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劍峰某處隱蔽洞府內(nèi)。
燭火幽幽跳動,映照著王有才那張因修為精進而愈發(fā)紅潤的臉龐。煉氣三層的氣息雖不磅礴,卻已遠比當初凝實,顯然得益于劍峰大長老的青睞和源源不斷的丹藥資源。
顧峰正躬身站在他對面,唾沫橫飛地講述著今日的“戰(zhàn)績”:
“王師兄,您是沒瞧見!那鐵蛋仗著幾分蠻橫,竟敢對我們指手畫腳!哼,我顧峰是吃素的嗎?一出手就是殺招,雷霆萬鈞!他那點微末道行,哪里招架得住?就差那么一點點,真的就差一點點!他那條胳膊,就得被我當場卸下來!”
他手舞足蹈,仿佛真的親歷了一場碾壓式的大勝,全然不提自己可能是如何灰頭土臉地敗走。
“嘿,您是不知道,那場面!李勇那小子,平日里看著咋咋呼呼,結(jié)果呢?我剛把鐵蛋那只胳膊……呃,就差卸下來的時候濺了點血星子,他倒好,‘嗷’一嗓子,直接嚇得兩眼翻白,當場軟趴趴暈死過去了!廢物一個!最后還是執(zhí)法堂那群礙事的家伙聞聲趕來,我才懶得跟他們糾纏,先行一步了?!?/p>
顧峰說得興起,唾沫星子幾乎要噴到王有才近前。王有才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不動聲色地后仰了半寸。
待顧峰喘息的間隙,王有才才緩緩開口,聲音里聽不出喜怒,卻精準地切入核心:
“李勇……現(xiàn)在如何了?”
顧峰激昂的情緒仿佛被戳破的氣球,語氣瞬間矮了一截,帶著些不確定:
“這個……呃……我走的時候他還躺在地上沒醒呢。執(zhí)法堂的人既然到了,想必……想必會處理吧?具體如何,小弟……暫時不知。”
王有才的目光在顧峰臉上停留片刻,似乎在掂量他話語的真?zhèn)?,隨后不再深究。
“行了?!彼Z氣平淡,隨手從儲物袋中取出兩個光澤溫潤的白瓷小瓶,看也不看地拋給顧峰,“這是答應你們倆的報酬。先回去吧,過段時間……再看?!?/p>
顧峰慌忙接住瓷瓶,入手冰涼,感受到瓶身蘊含的絲絲藥力,臉上頓時堆滿了諂媚的笑容:“謝王師兄賞!謝師兄!”
“嗯?!蓖跤胁艛[了擺手,示意他可以離開。在顧峰躬身倒退著向洞口走去時,他望著搖曳的燭焰,嘴角勾起一絲冰冷而玩味的弧度,低聲自語,仿佛是說給顧峰聽,又像是自言自語:
“先讓他……好好過兩天?!?/p>
石門在顧峰身后轟然關(guān)閉,洞府內(nèi)只剩下王有才一人,燭火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映在石壁上,深沉莫測。
凜冬已至,臘月的寒風像裹著冰渣的刀子,刮得人臉生疼。鵝毛大雪斷斷續(xù)續(xù)下了半個多月,將整個大衍宗裹成一片單調(diào)的銀白。厚厚的積雪壓彎了翠竹的枝條,蓋住了飛檐的琉璃瓦,連平日里人來人往的道路也只剩下勉強清理出的狹窄通道。
此刻,雜役管事郝斌裹著一件半舊的厚棉袍,抄著手,嘴里呼出的白氣瞬間凝成霜花。他正領(lǐng)著四個雜役弟子在路邊奮力鏟雪開路。呂翔、鐵蛋,還有另外兩名弟子,都穿著臃腫的雜役棉服,臉頰凍得通紅,揮舞著鐵鍬和雪鏟,將道路兩側(cè)幾乎及膝的積雪推向更遠處,發(fā)出“嚓嚓”的摩擦聲。
寒風卷起地上的浮雪,迷得人睜不開眼。鐵蛋直起酸痛的腰,呵了口熱氣暖手,目光掃過白茫茫的宗門,心中感嘆這雪真是沒完沒了。
這時,同樣累得氣喘吁吁的呂翔,湊近鐵蛋和郝斌身邊,壓低聲音,帶著點興奮說道:“郝師兄,鐵師弟,跟你們說個新鮮事兒!聽說最近山下坊市東邊,約莫五十里開外,不知怎地興起了一個散修搞的交易會!規(guī)模不大,但據(jù)說挺熱鬧,啥稀奇古怪的東西都有可能出現(xiàn)。怎么樣?等這該死的雪清得差不多了,咱仨抽空溜下山去瞧瞧?開開眼界也好??!”
郝斌聞言,嗤笑一聲,凍得通紅的鼻頭聳了聳,一臉不屑:“呸!散修的交易會?能有什么好玩意兒!一群窮哈哈湊一塊兒,擺出來的不是些破爛法器胚子,就是些連品相都看不上的低階草藥、獸骨,運氣好點能撿到幾塊歪瓜裂棗的下品靈石就不錯了!純粹是浪費時間!”他搓了搓凍僵的手,眼珠一轉(zhuǎn),臉上露出一種男人都懂的曖昧笑容,壓低聲音道:“有那閑工夫,不如跟師兄我去趟艷香樓!嘿,聽說那兒新來了幾個姑娘,水靈得很,那身段……嘖嘖,保管讓你們舒坦得忘了這凍死人的鬼天氣!怎么樣?鐵蛋,呂翔,跟師兄去快活快活?”
鐵蛋心里咯噔一下,暗自腹誹:“這郝管事……半年前不是賭咒發(fā)誓再也不碰那‘銷金蝕骨窟’了嗎?這才多久,老毛病又犯了?”他臉上沒表現(xiàn)出來,只是默默低頭繼續(xù)鏟雪。
呂翔一聽“艷香樓”三個字,腦袋搖得像撥浪鼓,連連擺手:“不去不去!郝師兄,您饒了我吧。好不容易攢點靈石或貢獻點,拿去填那無底洞也太虧了!我還想著買點正兒八經(jīng)的丹藥或者符箓呢?!彼D(zhuǎn)頭看向鐵蛋,帶著期待問:“鐵師弟,你呢?散修交易會去不去?散修手里說不定真有些宗門里不常見的小玩意兒,長長見識也好?。 ?/p>
鐵蛋停下手中的鐵鍬,望向山門外的方向,眼中流露出對外界的好奇與渴望。他加入青嵐宗大半年了,每日不是干活就是修煉,活動范圍幾乎沒離開過外門這一片區(qū)域。這蒼茫雪景下的散修集會,對他而言有著不小的吸引力。
“嗯!”鐵蛋點了點頭,對呂翔露出一個笑容,“呂師兄說得對,我也正想出去看看。來宗門這么久,還沒離開過這一畝三分地呢。見識見識外面的世界也好。”
呂翔見鐵蛋答應,頓時精神一振,鏟雪的動作都利索了幾分:“太好了!那咱倆說定了!等會兒把這片的雪清理干凈,跟郝管事告?zhèn)€假,咱倆就動身!五十里路,咱們腳程快點,天黑前能趕到!”
寒風依舊呼嘯,積雪依舊厚重,但兩個年輕雜役弟子眼中,卻因為一個小小的約定而燃起了對山外世界的一點星火。郝斌在一旁看著,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倆木頭疙瘩”,也不再勸說,只是抄著手,縮著脖子,繼續(xù)催促另外兩人快些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