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明殿的門檻是用碎考勤石拼的,每塊碎片上都留著淡淡的雷紋,
像無數(shù)個沒寫完的“勤”字。葉云禮的靴底剛磕上去,
就覺得骨頭縫里鉆進股涼意——不是冷,是無數(shù)細碎的“咔嚓”聲,像有誰在咬石頭。
他低頭一看,門檻的裂縫里嵌著半片龜甲,紋路和老元的銀線纏在一起,正往他的鞋幫上爬,
爬過的地方留下淡藍色的光,像給鞋子繡了道花邊?!靶⌒哪_下?!笨椗穆曇魩е?,
她正蹲在地上撿賬冊,發(fā)間的鵲橋花蔫了半朵,花瓣上沾著墨汁,
在青磚上洇出個小小的“苦”字,像她此刻的心情。玉冊散了一地,每張賬頁都畫著圈,
圈里寫“摸魚獎”三個字,筆跡卻在發(fā)抖,像被人掐著筆尖寫的,看得出來她很緊張。
葉云禮撿起最上面的一頁,指尖剛觸到紙邊,算籌筆突然“嗡”地豎起,
筆桿上的游魚雷紋直挺挺的,像被針扎了似的。賬頁背面的朱砂太極圖里,纏著根銀線,
線尾泛著黑氣,和雷澤失職鏈的混沌雷紋是一個味道,
卻多了股膩人的香——是凌霄殿的龍涎香,玉帝案頭的專用香,
平時只有“天道審計”時才會點?!斑@賬冊被人動了手腳?!彼醋】椗屬~頁的手,
指尖劃過“靈山渲染費”那行字,紙背突然發(fā)燙,像被烙鐵燙過,“你看‘摸魚獎’的圈,
是縮小的‘囚魂陣’——當初在雷澤困小靈龜?shù)年嚪?,只是這陣的十分之一。
玉帝這是想借‘審計’的名義,把所有‘摸魚’的打工人都鎖起來,
讓大家連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笨椗哪標查g白了,手里的賬頁“啪嗒”掉在地上。
她慌忙翻到“天河維護補貼”那頁,背面果然有個淡紅色的圈,圈里藏著根銀線,
正慢慢變黑,像被墨汁染了似的:“難怪上個月給守橋神發(fā)‘摸魚獎’時,他突然說頭暈,
差點掉進天河……這不是獎,是鎖!是用‘功德’當誘餌的鎖!
”老元突然用頭撞向殿角的雷紋硯,硯臺里的墨汁“騰”地冒起黑煙,
黑煙里浮出個穿蟒袍的身影,手里的鎏金賬冊封皮閃著寒光,
每個字都像淬了冰:“天道考勤終極審計表”。他踩過賬頁時,
鞋跟碾得“摸魚獎”的圈變了形,像在嘲笑這些“敢休息的打工人”不知天高地厚。
“葉仙師倒是機警?!彬壅叱读顺缎淇冢埣y在他抬手時活了過來,往賬冊上爬,
龍爪踩過的地方,“摸魚獎”的字跡都變成了“瀆職罪”?!坝竦壅f了,
你在雷澤種的‘沒關(guān)系花’,壞了天道規(guī)矩——打工人就該卷,就該記考勤,
哪能讓你們‘沒關(guān)系’?現(xiàn)在給你兩個選:要么在審計表上畫押,
承認擅改靈龜系統(tǒng)(罰你去雷澤抄三百年《考勤守則》);要么,
就讓這丫頭的賬冊變成‘瀆職鐵證’——她記的‘摸魚獎’,每筆都是‘私放功德’的罪證,
夠她在天牢里待上千年。”葉云禮突然笑了,撿起張畫著“摸魚獎”的賬頁,
往審計表上一拍,動作干脆得像拍蚊子。賬頁上的圈“轟”地炸開,化作無數(shù)朵梅花,
把鎏金賬冊纏成花團,那些“瀆職罪”的字跡被花瓣蓋住,變成了“辛苦了”。
“你怕是沒細看賬冊吧?”他指著“靈山渲染費”那行,筆尖點出串小字,
像藏在字縫里的悄悄話,
“這其實是織女給靈山伽藍發(fā)的‘救螞蟻補貼’——他為了救只快被功德簿砸死的螞蟻,
耽誤了抄經(jīng),這獎是他應得的;還有這筆‘金梭損耗費’,
是給雷澤小靈龜補殼的料錢——它為了幫迷路的山精找媽媽,撞壞了背甲,這獎是它掙的。
所謂‘摸魚獎’,是她給打工人留的體面,是告訴大家‘做好事比記考勤重要’,
你們懂個屁!”織女的眼睛亮了,她連忙翻出“南天門值守補助”那頁:“還有這個!
守門將為了幫凡間的小孩撿風箏,晚了半個時辰關(guān)門,我記的‘摸魚獎’,
其實是‘善良獎’!”蟒袍者的臉色青了半截,像被人潑了墨。鎏金賬冊突然劇烈震動,
封皮的“審計”二字剝落,露出底下的字:“景德真君舊賬”。
葉云禮的算籌筆猛地挑起賬冊夾層里掉出的龜甲碎片,碎片上的星紋正和老元的銀線共振,
在“巽”位(代表風,也代表“隱藏”)顯出三個字:“反間計”。“你根本不是玉帝的人。
”葉云禮把碎片往審計表上一拍,碎片嵌進表頁的瞬間,蟒袍者的袖口滲出黑袍的邊角,
混沌雷紋的腥氣更濃了,“阿儺,別裝了。玉帝的龍涎香掩不住你噬道杖的味。
你想借玉帝的手毀了這本賬,好讓靈山重新攥緊功德簿的筆——畢竟,
織女的賬上記著太多‘佛規(guī)不允許,人心卻需要’的事,
比如‘給流浪貓留條魚’‘陪靈龜曬會兒太陽’,這些你們佛門的功德簿上從來不記,
因為你們覺得‘不夠正經(jīng)’。”織女突然想起什么,翻到賬冊最后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