看見花壇里的月季正以詭異的速度枯萎,粉色的花瓣迅速變黑,像被火燒過。
蘇家別墅坐落在半山腰,鐵藝大門上纏繞著名貴的薔薇。
蘇晚站在門口時,管家正畢恭畢敬地給一個穿公主裙的女孩遞水——正是蘇瑤。
“姐姐!”蘇瑤看見她,立刻放下水杯跑過來,白色的裙擺像只展翅的蝴蝶,“你可算回來了!我天天擔心你呢!”她想挽蘇晚的胳膊,卻被不動聲色地避開。
蘇晚的目光落在她腳邊——一只雪白的波斯貓正懶洋洋地舔著爪子,看見蘇晚時,突然弓起脊背,喉嚨里發(fā)出“嗚嗚”的威脅聲。
“小白怎么了?”蘇瑤抱起貓,臉上露出無辜的表情,“它平時很乖的,是不是嚇到姐姐了?”這只貓是顧晏辰送的,蘇瑤特意讓它在蘇晚面前晃悠,就是想炫耀顧晏辰對她的寵愛。
蘇晚沒說話,只是盯著波斯貓的眼睛。貓的瞳孔在陽光下縮成一條豎線,里面映出她冰冷的倒影。
她指尖微動,彈出一點幾乎看不見的粉末——那是用南疆“迷魂草”磨成的,對貓科動物有極強的刺激作用。
下一秒,原本溫順的波斯貓突然發(fā)出凄厲的尖叫,猛地掙脫蘇瑤的懷抱,爪子在她手臂上劃出三道血痕,然后瘋了似的撞翻旁邊的古董花瓶,“哐當”一聲巨響,碎片濺了一地。
“小白!”蘇瑤捂著流血的手臂,眼眶瞬間紅了,“姐姐,它平時不這樣的,是不是你……”
“夠了。”蘇父從客廳走出來,臉色陰沉,“剛回來就惹事,就不能讓我省點心?”他瞥了眼蘇晚身上洗得發(fā)白的襯衫,眉頭皺得更緊,“去把你那身衣服換了,像什么樣子?!?/p>
蘇母也走過來,拉著蘇瑤查看傷口,語氣心疼:“快讓張媽拿藥來!這貓怎么回事?早知道就不該養(yǎng)!”她自始至終沒看蘇晚一眼,仿佛受傷的不是她親女兒,而是蘇瑤。
蘇晚看著這對“親生父母”,心底一片冰涼。原主的記憶里,她剛回來那天,蘇母也是這樣拉著蘇瑤的手,笑著說:“瑤瑤比親女兒還貼心。”
“我累了?!碧K晚拎著帆布包徑直往樓上走。原主的房間在二樓最角落,狹小陰暗,連窗戶都對著別人家的墻壁。
“站??!”蘇父厲聲喝道,“瑤瑤好心等你,你就這態(tài)度?還不快道歉?”
蘇晚停下腳步,轉過身。陽光透過客廳的落地窗照進來,在她身后拉出長長的影子,像一柄出鞘的刀。
“道歉?”她笑了,目光掃過蘇瑤手臂上的血痕,“她的貓抓傷了她,與我何干?還是說,在蘇先生眼里,我連只貓都不如?”
“你!”蘇父被噎得說不出話,指著她的手微微顫抖。
蘇瑤趕緊拉住蘇父的胳膊,淚眼婆娑:“爸,你別怪姐姐,她剛回來可能不習慣……”她越是懂事,越顯得蘇晚不懂事。
蘇母嘆了口氣:“小晚,我們知道你在鄉(xiāng)下受了委屈,但瑤瑤是無辜的。她從小在我們身邊長大,就像親女兒一樣,你……”
“像親女兒?”蘇晚打斷她,聲音陡然拔高,“那我呢?我才是你們的親女兒!被你們丟在鄉(xiāng)下十八年,吃著野菜,穿著補丁衣服,你們管過嗎?現(xiàn)在我回來了,你們讓我給一個鳩占鵲巢的假貨道歉?”
這是原主藏在心底十八年的話,此刻被蘇晚一字一句說出來,像重錘砸在蘇父蘇母心上。兩人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客廳里的空氣凝固了。
蘇瑤的眼神閃過一絲慌亂,隨即又恢復了柔弱:“姐姐,我知道你心里有氣,但我從來沒搶過你的東西……”
“沒搶過?”蘇晚步步緊逼,走到她面前,兩人距離不過半尺,“我的房間被你住著,我的父母對你笑,連我的未婚夫,都對你言聽計從。蘇瑤,你敢說一句你沒搶過?”
她的眼神太利,像淬了毒的針,刺得蘇瑤下意識后退一步,撞在茶幾上,發(fā)出“咚”的悶響。
“夠了!”蘇父怒吼,“明天讓張媽帶你去買幾身衣服,別整天擺著張死人臉!”他說完,拂袖而去,蘇母趕緊扶著蘇瑤,嘴里不停念叨:“瑤瑤沒事吧?嚇到了吧?”
蘇晚看著他們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這只是開始,蘇瑤欠原主的,她會一點一點,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她轉身上樓,推開那間狹小的房間。里面果然和記憶里一樣,只有一張舊木床和一個掉漆的衣柜。
床頭柜上放著一面裂了縫的鏡子,是原主從鄉(xiāng)下帶來的唯一物品。
蘇晚坐在床沿,指尖在鏡子上輕輕一點。鏡面泛起一圈漣漪,映出的不再是她的臉,而是蘇瑤在廚房的身影——她正偷偷往一杯牛奶里加什么東西,嘴角帶著詭異的笑。
這是“水鏡術”,南疆蠱術的基礎法門,能通過帶水的物品,窺見施術者想看到的景象。
蘇晚看著鏡中的蘇瑤端著牛奶上樓,眼底的寒意越來越濃。
原主就是喝了這種加了料的牛奶,才會日漸虛弱,連站都站不穩(wěn),最后被輕輕一推就滾下樓梯。
“咔噠”,房門被推開。
蘇瑤端著牛奶走進來,臉上掛著“純良”的笑:“姐姐,剛才是我不好,你別生氣了。喝點牛奶吧,安神的?!?/p>
牛奶的香氣里,混著一絲極淡的甜香——是“蝕骨香”,南疆一種毒草的花粉,無色無味,混入食物中,能讓人慢性中毒,先是四肢無力,最后五臟六腑漸漸衰竭,死狀像極了重病纏身。
蘇晚看著那杯牛奶,伸手去接。
蘇瑤的眼里閃過一絲得意,卻沒注意到,蘇晚的指尖在碰到杯壁時,悄悄劃了個微小的符號。
“謝謝。”蘇晚接過牛奶,卻沒喝,反而放在床頭柜上,“我現(xiàn)在不想喝,等會兒再喝?!?/p>
蘇瑤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又恢復自然:“好,那你早點休息?!彼D身離開時,腳步輕快,像完成了什么重要的任務。
蘇晚等她走后,拿起那杯牛奶,走到窗邊。窗外有棵老槐樹,樹干上爬滿了螞蟻。
她將牛奶倒在樹根處,白色的液體滲入土壤的瞬間,那些螞蟻突然瘋狂地扭動起來,很快就翻了肚子,密密麻麻的一片,觸目驚心。
她拍了拍手,看著床頭柜上那面裂鏡。
鏡中的蘇瑤正坐在房間里,對著鏡子涂口紅,絲毫沒察覺,自己脖頸處的皮膚下,正有什么東西在緩緩蠕動——那是蘇晚剛才趁碰杯時,彈進她衣領的“聽聲蠱”,一種細如發(fā)絲的蠱蟲,能循著施術者的指令,讓宿主發(fā)出指定的聲音。
“好戲,才剛開始?!碧K晚輕聲說,指尖撫過鏡面上的裂痕,那里映出的她,眼神冰冷,像來自深淵的修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