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過園內(nèi),一片蕭瑟。
枯藤老樹,殘垣斷壁,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腐朽的味道。
徐清晏穿過荒蕪的庭院,來到主屋前。
一個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舊袍子,頭發(fā)亂糟糟,正拿著一根樹枝,在地上百無聊賴地畫著圈的年輕男子,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那男子,雖然衣著邋遢,但眉宇間,卻透著一股與生俱來的貴氣。只是那眼神,顯得有些空洞和麻木,像是對一切都失去了興趣。
他,就是七皇子,李信。
“你就是那個新科狀元,徐清晏?”李信懶洋洋地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嘲諷,“怎么,是來可憐我這個廢人,還是來,奉丞相之命,看看我死了沒有?”
徐清晏沒有回答他,只是平靜地,從懷中,取出了一枚棋子。
一枚用黑玉雕成的,“馬”。
看到這枚棋子,李信那原本空洞麻木的眼神,瞬間,像被針刺了一下,閃過一絲精光。
但他很快,就掩飾了過去,又恢復(fù)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什么意思?想找我下棋?可以啊,不過我可沒錢,輸了,就只能拿我這身破袍子,抵給你了?!?/p>
“殿下,”徐清晏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李信的耳中,“林太傅,讓學(xué)生,給您帶一句話?!?/p>
“‘黑馬,當(dāng)踏中宮,方能,死中求活’。”
李信的身體,猛地一震。
他丟掉手中的樹枝,站起身,死死地盯著徐清晏,眼神里,再也沒有了絲毫的偽裝,取而代之的,是如同鷹隼般的銳利和審視。
“你是老師的人?”他壓低聲音問道。
“學(xué)生,曾受過林太傅半師之誼?!毙烨尻坦Ь吹鼗卮?。
“老師他……還好嗎?”
“三月前,已仙逝了。”
李信的眼中,閃過一絲悲痛,但很快,就被更深的堅毅所取代。
“說吧?!彼_門見山,“你今天來,冒著這么大的風(fēng)險,絕不僅僅是,為了給我?guī)б痪淇谛??!?/p>
“學(xué)生,想與殿下,做一筆交易?!毙烨尻陶f道。
“交易?”李信笑了,“我現(xiàn)在,就是一個被圈禁的囚徒,我身上,還有什么,是值得你這位新科狀元,來交易的?”
“殿下的自由,以及……這整個天下。”徐清晏一字一頓地說道。
他將公輸磐竊取龍脈,建造“人造神明”,試圖“換天”的陰謀,以及我這條神龍的存在,言簡意賅地,向李信,和盤托出。
他賭,賭林太傅沒有看錯人。
他賭,這位看似被廢的皇子,心中,依然燃燒著不滅的火焰。
李信聽完,久久沒有說話。
他臉上的表情,在震驚、懷疑、凝重之間,不斷變換。
最終,他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徐清晏,你可知,你今日與我說的這些話,一旦傳出去,你我二人,都將是萬劫不復(fù)的下場?”
“學(xué)生知道。”徐清晏平靜地回答,“但學(xué)生也知道,若讓公輸磐的陰謀得逞,整個天下,都將萬劫不復(fù)?!?/p>
“好!”李信眼中,爆發(fā)出驚人的光彩,“好一個‘為天下萬劫不復(fù)’!徐清晏,我果然沒有看錯你!老師,也沒有看錯你!”
他走到徐清晏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說的,我都信?!?/p>
“因為,三年前,我之所以會被圈禁于此,就是因為,我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公輸磐,在秘密進(jìn)行著一場,關(guān)于‘長生’和‘奪舍’的邪惡實驗?!?/p>
“我本想將此事稟告父皇,卻不料,反被他倒打一耙,設(shè)計陷害,落得如此下場。”
原來如此。
“那你……”
“我需要你的幫助。”李信看著徐清晏,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真誠,“我需要你,在外面,與公輸磐周旋,吸引他的注意力?!?/p>
“而我,會在這里,為你,為我們,準(zhǔn)備一份,足以扭轉(zhuǎn)乾坤的,大禮。”
“什么大禮?”
李信神秘一笑:“暫時,還不能說。”
他看了一眼天色:“你該走了。記住,從今天起,你我之間,再無任何聯(lián)系。在‘那一天’到來之前,你要當(dāng),從來沒來過這里。”
徐清晏點了點頭。
他知道,聯(lián)盟,已經(jīng)達(dá)成。
就在他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時,李信突然又叫住了他。
“徐清晏。”
“殿下還有何吩咐?”
李信看著他,又看了一眼,盤旋在半空中,那只不起眼的雨燕,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替我,向弟妹,問好。”
“告訴她,李家的江山,能有她這樣的‘弟妹’,是李家的,榮幸。”
說完,他又變回了那個懶洋洋的、玩世不恭的廢人,重新拿起樹枝,在地上,畫起了圈。
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幻夢。