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抉擇與無聲的守護者
當林諾那平靜，卻又蘊含著無盡瘋狂的話語，在寂靜的營地中，緩緩散開時。
時間，仿佛，再次靜止了。
所有劫后余生的弟子，都用一種，看瘋子般的眼神，看著他。
深入？
去，那片，被家族，列為“禁區(qū)”的，紅色區(qū)域？
開什么玩笑！
他們，剛剛，才從數(shù)十頭碧眼風狼的圍攻中，僥幸逃生。
此刻，人人帶傷，個個力竭，連站著，都覺得雙腿發(fā)軟。
在這種情況之下，不立刻，想辦法，撤離這片該死的地獄，反而，還要往更危險的地方走？
這不是，去博富貴。
這，是去，送死！
“林諾師兄……你……你沒開玩笑吧？”一名弟子，聲音干澀地，打破了沉默，“家主，可是明令禁止，我們進入紅色區(qū)域的！”
“是??！那里面的妖獸，據(jù)說，都是二階，甚至……甚至有更恐怖的存在！以我們現(xiàn)在的狀態(tài)，碰上任何一頭，都是死路一條啊！”
“我……我想回家了……”一個女弟子，終于再也忍不住，帶著哭腔說道。
反對，恐懼，退縮……
這些，都是，最正常，也是，最理性的反應。
林諾，沒有反駁。
他，只是，平靜地，看著眾人。
然后，將目光，投向了，那個，從始至終，都一言不發(fā)的……凌飛。
他知道，這支隊伍，看似，已經(jīng)，以他為首。
但，凌飛，這個曾經(jīng)的第一天才，他的態(tài)度，依舊，能在很大程度上，左右，其他人的意志。
所有人的目光，也都，不自覺地，匯聚到了凌飛的身上。
凌飛，緩緩地，抬起了頭。
他那張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看著林諾，眼神，復雜到了極點。
他知道，林諾，為何，會提出這個，看似瘋狂的建議。
那個，能讓狼王，都返祖變異的，神秘的，金屬殘片。
它的源頭，一定，就在那片，禁區(qū)之中！
那里，隱藏著，能讓人，一步登天的，大機緣！
也，隱藏著，能讓人，尸骨無存的，大恐怖！
去，還是，不去？
退回去？
以這副，狼狽不堪，損兵折將的模樣，退回家族？
然后，接受，所有人的，同情，憐憫，與……嘲笑？
看著，那個，曾經(jīng)被自己，踩在腳下的廢物，頂著“救世主”的光環(huán)，享受著，本該屬于自己的，無上榮耀？
不！
他，凌飛，做不到！
他的驕傲，他的自尊，不允許他，像一個失敗者一樣，夾著尾巴，逃回去！
要么，就死在這，無人知曉的，深山之中！
要么，就以一種，更加強勢，更加耀眼的姿態(tài)，王者歸來！
在這片山脈里，他，失去了，所有。
那么，他，就要在這片山脈里，將，失去的一切，加倍地，奪回來！
一股，近乎偏執(zhí)的，瘋狂的火焰，在他的眼底，緩緩燃起。
許久，許久。
他，迎著所有人的目光，緩緩地，從牙縫里，擠出了，兩個字。
“……深入?！?/p>
全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沒想到，最不可能同意這個提議的凌飛，竟然，會是，第一個，贊成的人！
凌飛，沒有理會眾人的震驚。
他，只是，死死地，盯著林諾，用一種，沙啞，卻又，無比堅定的聲音，說道：
“像現(xiàn)在這樣，像條喪家之犬一樣回去……我，寧可死?！?/p>
“這山里，有，能讓我，重新站起來的東西。”
“我，要去，把它，找出來。”
這番話，如同一塊巨石，狠狠地，砸在了，每一個，猶豫不決的弟子的心湖之上！
是啊……
就這樣回去，甘心嗎？
他們，是凌家的天才！是凌家的希望！
他們，經(jīng)歷了，血與火的洗禮，在生與死的邊緣，走了一遭！
他們的心性，早已，不再是，那些，養(yǎng)在溫室里的花朵！
恐懼，固然存在。
但，屬于武者的，那份，向死而生，不屈不撓的血性，也同樣，在他們的胸中，激蕩！
“我……我同意！”
凌武，這個，始終憨厚的壯漢，第一個，站了出來，他，甕聲甕氣地說道，“我相信，林諾師兄的判斷！富貴，險中求！”
“我也同意！”凌月，也隨之開口，她的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彩，“能，親眼見證，這片禁區(qū)里的秘密，就算，真的死在這里，也……值了！”
“算我一個！”
“我也去！”
一時間，群情激奮！
那股，因為恐懼而消散的士氣，在這一刻，竟，因為，這個，更加瘋狂的決定，而，重新，凝聚了起來！
林諾，看著眼前這一張張，雖然，還帶著稚嫩，卻已經(jīng)，寫滿了堅毅的臉，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了一絲豪情。
這，就是，他的團隊。
一支，足以，創(chuàng)造奇跡的團隊！
“好！”
他，重重地點了點頭。
“既然，所有人都同意?！?/p>
“那，從現(xiàn)在起，我們就，不再是，歷練的弟子?！?/p>
“我們，是一群，在這片山脈中，求存，求強，求機緣的……亡命徒！”
“但是，在深入之前，我們，必須，先活下去?！?/p>
他的目光，掃過眾人身上的傷口，聲音，變得，無比沉穩(wěn)。
“我們，需要，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休養(yǎng)，恢復，以及……消化，我們，在這場戰(zhàn)斗中，得到的，一切！”
……
在林諾那，近乎BUG般的“滄?！备兄拢瑢ふ乙粋€藏身之處，并非難事。
半日之后，隊伍，便在一處，極其隱秘的，瀑布之后，找到了一個，天然形成的，巨大的溶洞。
洞口，被厚重的水簾，完美地遮擋。
洞內(nèi)，干燥，通風，且，空間巨大，足以，容納百人。
更重要的是，這里，幾乎，隔絕了，外界的一切氣息，是，天然的，最佳避難所。
接下來的半個月，這支年輕的隊伍，便徹底，從黑風山脈中，“消失”了。
他們，開始了，一場，艱苦，卻又，充滿了希望的……閉關。
那數(shù)十頭碧眼風狼，所留下的妖核，成了他們，最寶貴的修煉資源。
這些，蘊含了精純念力的妖核，被，優(yōu)先分配給了，那些，修為較低，或，在戰(zhàn)斗中，受了重傷的弟子。
而林諾，則，再次，進入了，廢寢忘食的，苦修狀態(tài)。
一方面，他，運轉(zhuǎn)那，源自凌滄的無名法門，不斷地，吸收著，上品靈石中的能量，沖擊著，“見塵”六階的瓶頸。
另一方面，他，將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對那門，新得到的防御心法——《止水劍心》的參悟之中。
與“微塵刺”的，極致攻擊，截然不同。
《止水劍心》，講究的，是，一種，極致的“靜”與“御”。
它，不是，用蠻力，去構建一面，堅固的盾牌。
而是，將自己的“意”，散發(fā)出去，與周圍的空間，融為一體。
讓自己的心，如同一面，平靜無波的，古老湖面。
當攻擊，到來時，這面“湖面”，能，清晰地，映照出，攻擊的，所有軌跡，所有變化，所有，薄弱之處。
然后，再用，最小的力量，最精巧的卸力法門，如，春風拂柳，四兩撥千斤，將那，狂暴的攻擊，消弭于無形。
這，是一種，境界，極高的防御理念！
它，對念力的消耗，極小。
但，對“意”的掌控，和，對戰(zhàn)局的感知，卻要求，高到了，一個，變態(tài)的程度！
而這，恰恰，是林諾，最強的，優(yōu)勢！
在聽竹小筑的院中，林諾，手持那柄玄鐵素劍，靜靜站立。
他閉著眼，整個人的氣息，都，徹底消失了。
他，仿佛，不再是一個人。
而是，化作了，一滴水，融入了空氣。
化作了，一粒塵，融入了大地。
凌月，手持長劍，按照林諾的要求，朝著他，緩緩刺出一劍。
劍尖，在距離林諾，還有三尺之時。
林諾，動了。
他手中的玄鐵劍，以一個，極其微小的，不可思議的弧度，輕輕一揚。
“叮?！?/p>
一聲輕響。
他的劍身，精準無比地，貼上了凌月的劍脊。
一股，柔和，卻又，充滿了韌性的“意”，傳遞過去。
凌月只覺得，自己那，志在必得的一劍，仿佛，刺入了，一團滑不受力的，棉花之中。
所有的力道，都在瞬間，被，帶偏，卸掉。
她的身體，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地。
“這……這就是《止水劍心》？”凌月，美目之中，充滿了震撼。
她，根本沒有感覺到，林諾，使用了任何念力。
僅僅是，憑借著，對“意”的運用，和，對時機的精準把握，便，如此輕易地，化解了她的攻擊！
這種防御，簡直，聞所未聞！
林諾，緩緩睜眼，眼中，也，露出了一絲滿意的微笑。
經(jīng)過半個月的苦修，他，終于，將這門無上心法，初步掌握。
如今的他，攻擊，有“微塵刺”。
身法，有“踏星步”。
防御，有“止水劍心”。
雖然，修為，依舊停留在，“見塵”六階巔峰，未能突破。
但，他的真實戰(zhàn)力，比半個月前，強了，何止十倍！
而隊伍中，其他的弟子，也，各有精退。
在，充足的妖核與丹藥，以及，那場，生死之戰(zhàn)的磨礪之下。
所有人的修為，都，提升了一個臺階。
整個團隊的實力，發(fā)生了，脫胎換骨般的變化！
至于，凌飛……
他，是，除了林諾之外，變化，最大的一個。
他，在吸收了那枚，被林諾提純過的狼王妖核之后，不僅，傷勢痊愈，破碎的氣旋，也，重新凝聚。
甚至，因禍得福，修為，一舉，突破到了，“見塵”七階的巔峰！距離八階，也只有，一步之遙！
只是，他，變得，更加沉默了。
他，每天，除了修煉，還是修煉。
他，看林諾的眼神，依舊復雜，但，那股，刻骨的恨意，卻似乎，被，一種，更加深沉的東西，所取代了。
那，是一種，既要，將對方，視為一生之敵的，瘋狂戰(zhàn)意。
也，夾雜著，一絲，連他自己，都不愿承認的……敬佩。
……
半個月后，休整結(jié)束。
這支，脫胎換骨的隊伍，終于，踏出了，那庇以及了他們半月之久的，安全溶洞。
他們的眼中，不再有迷茫與恐懼。
只剩下，對力量的渴望，與，對未知的，無畏探索！
他們的目標——
黑風山脈，紅色禁區(qū)！
當，十五人的隊伍，真正，跨過，地圖上，那條，代表著“界限”的紅線時。
所有人的身體，都，猛然一沉！
一股，比外圍區(qū)域，濃郁了十倍不止的，古老而蠻荒的……妖氣，撲面而來！
這里的樹木，更加的，高大，也更加的，扭曲。
每一棵，都像一個，沉默的，猙獰的巨人，靜靜地，注視著，這些，膽敢闖入它們領地的，不速之客。
空氣，是死寂的。
連，那標志性的“黑風”，都，消失了。
但，所有人都知道，這，是，暴風雨來臨前，最可怕的……寧靜。
林諾的“滄桑”感知，在這里，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zhàn)。
他能感覺到，腳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浸染過，上古大妖的鮮血。
他能感覺到，周圍的每一棵樹木，都，見證過，無比慘烈的，種族戰(zhàn)爭。
這里的“滄?！敝睿^，龐大，也太過，混亂！
他，必須，高度集中精神，才能，從那，如同汪洋般的，駁雜信息中，分辨出，有用的東西。
而識海中，那柄，融合了碎片的斷劍虛影，此刻，也，正，散發(fā)著，前所未有的，炙熱光芒！
它，在，為林諾，指引著方向。
隊伍，小心翼翼地，向著，禁區(qū)的深處，行進了，整整一天。
詭異的是，他們，竟，沒有碰到，任何一頭，活的妖獸。
但是，沿途所見，卻，讓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有，如同小山般大小的，巨獸骸骨。
有，被攔腰撞斷的，千年古木。
更有，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大的爪印……
這一切的痕跡，都，昭示著，這里，曾經(jīng)，或者，現(xiàn)在，依舊，居住著，何等恐怖的存在！
終于，在黃昏時分。
斷劍虛影的指引，變得，無比的強烈！
林諾，停下了腳步。
在他的前方，是一片，被濃霧，所籠罩的，巨大峽谷。
峽谷的入口處，橫亙著，一棵，巨大到，難以想象的，古樹。
那樹，早已枯死，但，樹身，卻如，精鐵澆筑，歷經(jīng)萬年而不朽。
而，斷劍虛影，所渴望的東西，似乎，就在，那古樹的后方。
然而，當眾人，小心翼翼地，靠近時，他們的腳步，卻，猛然，停住了。
所有人的瞳孔，都，劇烈地，收縮！
只見，在那，如同小山般的，巨大古樹之下。
一頭，龐然大物，正，靜靜地，匍匐著。
那，是一頭，體長，超過三十米的，巨型蜥蜴！
它的全身，覆蓋著，一層，如同黑色巖石般的，厚重鱗甲。
它的四肢，粗壯有力，爪牙，閃爍著，森然的寒芒。
它，就那么，一動不動地，趴在那里，仿佛，與身下的土地，與背后的古樹，都，融為了一體。
若不是，它那，微微起伏的腹部，與，鼻孔中，噴出的，兩道，淡淡的白色氣流。
所有人，都會以為，這，只是一座，栩栩如生的，巖石雕塑。
石鱗穿山蜥！
二階巔峰妖獸！實力，足以，媲美，人類“凝神境”的強者！
是，比那頭碧眼狼王，要，恐怖了十倍不止的……存在！
它，似乎，正在，沉睡。
但，它身上，那，無意識間，散發(fā)出的，恐怖威壓，卻，已經(jīng)，讓在場的所有弟子，都，感到，一陣，發(fā)自靈魂深處的……戰(zhàn)栗！
怎么辦？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望向了，林諾。
是，悄悄地，繞過去，潛入那古樹之后，尋找機緣？
還是……
就在這時，林諾，與，他身旁的凌飛，對視了一眼。
兩人，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相同的……瘋狂！
這頭巨獸，它，守護的，一定，就是，下一塊……神劍殘片！
繞過去？
不可能！
任何，膽敢，靠近它守護之物的，都，必將，承受它，雷霆萬鈞的……怒火！
唯一的路，只有一條。
那就是……
林??，緩緩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并指如劍。
而凌飛，也，緩緩地，握緊了，腰間那柄，普通的，制式長劍。
一股，無聲的，卻又，無比堅定的戰(zhàn)意，在兩人之間，流淌。
一場，他們，此生，所面臨的，最艱難，也最，不可能的戰(zhàn)斗，即將……打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