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如墨。
林諾的小院,是整個凌家大宅最偏僻、最黑暗的角落。這里沒有巡夜的仆人,沒有明亮的燈火,唯有一輪殘月,透過稀疏的枝丫,灑下幾縷清冷的、破碎的銀輝。
房間內(nèi),林諾盤膝坐在冰冷的木板床上,雙目緊閉。
距離那日倉庫中的風波,已經(jīng)過去了七天。
這七天里,他嚴格遵守著德長老“禁足一月”的懲罰,未曾踏出院門半步。一日三餐,只有一個年邁的、幾乎快被家族遺忘的老仆,會定時送來一些粗糙的干糧和清水。
那滋味,比凌家最下等仆役的伙食,還要差上三分。
但林諾,毫不在意。
此刻,他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自己的身體之中。
氣海內(nèi),那一縷初生的念絲,經(jīng)過七日的苦修,終于……壯大了那么一絲絲。
真的,就只有一絲絲。
若是將初入“見塵”境的念絲比作一根頭發(fā),那么七天之后,它大概……變成了一根頭發(fā)加一根蠶絲那么粗。
這個速度,若是讓外人知曉,恐怕會直接笑掉大牙。
尋常資質(zhì)的弟子,在突破“見塵”境后,有丹藥輔助,有名師指點,七日之內(nèi),足以將念絲壯大數(shù)倍,穩(wěn)固住境界。
而他,卻慢如龜爬。
林諾的眉頭,緊緊地鎖了起來。
“還是不行么……”他喃喃自語,緩緩收功,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憊與焦慮。
他知道原因。
“念絕之體”的壁壘雖然被那股浩瀚的劍魂意志強行沖破,但十六年來,他的經(jīng)脈早已因為念力的絕緣而變得狹窄、脆弱。每一次引導(dǎo)天地之念流經(jīng)經(jīng)脈,都像是在用一柄鈍刀,反復(fù)刮擦著脆弱的血管內(nèi)壁,帶來陣陣刺痛。
更重要的是,他對天地間那些游離的“念力光點”,親和度低得可憐。
他能看到它們,卻很難吸引它們。
這就好比,別人是在用巨大的漁網(wǎng)捕魚,而他,卻只有一個小小的、還漏著窟窿的魚鉤。
七天了。
他夜以繼日地苦修,每日睡眠不足兩個時辰,幾乎將所有時間都用在了運轉(zhuǎn)《引念訣》上??山Y(jié)果,卻收效甚微。
“一個月……只剩二十三天了?!?/p>
林諾攥緊了拳頭。
凌飛那怨毒的眼神,那無聲的“我必殺你”的口型,如同夢魘一般,時時在他腦海中浮現(xiàn)。
凌飛,十八歲,“見塵”七階。
自小便是家族的寵兒,丹藥、功法、名師指點,從未斷絕。他的念力,雄渾而精純,早已不是“絲”狀,而是在氣海中匯聚成了一片小小的“氣旋”。
而自己呢?“見塵”一階。
這之間的差距,不是鴻溝,而是天塹。
靠這種速度修煉下去,別說一個月,就算再給他一年,他也絕無可能追上凌飛的腳步。
大比之日,便是他的……死期。
“不!”
林諾眼中猛然爆射出一股不屈的厲芒。
“我好不容易才踏上這條路,絕不能就這么放棄!”
他想起了父母失蹤前,留給他的最后一句話:“諾兒,記住,無論遇到什么,都要好好活下去。”
他想起了那柄斷劍中,那個頂天立地、面對漫天神魔亦無半分退縮的孤傲身影。
十六年的“廢物”生涯,他都挺過來了。如今,他已經(jīng)看到了曙光,又豈能被眼前的困難嚇倒?
“常規(guī)的修煉方法,走不通……”
“我的路,和他們,不一樣!”
林諾的大腦,開始飛速運轉(zhuǎn)。
他最大的依仗,到底是什么?
不是這剛剛打通的經(jīng)脈,也不是那弱不禁風的念絲。
而是……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血肉,看到了自己識海深處,那個靜靜懸浮著的、散發(fā)著微光的劍形虛影。
是它!
是那股名為“滄桑”的神秘感知!
是那道名為“隕星”的無上劍魂!
“既然我無法像別人那樣,高效地從‘天地’中汲取念力,那么……我能不能從別的地方獲取?”
一個大膽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他的腦海。
他想起了那座廢品倉。
想起了觸摸那些古舊兵器時,流入意識中的、那股溫暖而模糊的“情緒”。
那也是一種“念”。
一種,被時光塵封、沉淀在死物之中的……“念”!
“對!一定是這樣!”
林諾的呼吸,瞬間變得急促起來。
他的親和力,不在于天地,而在于……“滄?!?!
他豁然起身,目光在自己這間家徒四壁的房間里飛速掃視。
這里沒有什么古董,更沒有什么神兵利器。
只有一張吱呀作響的木床,一張缺了腿的木桌,一只碗口帶著豁口的粗瓷碗,以及……腳下那片不知被踩了多少年的青石地板。
林諾的目光,最終定格在了那只粗瓷碗上。
他走過去,將碗捧在手心。
碗身冰冷而粗糙,那豁口甚至有些硌手。
他緩緩閉上眼,不再去想什么《引念訣》,而是將全部的心神,都沉入到識海之中,與那個劍形虛影,建立起一絲若有若無的聯(lián)系。
他試著,將那股來自虛影的、孤傲蒼涼的“意”,通過自己的手掌,傳遞到瓷碗之中。
這一次,他不是被動地“感受”,而是主動地“探索”與“呼喚”。
“嗡……”
奇妙的事情發(fā)生了。
手中的瓷碗,仿佛活了過來。
一股駁雜而微弱的“信息流”,順著他的手臂,緩緩流入他的識海。
他“看到”了這只碗的一生。
它在某個不知名的小鎮(zhèn)窯口,由一捧泥土,被一雙粗糙的大手揉捏、拉胚、上釉,最后在烈火中燒制成型。
它曾被一個商人買走,輾轉(zhuǎn)千里,來到了青陽城。
它被凌家采購,成為了后廚中數(shù)百只碗里,最不起眼的一員。
它盛過熱氣騰騰的米飯,也盛過冰冷的殘羹剩飯。它曾被一個哭泣的小女孩緊緊抱在懷里,也曾被一個醉酒的仆人狠狠摔在地上,留下了一道豁口。
最終,它被丟棄,又不知為何,流落到了林諾這間偏僻的小院。
喜、怒、哀、樂……
數(shù)十年的歲月,無數(shù)人觸摸它時留下的情緒,無數(shù)次盛放食物時沾染的煙火氣……這些,便是它的“滄?!?。
而在這些駁雜的記憶盡頭,林諾感受到了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精純的能量。
那便是這只碗,從一捧沒有生命的泥土,到成為一件“器物”,在歲月中沉淀下來的……本源之念!
“吸!”
林諾心念一動,以識海中的劍形虛影為核心,猛然產(chǎn)生了一股吸力。
“嗤——”
那股精純的能量,如同受到了召喚的游子,歡快地脫離了瓷碗,化作一股清涼的氣流,涌入林諾的體內(nèi)!
這股能量,沒有經(jīng)過狹窄的經(jīng)脈,而是直接出現(xiàn)在了他的氣海之中,溫順無比地,融入了那一縷念絲!
肉眼可見的,那根比頭發(fā)絲粗不了多少的念絲,瞬間壯大了近乎一倍!
其效果,比他之前七日的苦修加起來,還要好上十倍不止!
“有效!真的有效!”
林諾欣喜若狂。
他找到了!
他終于找到了,真正屬于他自己的、獨一無二的修煉之路!
他不是什么“念絕之體”,恰恰相反,在“滄桑”這個領(lǐng)域,他就是天生的帝王!
壓下心中的激動,林諾沒有停歇。
他又將手,按在了那張缺了腿的木桌上。
桌子的“滄?!保韧胍獫夂竦枚?。
他“看到”這棵樹,曾在深山中生長了百年,看過日出月落,聽過鳥叫蟲鳴。后來,它被砍伐,被一個老木匠,精心打造成了這張桌子。
它曾是一張書桌,一個意氣風發(fā)的書生,曾在上面奮筆疾書,留下了墨跡與壯志。后來書生離去,它又變成了一張飯桌,見證了一個普通家庭的柴米油鹽,悲歡離合。
……
林諾再次催動識海中的劍形虛影。
“呼——”
一股比剛才從瓷碗中吸收到的,要龐大數(shù)倍的本源之念,涌入氣海。
他的念絲,再次暴漲!
從一根頭發(fā),變成了一股細線!
僅僅不到一個時辰的修煉,就超過了之前七天的總和!
這種感覺,讓林諾幾乎沉醉。
他就像一個在沙漠中快要渴死的旅人,突然發(fā)現(xiàn)了一片綠洲。
他貪婪地,將房間里所有能觸摸到的東西,全都“吸收”了一遍。
床、凳子、窗欞、地板……
當他將腳下那塊青石地板中,所蘊含的最后一絲“滄?!敝钜参沾M后,他氣海中的念絲,已經(jīng)壯大到了一個極限。
它不再是“絲”,而是開始盤繞,隱隱有化作“氣旋”的趨勢。
這,赫然是“見塵”三階的標志!
短短一夜,連破兩階!
這種修煉速度,若是傳出去,足以讓整個青陽城,不,讓整個天風國都為之震動!
“呼……”林諾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那氣息中,仿佛都帶上了一絲古老的韻味。
他睜開眼,只覺得神清氣明,精力充沛到了極點。
房間,還是那個房間。
但在他的感知中,一切都變得不同了。
那只粗瓷碗,那張木桌,此刻在他眼中,都變得“空洞”起來,失去了之前那種獨特的“韻味”。它們的“滄?!保呀?jīng)被他吸收殆盡,變成了一件純粹的、沒有故事的死物。
“原來如此……”林諾若有所思,“萬物皆有‘念’,亦有其‘壽’。當我吸走它們的‘滄?!?,也就等于……終結(jié)了它們的‘過去’?!?/p>
這個發(fā)現(xiàn),讓他心中微微一凜。
這種修煉方式,似乎……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霸道。
不過,他很快便將這點思緒拋之腦后。
管他霸道與否,能變強,才是硬道理!
境界的問題,暫時解決了。以這種速度,只要有足夠多的、蘊含“滄?!敝畹墓盼铮行判?,在一個月之內(nèi),將自己的修為,提升到一個不可思議的高度。
但,新的問題又來了。
修為,不等于戰(zhàn)力。
他唯一的攻擊手段,便是那一式“隕星”。可那一招,他根本無法主動施展。
空有境界,沒有對敵的招式,上了大比的擂臺,他依舊是個靶子。
“必須,掌握一門屬于自己的劍法!”
林諾再次沉入識海,開始仔細地“觀摩”那個劍形虛影。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腦海中“播放”著那一式“隕星”。
他發(fā)現(xiàn),“隕星”的核心,并非招式的精妙,而在于一種“意”。
一種“凝聚”與“穿透”的極致之意!
將全身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精神,乃至自己的生命,全都凝聚于劍尖一點,然后,以撕裂一切、洞穿一切的決絕,刺出去!
這股“意”,太過高端,太過龐大。以他目前的境界,根本無法理解,更無法駕馭。
“既然無法掌握全部,那……我能不能只學其中一點皮毛?”
林諾開始嘗試,將這股龐大的“意”,進行分解。
他剝離了其中“燃燒生命”的決絕。
剝離了其中“引動星辰”的浩瀚。
剝離了其中“凍結(jié)時空”的規(guī)則。
……
最終,他從那浩如煙海的劍意中,艱難地,提煉出了兩個最基礎(chǔ)、最核心的概念。
——“專注”。
——“鋒利”。
將所有的意念,都“專注”于一點。
將所有的力量,都化為極致的“鋒利”。
“就是它了!”林諾眼中一亮。
他站起身,環(huán)顧四周,卻找不到一柄可以練習的劍。
他走到院中,那棵半死不活的老槐樹下,折下了一根手指粗細、手臂長短的枯枝。
他手持枯枝,立于月下。
他沒有立刻開始練習,而是閉上眼,再次進入了那種奇妙的狀態(tài)。
識海中,劍形虛影光芒微放。
他開始回憶,不是回憶那一劍的威力,而是回憶那個頂天立地的身影,持劍時的……姿態(tài)。
他的肩膀微微下沉,手腕放松,整個人的重心,都凝聚在了下盤。
手中的枯枝,仿佛不再是枯枝,而是他手臂的延伸。
他摒除了腦中所有的雜念,眼中,只剩下前方三尺處,一片隨風飄落的枯葉。
世界,在這一刻仿佛消失了。
聲音、光線、甚至是他自己的呼吸,都變得不再重要。
他的整個“存在”,都凝聚到了手中的枯枝之上,凝聚到了那即將刺出的一點之上。
“專注”、“鋒利”……
那股從“隕星”中剝離出的意境,緩緩地,與他自身融為一體。
下一刻,他動了。
沒有預(yù)兆,沒有起手式。
只是簡簡單單地,一刺。
“咻!”
一聲輕微到幾乎無法聽見的破空聲。
那根平平無奇的枯枝,在月光下,帶起一道肉眼難辨的殘影,精準無比地,點在了那片正在飄落的枯葉的中心。
而后,他收手,靜立。
那片枯葉,仿佛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依舊保持著原來的軌跡,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
看似,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但林諾走上前,將那片枯葉撿起。
月光下,只見枯葉的正中心,出現(xiàn)了一個比針尖還要細小、邊緣光滑無比的……小孔。
一擊,竟恐怖如斯!
林諾看著手中的枯枝,又看了看葉子上的小孔,眼中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神采。
這一招,沒有名字。
它脫胎于“隕星”,卻又遠不及“隕星”的萬一。它沒有驚天動地的威勢,卻蘊含著一種返璞歸真的極致穿透力。
“微末的塵埃,亦可洞穿蒼穹……”林諾喃喃自語,“這一招,就叫……微塵刺。”
……
時間,就在這日復(fù)一日的枯燥修煉中,飛速流逝。
白日,林諾觸摸著院中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吸收著其中微薄的“滄?!敝?,壯大著自己的修為。
夜晚,他便手持枯枝,在月下,一遍又一遍地,練習著那獨一無二的“微塵刺”。
刺、刺、刺!
成千上萬次,數(shù)以十萬次的重復(fù)。
他將這一招,練成了自己身體的本能。
他的修為,也在以一種駭人聽聞的速度,瘋狂地暴漲著。
“見塵”三階……四階……五階!
短短二十天,他又連破兩階,達到了“見塵”五階的層次!
這個速度,已經(jīng)不能用“天才”來形容,簡直就是“妖孽”!若是傳出去,恐怕連天風國的國主,都會被驚動。
而這一切,都發(fā)生在無人知曉的、凌家最偏僻的角落里。
終于,一個月的禁足之期,到了。
這一日清晨,林諾推開了那扇緊閉了一個月的院門,緩緩走了出去。
陽光,灑在他的身上,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他依舊是那副單薄的身影,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的舊衣服。但整個人的氣質(zhì),卻發(fā)生了翻天覆地般的變化。
他的腰桿,挺得筆直,如同一柄即將出鞘的利劍。
他的雙眼,深邃而平靜,偶爾有精光閃過,犀利得仿佛能刺破人心。
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一股無形的、鋒利的銳氣,便自然而然地散發(fā)出來,讓人生畏。
“吱呀——”
恰在此時,不遠處的一個院門也打開了,一個賊眉鼠眼的仆役打著哈欠走了出來。
正是那日跟在凌飛身后,對他百般嘲諷的跟班之一,名叫凌三。
凌三一出門,便看到了站在陽光下的林諾,他先是一愣,隨即臉上露出了 привычный的、鄙夷的笑容。
“喲,這不是我們的林大天才么?禁足結(jié)束了?”他陰陽怪氣地說道,“怎么樣,在房間里待了一個月,是不是感覺自己又變‘強’了不少???”
他故意在“強”字上,加重了讀音。
在他看來,林諾那天不過是走了狗屎運,或是用了什么一次性的邪門符箓,才僥幸得手。如今一個月過去,他早就被打回原形了。
林諾聞言,轉(zhuǎn)過頭,平靜地看著他。
沒有憤怒,沒有言語。
那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塊沒有生命的石頭。
被這種目光盯著,凌三心中莫名地有些發(fā)毛,但一想到自己身后有凌飛撐腰,膽氣又壯了起來。
“你看什么看?廢物!”他色厲內(nèi)荏地罵道,“別以為德長老保了你一次,你就能咸魚翻身了!我告訴你,今天就是家族大比的日子!等上了擂臺,飛哥會讓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絕望!”
他說著,便想學著凌飛的樣子,上前推搡林諾,找回那日丟掉的場子。
然而,他的手,剛剛伸到一半。
林諾,動了。
沒有人看清他的動作。
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
下一刻,林諾的身影,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凌三的身后。
而他的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片剛剛從枝頭飄落的槐樹葉。
他屈指一彈。
“咻!”
那片柔軟的樹葉,竟發(fā)出一聲尖銳的破空聲,如同一柄最鋒利的飛刀,擦著凌三的臉頰,激射而過,“噗”的一聲,深深地釘入了他身后那堅硬的墻壁之中!
葉柄,沒入墻壁近半寸!
整個過程,發(fā)生在電光石火之間。
凌三,徹底僵住了。
他緩緩地、僵硬地轉(zhuǎn)過頭,看著墻壁上那片還在微微顫抖的樹葉,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從尾椎骨,瞬間竄到了天靈蓋!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臉頰上,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他伸手一摸,滿手……都是血!
那片樹葉,只要再偏一分,射穿的,就是他的腦袋!
“你……”
凌三的牙齒,開始不受控制地打顫,他驚恐萬狀地看著林諾,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林諾,卻沒有再看他一眼。
他只是抬起頭,目光越過層層疊疊的屋檐,望向了凌家大宅最中心、那座最為宏偉的、此刻已經(jīng)人聲鼎沸的演武場的方向。
他的眼神,平靜,卻又帶著一股即將噴薄而出的、熊熊燃燒的戰(zhàn)意。
“凌飛……”
“我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