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記憶審查員,負責刪除他人痛苦的記憶。>每天審核無數(shù)悲傷請求,內(nèi)心早已麻木。
>直到今天在系統(tǒng)里看到了自己的記憶文件。>“刪除記憶前,你需要先理解它。
”>我點開文件,看到童年被母親遺棄在雨中的畫面。>指尖懸在刪除鍵上,卻無法按下。
>“刪除記憶前,你需要先理解它。”>我點開文件,看到童年被母親遺棄在雨中的畫面。
>指尖懸在刪除鍵上,卻無法按下。---消毒水的氣味頑固地鉆進鼻腔,
像塊濕冷的抹布死死捂在臉上。我坐在四面雪白的無菌倉里,活像個困在玻璃罩子里的標本。
眼前巨大的全息屏是唯一的光源,幽幽地亮著,
屏幕上擠滿了打著“.mems”烙印的小方塊,密密麻麻,看得人頭皮發(fā)麻。
每一個小方塊底下,都壓著一顆破碎的心,一段渴望被徹底抹去的剜心之痛。
我的手指在虛擬鍵盤上翻飛,利落、精準,不帶一絲多余的溫度,活像個老道的鐘表匠,
只不過我拆卸的不是壞掉的齒輪,而是別人心頭血淋淋的舊傷疤?!吧暾?zhí)枺?342-J。
記憶內(nèi)容:心尖上的‘巴迪’倒在車輪下……”我的聲音平穩(wěn)得像結(jié)了冰的湖面,
對著麥克風陳述,每一個字都砸在冰冷的空氣里,“痛感指數(shù):高(8.7級)。
連帶創(chuàng)傷:放大了童年的孤寂。判定:符合刪除標準。執(zhí)行:永久清除?!敝噶畎l(fā)出,
屏幕上代表那份痛苦的小光點,“滋”地一聲熄滅了,像一顆微弱的火星被徹底掐滅,
仿佛從未存在過。又一個靈魂,至少在冰冷的數(shù)據(jù)檔案里,卸下了千斤重擔,
可以輕裝前行了——至少,文件上是這么寫的。指尖劃過冰冷的觸控板,不帶一絲猶豫,
點開下一個待處理的記憶方塊。畫面瞬間砸進腦海,真實得讓人窒息:狹窄昏暗的樓道,
墻壁斑駁發(fā)黃,劣質(zhì)煙草混著絕望汗水的酸腐味兒,隔著神經(jīng)接口都直沖腦門,
嗆得人想吐;視角低矮,充滿了孩童的驚恐和無措,一只枯瘦如柴、指甲開裂的手,
正哆哆嗦嗦地把閃著寒光的針頭扎進自己枯槁發(fā)青的皮膚……旁邊,
者童年目睹父親吸毒過量致死……核心創(chuàng)傷源……伴隨強烈負罪感……”我眼皮都沒撩一下,
像關掉一個無關緊要的彈窗,迅速切斷了預覽。“申請?zhí)枺?343-K。
記憶內(nèi)容:眼睜睜看著至親被毒魔帶走。痛感指數(shù):爆表(9.5級)。判定:符合標準。
執(zhí)行清除?!敝噶畎l(fā)出,又一段人生里的劇痛化成了虛擬世界里的數(shù)據(jù)塵埃,
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掃進了回收站。這只是上午的第41份,離午飯還有三刻鐘,
胃里卻像塞滿了沉甸甸的鉛塊,墜得難受。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我坐在這純白的盒子里,
像個流水線上的工人,處理著別人的悲傷。心腸?早就在這日復一日的沖刷里,
裹上了一層厚厚的硬繭,磨得比河底的石頭還光滑。倉門“嘶”地一聲輕響,滑開一條窄縫。
同事羅伊那顆頂著亂糟糟卷毛的腦袋探了進來,手里穩(wěn)穩(wěn)端著兩杯冒著熱氣的合成咖啡,
臉上掛著辦公室特有的、混合著疲憊和一點討好意味的笑容。“莉亞,歇會兒?透口氣?
”他聲音壓得低低的,像是怕驚擾了這無菌倉里神圣的刪除工作,
把其中一杯推到我面前的操作臺邊緣。那帶著點金屬底子的、人造的咖啡香氣,
總算像一把鈍刀子,勉強劃開了消毒水那霸道的氣味。我伸手接過,
人造陶瓷杯壁傳來的溫熱,聊勝于無。“按部就班?!蔽液喍痰鼗貞皖^抿了一口。
溫吞的液體滑過喉嚨,舌頭卻像罷工了,嘗不出半點咖啡應有的醇苦或焦香,
只有一種溫水的寡淡感。羅伊沒走,順勢靠在冰涼的門框上,
目光投向外面同樣白得晃眼、靜得瘆人的辦公區(qū)走廊,聲音壓得更低了,
帶著點分享秘密的意味:“聽說了嗎?樓下‘遺忘部’又攤上事兒了。大麻煩。”他頓了頓,
似乎在斟酌詞句,“有個伙計,記憶擦除做得挺利索,可后續(xù)認知重建……唉,
整個兒糊了鍋,像顆散了黃的雞蛋,蛋清蛋黃攪和在一起,怎么也攏不起來了。
家屬現(xiàn)在鬧得不可開交,就差指著倫理委員會那幫老爺?shù)谋亲恿R娘了……”他搖搖頭,
重重嘆了口氣,那嘆息里帶著兔死狐悲的沉重,“有時候真覺得,咱這活兒,
跟拆東墻補西墻沒兩樣。你瞅準一塊‘壞磚頭’(痛苦記憶)把它抽掉,看著墻是平整了,
可誰知道那堵墻里頭是不是早就空了?會不會哪天轟隆一聲,說塌就塌了?
”我目光沒有離開杯子里深褐色的、毫無波瀾的液體,水面平靜得像一面死寂的鏡子。
“系統(tǒng)畫了框框,我們按規(guī)矩填格子?!蔽业穆曇艉臀业氖种敢粯臃€(wěn)當,
像是在念一份枯燥的操作手冊,“墻塌不塌,那是重建工程師們該操心的事。
我們的職責明確得很:把那些被系統(tǒng)標記為‘壞’的磚頭,精準地挑出來,扔掉。”說完,
我抬眼看向還賴在門口的羅伊,語氣里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催促,“還有事?
上午的活兒還剩小半筐呢,等著清空?!?言下之意,別杵在這兒耽誤我“搬磚”。
羅伊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了一下,隨即像被戳破的氣球般訕訕地癟了下去,
他識趣地擺擺手:“得,明白明白!不耽誤咱鼎鼎大名的‘效率女王’了。回頭聊,回頭聊。
”倉門再次悄無聲息地合攏,嚴絲合縫,瞬間將那點微弱的人氣和咖啡香徹底隔絕在外,
重新將我關進這個純白、寂靜、彌漫著消毒水氣味的無菌盒子里。
世界又只剩下我和屏幕上那些等待被“清理”的悲傷。放下那只毫無溫度的咖啡杯,
目光像被無形的線牽引著,習慣性地飄回那片幽幽發(fā)光的屏幕。手指幾乎是出于肌肉記憶,
無意識地滑動觸控板,精準地點開了隊列中下一份待審的記憶文件圖標。
當那份文件的信息像一盆帶著冰碴子的冷水,
毫無預兆地兜頭潑在我眼前時——我全身的血液“唰”地一下,涼透了。
:**L-Core-Childhood-01**申請狀態(tài):**待審核**我的名字!
我那本該深鎖在靈魂最隱秘角落、鑰匙都恨不得扔進忘川河底的核心記憶文件!它此刻,
就這么赤裸裸地、毫無遮擋地躺在“申請刪除”的公共隊列里,
像菜市場油膩砧板上一條待宰的魚,無助地等待著審判的刀鋒!
一股刺骨的寒氣“嗖”地從腳底板竄起,以驚人的速度直沖天靈蓋,四肢百骸瞬間凍僵,
連指尖都失去了知覺。腦子里“嗡”的一聲巨響,隨即陷入一片死寂的空白。不可能!
這簡直比太陽打西邊出來還要離譜一萬倍!核心記憶是什么?那是每個人最后的堡壘,
靈魂深處的自留地,受到最高級別生物密鑰和聯(lián)邦隱私保護法規(guī)雙重鐵閘的守護!
它根本不可能、也絕對不該出現(xiàn)在這開放審核的公共隊列里!是系統(tǒng)抽風了?
國家級別的防火墻難道是紙糊的嗎?……還是……某種喪盡天良、突破底線的極端壓力測試?
我猛地抬起右手,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掐了自己左手虎口一把!清晰的、尖銳的痛感瞬間傳來,
像一根針扎醒了麻木的神經(jīng)——不是夢魘!不是幻覺!屏幕上,那三個冰冷的單詞組合,
“莉亞·科爾”,還有那個專屬的文件標識碼,像等待最終判決的囚犯,
安靜而刺眼地躺在那里。指尖開始不聽使喚地哆嗦起來,
細微的震顫如同寒風里枝頭最后一片枯葉。我深吸一口氣,那口氣吸得如此深,
仿佛要把整個審查倉里冰冷的空氣都壓進肺里,甚至帶出了一絲肺部的抽痛。
強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調(diào)動最高審查員的權(quán)限指令,
試圖把這荒謬絕倫、如同病毒入侵般的申請直接踢進系統(tǒng)的永久回收站,徹底粉碎!然而,
屏幕中央,一個我職業(yè)生涯中從未見過的對話框,像個幽靈般彈了出來。
它閃爍著柔和卻帶著不容置疑力量的幽藍光芒,形狀古樸,像一塊冰冷的、刻著符咒的石頭,
-Childhood-01 - 申請刪除】**> **【系統(tǒng)提示:刪除核心記憶前,
你需要先理解它。強制駁回?此路不通。
】**> **【請選擇:[預覽] / [放棄操作]】**理解它?!
我的喉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扼住,驟然發(fā)緊,幾乎喘不過氣。開什么星際玩笑!
我自己的記憶還需要“理解”?我當然知道那該死的文件里鎖著什么!
的塵土厚厚掩埋、被我用堅硬無比的職業(yè)鎧甲層層焊死、恨不得沉入遺忘深淵的陳年舊賬嗎?
我現(xiàn)在、立刻、馬上就要它消失!滾回它那絕對禁區(qū)的角落里去!永世不得超生!
帶著一絲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近乎本能的慌亂,
我用指尖狠狠戳向那個代表著逃避的“放棄操作”選項。無效。對話框紋絲不動,
像一塊頑固地扎根在屏幕中央的礁石,那幽幽的藍光無聲地嘲笑著我的徒勞。
“放棄操作”的按鈕,徹底灰了下去,失去了所有響應。
這臺我服務了無數(shù)個日夜、操作指令熟練得如同呼吸的冰冷機器,
此刻竟用一種近乎蠻橫的意志,硬生生掰著我的頭,用無形的力量強迫我轉(zhuǎn)動眼球,
逼我去面對心底那個早已封死、銹跡斑斑、落滿灰塵的潘多拉魔盒。
一股無名邪火“噌”地從心底最深處猛地竄上來,燒得心口滾燙發(fā)疼,血液似乎都在沸騰。
可這怒火僅僅燃燒了一瞬,就被更龐大、更冰冷、更粘稠的恐懼感兜頭澆滅。
我感覺自己像一只愚蠢的飛蟲,掉進了自己親手參與編織的、名為“規(guī)則”的精密蛛網(wǎng)里,
被牢牢困在了這看似純凈實則令人窒息的白色囚籠之中。屏幕上,
那個唯一還亮著的“預覽”選項,此刻正散發(fā)著微弱卻誘人的光芒,
像潘多拉魔盒蓋子邊緣透出的一絲縫隙,散發(fā)著危險又令人無法抗拒的誘惑氣息。
它是唯一的出口,也是通往深淵的門票。我死死盯著那個詞——“預覽”。
它在我眼前旋轉(zhuǎn)、放大,像一個深不見底的黑色漩渦,無聲地回望著我,仿佛能吸走靈魂。
十年如一日,像打磨鎧甲般,用審視他人痛苦筑起的內(nèi)心冰墻,
那層自以為堅不可摧的麻木外殼,此刻竟薄得像層脆弱的窗戶紙,一捅就破。
指尖懸在光滑的觸控板上方,抑制不住地劇烈顫抖,如同狂風暴雨中一支隨時會熄滅的殘燭。
巨大的矛盾撕扯著我:是職業(yè)賦予我的、近乎本能的刪除沖動?
還是對那個塵封盒子打開后未知風暴的恐懼?我猛地閉上雙眼,牙關緊咬,
甚至嘗到了牙齦滲出的淡淡血腥味。一股混雜著滔天憤怒、深入骨髓的恐懼,
以及一種破罐子破摔、豁出去的狠勁兒,在胸腔里翻江倒海,激烈碰撞?!靶?!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干澀得如同砂紙在粗糙的枯木上反復摩擦,
“那就……‘讀懂’它!” 這句話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
指尖落下,帶著一種近乎自毀的、義無反顧的狠勁,重重按下了那個幽藍的“預覽”按鈕。
剎那間,全息屏明亮穩(wěn)定的光線驟然暗沉、扭曲,
仿佛被厚重無比的鉛灰色云層瞬間吞噬、覆蓋。緊接著,
音——冰冷、密集、帶著沉悶鈍感的雨點敲擊聲——毫無預兆地、劈頭蓋臉地砸進我的耳膜!
這聲音如此真實、如此粗暴,帶著濕漉漉的刺骨寒氣,
穿透了審查倉號稱物理級別完美的靜音屏障,直接鉆進我的骨頭縫里,凍得我渾身一個激靈,
汗毛倒豎!我的視野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強行拖拽、切換。我看到了——不,準確地說,
是我重新“變回”了那個小小的、無助的、只有幾歲的自己。視角矮得可憐,
低到只能看見腳下被雨水長時間浸泡、顏色變得深黑骯臟的人行道粗糙磚縫,
以及一雙雙沾滿泥濘污水、匆匆掠過、屬于成年人的巨大鞋底。冰涼的雨水,
一顆顆像小石子般毫不留情地砸在頭頂,順著濕透的頭發(fā)流下,滑過眉骨,
尖銳地刺痛著眼睛,眼前一片模糊晃動的水簾。每一次艱難地眨眼,
都沉重得如同在抬起一扇千斤重的古老閘門。
空氣里彌漫著雨水沖刷泥土和城市污垢后特有的、帶著鐵銹和腐爛氣息的濕冷腥氣,
……廉價劣質(zhì)香水被無情雨水打散后殘留的、甜得發(fā)膩又混合著汗味、令人作嘔的酸朽味道,
頑固地鉆進鼻腔。(那個小小的我)艱難地、費力地仰起頭,脖頸稚嫩而脆弱。
透過迷蒙厚重、仿佛永遠不會停歇的雨簾,向上方望去。一個女人站在那里。
她穿著在這個季節(jié)顯得單薄得可憐、印著褪色小碎花的裙子,
肩膀那塊廉價的布料已經(jīng)完全濕透,緊緊貼在皮膚上,
甚至能隱約透出下面嶙峋的肩胛骨形狀。她沒有打傘。微微佝僂著背,
側(cè)影在灰暗模糊的雨幕里顯得那么遙遠而不真實,像一幅被水浸過、顏料暈染褪色的舊畫,
隨時會消失在潮濕的空氣里。她的手臂似乎在微微發(fā)抖,也許是刺骨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