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白山巔,天地混沌成一片肅殺的銀白世界。狂風(fēng)裹挾著鵝毛大雪,如鋒利的刀刃般肆意割裂著天穹,發(fā)出嗚嗚的呼嘯聲,似是遠古兇獸在暗夜中的嘶吼。厚重的云層低低壓下,壓得這天地之間的一切都喘不過氣來。千年不化的堅冰在腳下發(fā)出沉悶的嘎吱聲,每一步踏上去,都好似踏在這白山孤寂的靈魂之上。
青銅巨門緩緩開啟,發(fā)出沉重而古老的轟鳴,在這寂靜的雪幕中傳得很遠很遠。張起靈一襲黑衣,身形挺拔如松,他邁著沉穩(wěn)而堅定的步伐,緩緩踩在那堅冰之上,踏出門檻。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沉靜,仿佛世間的喧囂與紛擾都與他無關(guān)。然而,眼前的景象卻讓他那古井無波的眼眸微微一滯。
在這一片潔白無瑕的雪線之中,一抹突兀的猩紅格外刺眼,如同一朵在冰天雪地中綻放的血色妖花。那是一頭麒麟,通體墨黑如夜,唯有額心生著一片銀白的鱗片,在雪光的映照下閃爍著神秘而清冷的光芒。它倒在雪中,龐大的身軀將周圍的雪都壓得緊實,血從鱗片的縫隙里汩汩滲出,如同一條條蜿蜒的紅線,在潔白的雪上蔓延開來,染透了三尺厚的積雪,仿佛是大地在為這麒麟的遭遇而悲泣。
麒麟的脖頸上,掛著一條用紅繩系起的碎玉。那紅繩在白雪和黑毛的映襯下,鮮艷得如同燃燒的火焰。玉上刻著“林深”二字,筆意溫柔婉轉(zhuǎn),像是誰在很久很久以前,懷著無盡的深情與眷戀,一筆一劃親手刻下。每一道筆畫都飽含著故事,似乎在訴說著一段被歲月塵封的往事。
張起靈緩緩俯身,雪花輕柔地落在他的睫毛上,如同點點晶瑩的淚花。他本應(yīng)像過去無數(shù)次那樣,轉(zhuǎn)身離去。在他漫長而孤獨的歲月里,世間萬物于他皆如過客,來了又去,去了又來,沒有什么能在他心中留下深刻的痕跡。然而,此刻他的胸腔里卻忽然生出一種奇異的牽引,那感覺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無法言說,卻又如此強烈。他的血脈開始鼓噪,如同奔騰的江河,而在這喧囂的血脈之中,仿佛有另一顆心臟隔著那堅硬的鱗甲與他共振,一下又一下,撞擊著他那看似冰冷的心。
他伸出手,手指修長而有力,指腹輕輕觸到麒麟冰涼的鱗片。剎那間,一股滾燙的靈息順著指尖倒卷而來,如同一股熾熱的洪流,瞬間撞進他的奇經(jīng)八脈。那靈息帶著一種神秘而強大的力量,讓他的身體微微一震。麒麟的睫毛顫了顫,仿佛是被這股力量喚醒了一絲生機。緊接著,奇異的光芒籠罩住麒麟的身軀,它的身形逐漸變幻,竟化作一個少年的模樣。
少年面色蒼白如紙,毫無血色,唇角還帶著一絲未干的血跡,顯得格外虛弱。但他的眼神卻異常堅定,固執(zhí)地抓住張起靈的袖口,仿佛那是他在這冰天雪地中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的聲音沙啞而微弱,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懇求:“帶我走……否則,我會死?!?/p>
張起靈沉默了三息,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他望著少年那蒼白而倔強的臉龐,心中似有一絲觸動。最終,他沒有再多言語,輕輕將人打橫抱起。就在他抱起少年的那一刻,原本肆虐的風(fēng)雪忽然停了下來,天地間一片寂靜,仿佛連時間都為這一刻屏息。雪花不再飛舞,狂風(fēng)不再呼嘯,只有那潔白的雪靜靜地覆蓋著大地,見證著這一場奇妙而又神秘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